玄易想到师傅,立刻起身向入口跑去。却被一股突然而至的力量牢牢定在原地,耳边传来玄青的声音:“易儿,安待片刻。为师可以应付。”
洞府最低处,玄青正凌空盘坐在戾气穴眼的封印上方,散发出让人惊悸的气势。青色光芒从身上溢出压向封印。
淡蓝色封印下面隐隐有黑气翻滚,凶狠地一阵阵向上冲击。封印仿佛沸腾开水一般剧烈起伏,却总是被迅速压制抚平。
戾气越来越凶猛,玄青慢慢有些吃力。青色光芒仿佛泼洒水墨一般倾盆而下牢牢压制住封印。
可是,九幽戾气何其强大,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
随着时间推移,封印起伏越来越大。早已经脱离凡胎的玄青也开始出汗。没想到这次戾气爆发在开始时候就这么猛烈,在玄门典籍中记载的最强烈爆发也不过如此了。不知道此回过后,隐脉还能剩下几人幸存。
“轰……”巨响轰鸣,地震加剧,又一拨前所未有的戾气冲击突然袭来。玄青神情一凛,最困难的时刻现在才开始,戾气的冲击会迅速加强,直到最后一波。
“嗯?”玄青突然转头看向入口处,一道凌厉光芒闪逝。
洞口外,五个黑衣人如幽灵般出现,然后脚不沾地向前飘飞。碰到阵法阻路才停下。为首一人,向前迈出两步,停顿少许,低沉阴森的声音传出:“动手破阵。”
玄青嘴角溢血,依然如磐石般定在半空。仿佛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的青光牢牢压制住翻腾的戾气。
“哼!”玄青突然闷哼一声,盘坐虚空的身体突然向下掉了丈许,脸色煞白。
就在这时,接连不断的戾气冲击突然停止,玄青强力的压制没了对手汹涌扑向了封印,若非强行撤回,封印或许已经被反向冲破。
戾气的突然平静,并非意味着爆发的结束,水面一般平静的封印下面正在酝酿着势要吞噬大荒的狠厉。
玄青此时越发严峻的面容突地惨然一笑。
感受着地底让人心惊胆颤的强大力量,他依然自信能够拼着重伤安然镇压住这次有史以来最为猛烈的戾气爆发。可是重伤之后呢?外面可是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无数年来神秘莫测的隐脉玄门竟然被人找上门来,而且是这个特殊的时候。
其中代表的意义他比谁都明白——戾气穴眼暴露了,师徒二十四人全都变成别人猎杀的目标,传承无数年的隐脉迎来了她最大的危机。
玄青眉头深深皱起,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杀气:“趁火打劫么……”
盘坐的身躯缓缓站起,凌空伫立仿佛战神。玄青右手抬起,一个灰白半透明的宝剑无声无息出现在手中。
“玄隐剑,虚实不定利可开天。让我看看你是否还有昔日的锋芒……”
外面的玄易早已经恢复了行动,通透了阵道上卷的他对阵法极为敏感,在阵法被攻击时已经立刻察觉。顿时面色一白,他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敌人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里找上门来,说明他们对隐脉非常了解。而且,肯定准备非常充分。
他们能找到玄门,那大医洞呢?韶颖山呢?隐脉三门三洞三谷三山,有多少被他们发现了?
隐脉遇到了最为危机的情况,玄易也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最为严重的后果。
想的再多也没用了,只求他那个号称大荒第一的师傅能够镇压戾气穴眼后全身而退,来把这些不知来自何方的敌人全部消灭。
山洞晃动,崖壁上不时有巨石滚落。玄易稳定身形,小心躲闪着向外走去,他必须阻挡来敌,给师傅争取时间。
五个黑衣人对山洞极不熟悉,只能四处乱闯,一条条岔路寻找下去。这里到处都是各种阵法,让他们前进的速度极为缓慢。虽然缓慢,五个人却没有丝毫烦躁,有条不紊的按照规律一条条路寻找。
就在这个时候,洞里环境突然变化,各方洞口不知什么时候少了几个又多出许多。各自位置也换换移动变化。五个人计划被眼前变故打断,脚步就此停滞不前。
等变化结束时候,才再次开始寻路,不过,这回显然已经有些烦躁。再没了先前的沉稳。
不知不觉,五个聚在一起的人莫名其妙的走散,各自仿佛来到了一个更大的地下迷宫。原本走过的岔道做的记号全都消失不见。他们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随着时间推移,火气上来了,脾气不好,就对着岩壁攻击发泄怒火。
玄易隐藏在旁边,他已经控制了部分洞府阵法运转,弄出一个迷阵,让五个人全都中招。
上古以来阵道失传,如今大荒存在的阵法都是后人根据前人遗迹参悟推断而形成,虽然同样精妙,却远远不及往昔。而且这些后来的阵道也都掌握在一些匠师手里。
来到这里的五个人显然对阵法一无所知,只能暴力的攻击。正好让玄易有机可趁。
“修为太低了,根本布置不出阵法。好在有现成的能借用。”剧烈的动荡让玄易几乎站不稳,他有些担心这洞府会突然崩塌了。
“砰砰砰……”暴怒的五个人知道自己受了暗算,在虚幻的迷阵了胡乱攻击,给动荡的玄门的洞府又加几分不安定。
时间过了很久,玄易修为有限,难以维持迷阵长时间运转,有些摇摇欲坠。他不住地转头看向通道深处,希望师傅赶紧出现。
局面陷入僵持……可是没有僵持多久。
原本间歇的动荡这个时候突然消失,地底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平静的山腹之内,任谁都能感觉到来自地底那股冲天煞气。仿佛有九幽凶魔蛰伏,随时准备给人致命一击。便是暴怒中的五人也都是汗毛炸起,一股寒意从脚下顺着骨髓向上漫延,原本怒火顿时被浇灭。
黑暗中,仿佛有厉鬼凶兽狰狞嘶吼,凄厉的嚎叫未至,已经压迫的人心惊胆寒。
几息时间后,玄易看到洞穴石壁突然向自己撞来。
“啊!”玄易吃痛。
结结实实的一撞,把玄易抛飞,又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另一侧石壁。
震耳欲聋的轰鸣同时响起,洞穴以数丈的幅度摆动,把玄易撞来撞去搞的鼻青脸肿。
根基动摇,迷阵因此立刻消散。紧接着……
“咳嚓!”山体断裂声音仿佛炸雷一般在耳边响起。已经头晕眼花的玄易被这一声惊到,趴在地上。
整个洞府无数通道纷纷崩塌,存在无数年的阵法一个个烟消云散。
“回去!”一声暴喝伴随着强悍恐怖的气势突然凶猛传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地底空间。随着这股气势的暴起,那仿佛蛰伏地底的九幽神魔也被压制,虽然依旧暴虐,却被无形的力量牢牢束缚,丝毫动弹不得。在场众人心中对恐惧的感应也越来越微弱。但是,五名黑衣人却同时变了颜色。这股气势,实在是太强大了。
……
烟消云散,玄门洞府崩塌,所有阵法损坏。玄易暴露在五个黑衣人面前。
顾不得头晕耳鸣,玄易一回复行动力立刻窜出,消失在一个岔道。
五个黑衣人反应不慢紧跟着追来:“小子,修走。”一个阴森声音从他后面响起。
玄易凭借着对山洞的熟悉,迅速穿梭向着典籍存放地靠近。
五名黑衣人虽然对路径不熟悉,但是失去了阵法的迷宫永远阻挡不了强者的脚步,他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路。
玄易一路狂奔,来到修炼地,跑到收藏石室里,取出几块五彩斑斓的晶石。又跑进了典籍收藏室。
过几息时间,五名黑衣人已经出现在修炼大厅。听到收藏石室的响动,转头,正看见一个幼小身影踏着奇异步伐挥洒晶石。
“五火焚世。”一声低喝后玄易立刻跳出石室,室内顿时火光冲天,所有东西转眼化成飞灰。玄易脱离瘫坐在地,松了口气。
突然感觉脖子一紧,身体凌空悬挂起来。
“小子,你竟然敢烧了功法典籍?”阴惨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玄易一缩脖子。也不挣扎,艰难的转过头,看见身后一个身材高大却又略显瘦弱的人,全身被黑衣笼罩只露张死人般毫无血色的脸。
玄易一阵反胃,强行忍住,张嘴露出满嘴上等牙口:“还有许多稀世珍品,天材地宝。”
死人脸抽搐一下,怒极反笑,手上黑气蒸腾涌向玄易体内:“那就去死吧。”
玄易感觉一股邪异之极的气息侵入体内,转瞬侵入全身深入骨髓。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玄易陷入昏迷。
“找死!”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心!”后面黑衣热首领猛地前窜,半空中突然脸色一变身形连闪又回到原来地方。
空中数道纤细光芒一闪而逝,抓住玄易的黑衣人身体立刻僵直,伴随着一阵黑气四散,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玄青已经在所有人都没察觉到的时候傲然挺立众人眼前,毫不掩饰的杀气笼罩向前面四人。
黑衣人首领看着岩壁上数十个深不见底的小洞口冷汗涔涔,要不是刚刚躲得快,他也会落得一样下场。却又恼恨他唐唐神婴顶峰的高手竟然被一剑逼得退回原地。
没见玄青有什么动作,玄易已经被七彩斑斓的气泡装起向洞穴深处飞去。
黑衣人首领眼中精光一闪:“好宝贝,果不愧是隐脉。”
玄青没搭理他,自顾说道:“两个神婴,两个金婴……还一个废物。”玄青摇头叹了口气,“世人愚钝,觊觎隐脉、戾气,殊不知是取死之道。诸位此来着实不智。未免大荒生灵涂炭,某今日便要大开杀戒了。”
黑衣人首领冷笑:“隐脉传人,名不虚传。可惜……刚刚镇压了戾气爆发,阁下怕是已经油尽灯枯……动手!”
……
玄易经过一番惊险,年幼的身体耐不住疲劳,加上邪气入侵,现在依然在昏睡。
“易儿……”一声低沉呼唤。
玄易艰难地睁开眼,收拢涣散的精神,老半天才完全清醒:“啊!师傅!”
“是我,易儿。”
“师傅你还好吧?那五个黑衣人呢?”
“他们啊,死了四个,跑……咳……吭。”
玄易心中一紧:“师傅你受伤了,快些疗伤吧。”
玄青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丝笑容:“不用了”,停顿一下,喘口气继续说:“易儿过来。”
玄青把他抱起,似是有些感慨的说道:“……易儿长大了,以后,便不用人抱了。”
“师傅?”玄易眼里满是疑惑。
玄青摇摇手,示意不要打岔。
“易儿,师傅以前说过的话都要牢牢记住,不能有半点遗漏。若是我不在身边……”
“师傅!”玄易还是慌张地打断了玄青说话,“师傅……你?”
玄青洒然一笑:“易儿聪明,不愧是天生地养青莲托生啊!你猜的不错,师傅已经油尽灯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先是镇压史无前例的戾气爆发,又碰到外敌入侵。无可奈何之下使用秘法,强行提升修为。而后为救徒强行施展威力极大的招式。更是杀死两个金婴高手一神婴高手,重伤另外的身影巅峰高手,若非是玄门功法奇妙,早就坚持不住了。
“啊!”听到玄青承认玄易脑中蒙蒙作响,下意识地抓紧玄青“师傅不是大荒第一高手吗,师傅你已经参透长生关卡怎么会有事?”
玄青:“世上哪有不死,便是强如始神盘古氏也一样会力竭身殒何况我等凡夫。”
“隐脉传人,生命必然要献给这一方封印。无数先辈惊才绝艳,参透生死大关,最后无一不是自愿走上献祭神台加固封印。而为师,必然也会如此。早晚都是一样结果,又有什么好悲伤的。易儿,你明白吗?”
玄易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玄青看着失魂落魄地徒弟有些不忍:“或许,你会有不同吧。只要找到弥合大荒陆地裂缝的方法,就能把隐脉从这一桎梏中拉出,改变无数年来隐脉传人注定的命运,寻回属于你自己的生命。那时候,那时候师傅或许也会从这里解脱出来。”
“师傅还能复生?”
玄青点点头:“我修行大成,元神不灭,当然不会立刻死去。可是元神被锁封印,要遭受戾气侵入元神,五百年后没有脱离封印出来就会彻底消散,你要是能早些寻到封堵戾气穴眼的方法,或许能让为师少受些这戾气噬神的痛苦。”
却没告诉玄易,这条路途的艰难。
无数年来,每一代隐脉传人在履行自己使命的同时都在彻底解决戾气的方法,以摆脱沉重的使命。可是,至今没有任何成功的希望。凭借玄易一人,可能成功吗?
玄青把他放到地上,然后跳上献祭神台:“既然没几日好活了,何不趁早神台献祭。”
不理玄易惊恐的表情,玄青捏了指决,还在说着:“易儿,整个隐脉已经暴露,除我之外,定有其他人为人所害。或许已经有封印崩塌也说不定。为保封印安全,今日过后,我便振塌洞府。把封印埋葬地底万丈,待他日你修为有成,不管万千险阻定要重启洞府。”
“易儿幼龄却担当重责,为师不忍,身死难安。奈何天地不佑,吾命当归。日后世间颠簸当好自珍重,修行有成笑傲大荒之时莫要忘了告诉为师,以安吾魂。”
“师父不要。”玄易看出了师傅要用尽自己最后的生命发动献祭,想要阻止却被神台周围一圈光罩挡住。
玄青左手一挥,玄易立刻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甚至发不出声音。
“接玄隐剑,从今天起你便是新的隐脉首座,玄隐剑主人。带着他,去大荒寻找幸存的隐脉传人,修补崩毁的封印。记着,没有找到护法宗之前,永远不要去复仇。”
玄青神情庄重,不再理会玄易。
“弟子玄青,守护封印不利,陷隐脉于危难,推重责于幼徒,罪深。今献祭于台,乞天垂怜,以吾残生谢罪之万一。献祭!”
献祭神台和封印同时发出蓝色光芒,冲天而起。
光芒击碎头顶岩壁,在万菁山地底横冲直撞。
巨大裂缝向四周漫延。山石滚落泥水倒灌,而玄青,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气泡带着玄易同时从洞府消失。
“天地不周,以身补之。易儿,去吧……”
肉身灰飞烟灭,然后元神消散,死亡哪里还需要等上五百年。所谓复活,不过是给玄易一个念想罢了。
第4章天地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