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秀在程文超来见他之前就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他提醒程文超带着‘糖饴’先去见总裁,不要来见他。
程文超见到总裁的时候已经有所预感了,不过话音并不高,“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房川清,他也死了?”他突然发怒,“我叫你们不要起冲突,在别人的地头玩火是要吃亏的!可你们就是不听我的话……”
程文超做详尽的解释,其中的话有真也有假,“‘穿山甲’的老大于洪涛非要王阿四的命,咬定三年前是他出卖了那场交易,害死了自己的亲兄弟于洪奎,在这种情形之下,房总突然向于洪涛开了枪,把他给击毙了……于是双方的枪战不可避免地展开了,结果我只把一箱‘糖饴’带回来了……”
总裁的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可还是走近程文超拍着他的肩头说:“在这种情形下你能生还,说明你很机智很神勇,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你还能带出一箱‘糖饴’回来,说明你是有胆有智慧的人……”啧啧咂了几下舌补充说:“年轻人,我们银狐集团已经很久没有传奇出现了,你的前途无可限量,我会重用你。”
只是奇怪的是,总裁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激动,看神色好像还在怀疑着什么,程文超一时不能把握姜总裁的真实含意。
三年来,程文超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那份恐惧和孤独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如果暴露了真实身份,他的后果将是死无葬身之地。他知道有许多卧底死于黑帮的刀枪之下,可最终没能披上因公殉职的光荣称号,这是多么可悲的现实?
这是他深深隐藏在心底的困惑,直接对他的神经造成伤害的是实际潜伏工作中的压力,如果他稍有不慎,就会有人怀疑他的存在,银狐集团是什么地方?是藏龙卧虎的大森林,每个人都像是长了四只眼睛,每时每刻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怀疑的心态,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保住自己的生存空间。
每一个人的精神承受能力是有限的,程文超在其它方面绝对是超一流的优秀人才,可是在承受耐力方面弱了一点,这导致他终于有一天病情发作了。常说病来如山倒,往往是在不经意的瞬间突然降临,让人防不胜防。他一开始的反应是,头猛然晕眩了一阵,大概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然后胸部感到不适心动过速,随之开始失眠了,那种感觉非常难受。
第二天他去小诊所看过三流医生,医生把过脉,测量过血压之后说:“心跳一百一,血压100/150,你这是冠心病。”
好歹是医师的话,程文超不敢相信自己才二十几岁就患上了冠心病,简直不可想象,可他还是听从诊所医生的话滴上了治疗冠心病的药物。他挂了三天的水,可是病情一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他尽管很难受每天还是按时吃饭,一天,吃过午饭躺下来午睡,吃过安定睡是睡下了,可是梦里将要醒来的时候心脏突然开始狂跳起来,嘭嘭地震着耳根,看速度绝对超过了一百二十下,正常人在平静的状态下心跳应该是七十个左右啊?他立刻搭车去了正规的医院,病情再也马虎不得了。原本他是想要亲自开车去的,可是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了。
程文超心里很害怕,他真担心自己会突然莫名其妙地死去,这样什么都完了,他努力克制着身体上的不适,提醒自己说:我不能就这样死掉。
他走进医院感觉头开始晕眩,脚一踏空,一下子倒在了一个女人的怀里。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被吓坏了,本能地扶起了他,“先生,你怎么了?这……你哪里不舒服?没有家人陪着来吗?”
程文超当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还是试着站直了身体,可还是不行,再一次倒在了那个姑娘的怀中,“你帮我去挂一个号,心内科吧,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我是南下打工的,身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跟来……”
这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不知所措,她注视着怀中非常帅气的小伙子好像从心底里升起了一丝好感,也许只是一种怜悯之心,想一下自己的身份,也不是南下打工的吗?她决定帮助一下这个陌生青年,“行,我帮你办理住院手续,你这种情况很严重,需要住院检查,我把你靠在墙角处,千万别倒下……”
程文超无力地说:“住不住院听医生的,你帮我挂心内科好吗?我心跳特别快……我叫程文超……”
姑娘很快去帮程文超办理了挂号,“来,我扶你去心内科……”
去了心内科,专家先让他去做心电图,又测量血压,最后说:“你这病不是一两天得的,需要长期调养……心动过速,但没有心肌缺血等症状……这样吧,你先住院,明天做一个全身检查。”说着开了单子,“你去办理住院手续吧。”
程文超想给梁暑军打电话,可是这样一来全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了,这对他在银狐集团的发展很不利,他便用求救的目光望着陌生姑娘,“我身上带了足够的钱……”
那个姑娘主动说:“我来帮你办理住院手续……”说完接过他递来的钱去交费办理好了住院手续。
程文超被姑娘扶着进入病房找床位,其实里面只有一个病人,其它三张床位是空着的,可以任意选一张了。那个姑娘把程文超扶到床位让他躺好了,“你不要太担心,医生说你的心脏没有问题,明天全身检查就都清楚了,你可能是累的,或许过几天就好了。”
这时候程文超又不觉得头晕了,他注视着眼前这个善良的姑娘说:“你该回家了,我们素昧平生,谢谢你帮我……”
那个姑娘非常热情地自我介绍,“我也是南下打工的,这几天感觉小腿皮肤有些发痒,所以来看医生……你真的不要客气,我可以帮你几天,我刚来广州的时候一个朋友都没有……”
程文超不知为什么特别不想让她走,其实他完全可以花钱雇用一个护理工的,“我心里好憋闷,你要是愿意陪我说说话,我的病可能就会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姑娘其实连自己也不知道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陌生人了,“我姓张,叫付丽,付出的付,美丽的丽。”
程文超躺在病床上伸出了手,“我们算是认识了,好吗?”
张付丽连连点头,“是朋友了,我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你几天了。”又漫谈起来,“你是搞什么工作的?在哪家公司?我是‘蔚蓝服装设计公司’的一名设计师。”
程文超犹豫了一下说:“我是一名电脑程序设计师……我有些晕……”他不想告诉她自己是银狐集团的人,他怕吓走了这个美丽的天使。
这时候住院部的医生进来了,“你呼吸困不困难?”
程文超摇头,“觉得还行,就是感觉心慌,心跳快,躺不住,总想起来……”
医生又做了心电图,又测过血压后说:“现在还不能确定你患的是什么病,不过从你的症状来看像是某种炎症,我今天给你挂上丹红注射液,它又管心脏又管脑血栓……明天早晨你什么东西也不能吃,要做尿检和血液检测,还要做胸腹彩超……等确诊后再进行调药,你心跳过快,我给你开了‘倍他乐克’……”
医生出去后不久,护士进来给他挂上了丹红注射液,“你今天的药比较多,还有灯盏花素和三磷酸胞苷二钠注射液……要打好几个小时。”
张付丽起身说:“我去给你打晚饭,你想吃什么?小蒸笼包子喜欢吃吗?”
程文超点了头,“行,你喜欢吃什么,就在饭店里吃完了再回来,我现在不太饿。”
护士小姐看了看程文超,又看了看张付丽夸赞道:“你们夫妻长得好般配,我就没见过这么帅气,这么漂亮的帅哥美女……”
张付丽的脸涮地红了,也无话解释,就转身走了,“别着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程文超想跟护士说明情况,可还是把嘴闭上了。
那个张付丽也不知道在餐厅吃没吃晚饭,反正很快就把散发香味的小蒸笼包子带回来了。程文超的情况看上去好一些了,“怎么这么快啊?你吃过饭了吗?我一点也不饿。”
张付丽点头说:“我吃过了,速度够快吧?你不饿也要吃一点,不吃体力会跟不上,病好的就更慢了。”说着取出一个热包子送到他的嘴边,“来,吃几个吧。”
程文超有点害羞,让初次相识的女孩子给喂食多难为情啊?好在自己的另一只手没有插针头,于是接过包子咀嚼起来,“还是热的。”
张付丽说:“口干是吧?我给你倒一杯水来,你吃一口,我给你喝一口水,这样就容易下咽了。”
程文超感动得想流泪了,这种没有亲戚朋友的滋味真是在危急关头才能体会得到啊!他在张付丽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吃饱了肚子,“我现在吃不了太多,晚上饿了自己会吃的。”
张付丽体恤地问:“怎么样,心跳好一些了吗?”说着给他把脉搏,但是情况不太好,“还是太快,有一百个左右呢,你得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什么都弄清楚了,你这么年轻,看上去也挺壮实的,不会有什么大病,就安心睡吧,那边床位正好是空着的,等你睡着了,我去闭一会儿眼睛就行了。”
程文超的另一个病情表现就是失眠,入睡相当困难,怎么努力想睡也不行,“我一想睡,我的心就痛,会不会是心绞痛呢?”
张付丽安慰说:“不会的,医生说过,一般四十五岁前不会患这种病的……我去跟值班医生说,看能不能给你开一些安定片?”
张付丽去了医生值班室,出来的时候拿了一张条子来,她对程文超说:“医生说了,睡不着觉,对你的病情很不利,开了一个单子,让我去药方取药,等一会儿我就回来了。”说着小跑去了。
医生开的是常用的普通安定片,不是氯销西泮那种厉害的安定片,程文超吃过一片还是睡不着,张付丽就去问了医生,医生说吃两片。果然他加服一片之后缓缓睡下了。张付丽这才走到空着的床位上躺下了,还好,现在病人不多,赶上病人多的时候哪有躺着的地方啊,伺候病人的家属都要俯在病人的床边睡。
第二天张付丽带着医生开的条子,扶着程文超去做全面检查。来做彩超的人很多,他们排了一个多小时才排到,不过检查情况还好,程文超的心脏没有问题,其它内脏也都正常。
张付丽把程文超送到病房,把检验报告单送到了主治医生手里,这时候其他血液报告和尿检报告也都出来了。医生看了胸腔彩超后很满意,“看来患者问题不大,血液化验和尿检也都没有问题,心肌炎和心绞痛的可能性都可以排除了……”他起身说:“我们再去看看病人……”
张付丽就跟着主治医生来到了病房,这时候程文超感到有些慌乱。医生问他,“你平时感到紧张吗?”
程文超点头说:“是的,我的手心经常出汗,看到医生进来感到很紧张。”
医生点着头说:“你患的是焦虑症,加上这些天大脑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就出现了一系列异常症状,心动过速也是精神过度紧张引起的,当然不是一时的,是长期的精神紧张造成的……”
张付丽第一次听到‘焦虑症’这种名称,“大夫,什么叫作焦虑症啊?是不是病人过度焦虑引起的呀?”
医生说:“没你说的那么简单,所谓的焦虑,人人都有,可是叫作一个症,就不是一般情况了,症状也因人而异,有的头痛头晕,肢体焦虑,尿频,无故紧张,容易发怒,盗汗等十多种表现,病人痛苦不堪,就像自己会马上会死掉一样……”
张付丽倒吸了一口凉气,“有这么可怕吗?那患上这种病会不会,死?”最后一个字声音压得很低。
医生摇头说:“这种病属于神经官能症,不会死,可是会加重其它病情……焦虑症的最大障碍是入睡困难,不吃药,有时候整晚都睡不着觉,这是心理病范围,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我们是小医院,没有心里内科。”
程文超也是第一次听到有这种病,“焦虑症能不能在短期内治愈?我要上班啊……”
医生说:“这是属于慢性病,比较难以根治,病人吃半年左右的药一般都会治愈,可是容易重新发作……对了,你有没有厌世的情绪,就是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意思,没有活下去的希望等症状?”
程文超摇头,“不过,我有时候觉得心里好烦,可是没有想死的念头……医生,怀疑我患了抑郁症吗?”
医生沉思着说:“倒也不能肯定,不过从以往的经验来看,焦虑症和抑郁症是亲兄弟,焦虑症往往掩盖住了抑郁症,这两种病往往同时存在,这要近一步观察……”
程文超就说:“既然不是心脏病就不要再挂水了吧,我想出院。”
医生没有反对,“是,挂水没有服药效果好,我给你开几种西药吧,你回去吃一段时间看看,百忧解和左洛复比较适合你的病情,实在睡不着我就给你开一些氯硝西泮,不要常吃,只有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吃上一片……另外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所谓三分治七分养,经过心理医生的开导,我相信你的病情很快会好起来的。”说完出去了。
程文超很兴奋,“我患的不是冠心病,我可以出院了!可是我不能回公司里去,我的症状还很严重,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得病了……”程文超想起了银狐集团紧张的生活环境,真的不想再回去了,“他们知道我患了焦虑症和抑郁症,一定会……”
张付丽在做思想斗争,终于开了口,“你先回到我那儿去吧……公司出钱给我租了一套房子,正好是两间,你暂时住在我那里,明天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等你的病痊愈了再回去上班……”
程文超脸红了,“这怎么可以呢?这对你来说太难了,让一个陌生的男人和你住在同一间屋子里,难道你不害怕吗?”
张付丽开朗地笑了,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维护好他们之间的关系,“我怕什么?你现在这种情况又打不过我……再说,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这话可是你说的呀?朋友不在于认识的时间长短,要看人品,我看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才想尽办法帮助你,可不要误解我什么哟?”
程文超终于点了头,“好吧,暂时住在你的家里,我的病很快会好起来的。”
第10章焦虑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