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看着少年狼狈的争夺自己袖子的模样,摇头笑着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刚想要走,便见一袭红衣,脸色立马变了,那人见她看到了自己,转身离开,嬷嬷叫来一个妖艳的姑娘,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即出了院子,拐过长廊人声渐渐散去,长廊之后的院落,只有星星点点的几盏烛火,几声凄厉的蝉鸣透着夏末初秋的冷寂。
“主子。”嬷嬷收起一身的风尘卖笑,面上只剩下恭敬,对着月下一身傲然红衣弯膝跪下。
“你这儿是越来越好了!”像是感慨又像是夸奖。
“全靠主子扶持。”嬷嬷低头,恭敬肃然。
“很好,这人便交给嬷嬷了。”明月下,一身的红衣如火,九霄此时的神情如同第二个铭凰,傲然中带着一股慵懒。
嬷嬷随着九霄的目光看向屋内,地上躺着名男子,看不清长相,只是想来不会一般。
“是男妓还是?”
九霄目光一凝,终是一抬手,一只白玉小瓷瓶飞向嬷嬷:“给他按上。”
拿着瓷瓶,应了一声:“是。”直到那袭火红完全消失在院中嬷嬷才站了起来,看了看手中的瓷瓶,目光微沉,踏入屋中,借着昏暗的灯烛看清地上的男子,微微有些吃惊,再看了看手上的瓷瓶。
“嬷嬷……”娇柔而带着一种缠绵的声音,曾有人称,听**一声,舒至往生。
“你听到了?”嬷嬷黯然垂下了眼。
来人走前几步,看了看地上的人,冷然的笑了笑:“沧海客?”怪不得要按上易容了!
冷然的笑声,却带着一种让人死也无憾的多情之感。
萧明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他想,也许此时的自己,真的死了比较好吧。
他忽然想笑,捂住自己的脸。
身为男人,被另一个男人用各种姿势进入,就连想死的时候,他想起来的都是她泪流满面时说的一句:“活下去。”
“轻启唇,究问苍天,是遗憾,憾,明月有情满月楼,离人**……”沙哑的嗓音勾起一抹**,魂字似乎在嘴中转了三转,悠然散去,明明是断曲,却带回韵。
“你醒了!”轻轻浅浅的三个字,不同于往日的多情,冷然的感觉像是嵌入了字句里。
萧明听着那**声醒来,却宁愿沉睡不醒,骨头一根根的控诉不满,只是轻微的动一下手指便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头疼的发胀,最后变成木然。
“沧海客萧明,无情的多情公子,记住了,我是**,往生公子……”
**!勾栏院的往生公子,名头可以说是与倾国铭凰并肩,萧明曾经听过,只是现在却毫无反应。
往生公子也不生气,俊美冷然的脸容上勾起一抹恣意的笑
容多了七分的洒然,少了三分冷漠:“你可还会爱别人?”
萧明似乎没有听到,不闻不问,往生公子也不在乎,继续说:“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暗算的你?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你想不想知道都与我无关,只是我知道,你不会死,是不是?”
“千古艰难唯一死,而今,你要活下去,活下去。”像是穿过时空的话,透着一种虚无的飘渺般。
“活下去。”是谁泪流满面的说一句活下去?
三个字,让一直干涸的眼睛在这刻涌出了眼泪,萧明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然而哽咽声压抑不住,依旧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发出来,和着夜里呼呼吹过的风,盛满了绝望。
“喂,醒了就别装死,不要以为刚来就不要干活啊!”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别偷懒啊,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你是谁?萧明想问,最终却只能发出“啊啊啊……”低哑的声音穿破一切,清晰撞入萧明自己耳中,萧明怔了一下,又发出了几声,眼中的迷雾顿时散去,变成不可置信,那人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异样,端了盆水蹲在他面前:“真可怜,就你这个模样居然也有人愿意干你!”
他的双眸清澈如水,清澈的倒映出萧明此时苍白的影子,而这样的眼眸,一如当年他第一次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一身哀悼的黑衣,恍如秋水的眼眸就那样直直的看向了自己,像宿命刻意安置的一场劫数,他就此沉沦,然后坠入深渊……
萧明看着水盆里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刀疤条条,似乎还有烫伤,一点点自己的模样都看不出来,那个风流潇洒的萧明,如同一个梦。
“喂,你洗洗啊,呃,擦擦也好啊……”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想要骂他的,可是看到那双死寂的眸子时,所有的话都骂不出来了,呐呐了半天:“我叫木头,这里是勾栏院,送你来的人似乎很有身份啊,嬷嬷亲自把你丢这儿来,不过现在你和我一样是个打杂的。”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很灵的的眸子,萧明看着这个叫做木头的少年,脸上估计是自己抓的泥巴抹着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是有那么一双灵动的眼睛,该是很清秀的模样吧。
萧明垂下眼,没有再发出声音,木头见他似乎不想说话,撇撇嘴,拍拍手站了起来,出去了。
往生公子?依稀记得有一个人这么说着,活下去,那人是谁?头有些发胀,全身没有不疼的地方,萧明看了看身上,似乎被匆匆套上的粗衣,里衣似乎没有换,本该是柔软舒适的质地却让他脸色更加惨白,强迫自己不去回想,萧明知道现在自己必须要分散注意,静静的抬头看了眼四周,似乎像是柴房,闭上眼,就那样躺着。
容貌毁了,也好,也好!世上再没有萧明,很好……
“木头,你是不是又偷三婶的粥,三婶被老管抓住又挨板子了。”
“切,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木头做了个鬼脸,满不在乎:“挨打的又不是我。”
“你偷得就是这样的粥啊……”那人似乎不可置信的声音。
“早喝啦,这个给里面那个人。”木头大笑。
那人似乎耻嗤笑了一下:“你这是给狗喝的吧?”
“切,我看他是不想活了,有口吃的不错了!去去,你不要干活了啊,少在我这晃眼,说什么老子都不会帮你干活的,老子的活干完还得看看那个死人去呢!”
木头拖着步子回来了,看了萧明一眼:“起来喝点粥吧。”
见萧明不动,木头便在他身边坐下:“我觉得吧,你原来应该是一个很有钱的人,应该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吧。”萧明下意识的去摸苏溪的那块月牙玉印,还好,还在脖子上,他的里衣没有换,所以也没有被发现。木头瞄了他一眼:“可不是我说你,有的话藏藏好。”
没有反应。
木头无趣的躺在草上,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凉,不一会就打起了雷。
原本蜷着的木头猛的坐起身,一下子拉住了萧明,像是溺水的人拉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萧明被那颤抖的手触动,曾几何时,似乎也有那么一个人拉着自己的手颤抖。
目光随着那颤抖的手而颤抖,转过脸听着屋外噼里啪啦的雨声,慢慢的一股绝望笼罩在心头,漫上眼,却同样被木头颤抖的手拉回思绪。
萧明猛然回过神来,看着被害怕的木头拉住的衣袖,目光沉凝了好一会,才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有节奏的拍打使得木头慢慢的睡了,这个孩子很瘦,看起来没心没肺,只是依旧是个孩子。
毁了容貌如何?
身处绝地如何?
身子被侵犯又如何?
萧明依旧是萧明,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毁了萧明这个人。
神秘的往生公子?暗算自己的九霄,生死难测的她……萧明闭上眼睛,如果能放下多好,如果可以,从头来过,不想认识她,不会爱上她,而此时也就不会依旧牵挂她的生死……捂上心口,看着一灯如豆,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不该想这些。
当烛火点燃的那一刻,昏暗的屋内骤然明亮起来,阿牧怔住了,明明是媚眼如丝般缠绕,偏偏透着毅然,迷离而带着拒绝的冷,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诱惑。
他承认,自己是喝了酒,可是他很清醒,正是因为清醒,所以衣裳解开的那一瞬,他明明白白的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子,虽然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潮红,因为媚药而变得更为娇艳的
唇,额头脸际因为隐忍而透出的一层薄薄的水珠,阿牧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天啊,他究竟在干什么。
看着跌跌撞撞离开的男子,往生公子的神情像是一个受了巨大惊吓的孩子,最后慢慢的笑了,笑的让人想哭,那原本一直冷漠的眼睛,像是冰川初溶化,泛起春水般的柔光。
第1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