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入耳,慕二不由面露惊异之色,原因无他,因为不久前他刚刚听到过这个声音。小平儿的衣服是按着尺寸买的,挑了几件便算结束,等待萧明他们的时候慕二便顺便在碑林前面看了一会,对于这些,他只是在和姑娘聊天的时候听到过,姑娘似乎对这些石碑很有感情,所以连着这他也对这些好奇起来,碑上写下的年轮昭示着一个时代,就在他看的入迷的时候就听到那个声音:“想不到小兄弟也对这感兴趣!”
那是一种辨不出男女的中音,融合了清脆和低哑,就像是水珠滴在琴弦上。所以慕二回头去看,只那一眼就觉得有些恍了神。
两辆马车的车帘都被挑开。
那被慕二称呼为古公子的男子二十五六的模样,整个人就像雨线落在屋瓦上,像黄昏最后一线阳光残留在海上,像清秋第一缕月光依恋在窗上……只是一个眼神,便给了人一种无法言说的神采。而让慕二晃神的是,这个人有三分的像小眸,或者应该说七分的像“惊世”。
长信扬扬眉毛,盯着对方马车里,双眸感兴趣地亮了起来。
段泽懒懒一笑,就靠在车辕处,冷眼看着好戏。
看他的模样,长信恍然大悟,这两人是冲着自己,不应该说是慕二和萧明来的,不由以袖拭汗,不知道这个刺牧使和布衣审判的古家当家人有何贵干!
萧明的目光投向马车里的黑衣人,缓缓道:“慕二,带小平儿先回去。”他不是笨人,想到现在,萧明已经有些思绪了。
慕二还未开口,对方已经笑了:“在下古子幸,萧公子,久仰大名了!不如,就在这碑林里走走可好?”
长信本想跟下去,便被段泽的一个招手,无奈的又痛苦的留在了马车上。
萧明下车时,小平儿拉了他一下,小小孩童的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满满的担心,他直觉的感觉到了不安。萧明直到这时才露出一个笑,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乖乖的和二叔叔回家等爹爹,爹爹回去给你带最爱吃的酥糕好不好?”
一直含笑等待的古子幸脸上的笑容加深。酥糕,不愧是沧海客啊!
段泽依旧一个字都不说,只是垂下眼睫,眸中似有叹息。
“爹爹。”小平儿猛的抱住了萧明,他的这一番举动倒真是有点出乎萧明的意料,心知他还是担心,萧明的脸色和缓了很多,柔声道:“乖,忘了你师父走的时候说了要听话哦!”
小家伙歪着脑袋皱眉想了好一会,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古子幸,萧明看了慕二一眼,慕二抱起小家伙,对萧明道:“大哥早点回家吧。”
哈哈一笑,古子幸当先想碑林走去,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萧明会不跟上来。
慕二看了长信一眼,见他耷拉着
脑袋应该不会和自己一起了,便驾着马车回府了,这次是从风雪楼那条道上走的。段泽笑眯眯的看着马车远去,转头又看了一眼已经入了碑林的两人,伸手一拎,抓住了想要偷偷跟过去的长信:“小孩子学什么不好学偷听。”
长信苦着脸:“师父啊,我不是小孩子了!”抢回自己的衣服,很期待的笑着:“师父突然回来,还有那个神判,找大哥究竟什么事啊!”
瞥了一脸好奇的长信一眼,段泽坐回马车上:“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做什么?”说着又看了一眼碑林,眼中狡黠之色掩饰不住,全从眉梢眼角溢了出来:好戏开始了!转头看到长信千万个不情愿的爬上了马车,不由朗声笑道:“还说不是小孩子!”
长信反驳:“我去年就行了弱冠礼了。”
“那也是小孩子。”
“我比卓文大!”
“对了,卓文呢?”
长信焉了。
“想来萧明是知道了子幸找萧明的目的了吧!”古子幸语气温和又带了些戏谑。
萧明看着这个和小眸有三分相似的容颜:“直接说吧。”
古子幸锁着的他目光,沉默了好一会才问:“萧明知道我是谁吗?”
“与我有关?”
“原本无关,可是自你喜欢上小眸后,便有关了!”古子幸似乎想起了什么的一笑:“你想不想知道惊世的模样?”这一笑,带了几分张扬。
萧明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并不着急,古子幸找到自己,那么要说的便一定会说,他只需等着他开口就可以。
“你确实不是萧明!”古子幸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你告诉我我是谁如何?”
“要是一个半月前你这么跟我说,我一定很高兴的答应,不过嘛,现在已经无所谓了,而且,你一定会说,不然何必来找我!”萧明看到块断碑,见还挺干净,便坐了上去。
“果然,动了情的人都会比较傻,只是如此理智的你,知道一个半月前我在哪里吗?”古子幸笑笑,似乎并不期待他回答的继续:“一个半月前的古子幸,还在地狱门。”靠着一方石碑,碑上的文字依稀可见岁月留下的沧桑,而此时的古子幸眉宇之间便隐着那一方沧桑,使得他周身的空气似乎都有些凝结了:“若是你想要见惊世的模样,看我的样子便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萧明曾经看到过惊世的肖像,所以见到古子幸的那一刹那才会那么震惊。
古子幸勾起嘴角,目光投在天际,又像是透过天际看到了岁月之前的往昔:“是啊,我第一次看到惊世,也如你一样呆了,那个时候也是在这里,就在这方子午碑前,惊世和铭凰并肩而立,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人笑的很相
知。那个时候的我就那么坐在马车里,整个人都呆住了,我终于知道很多很多加注于我身上,那些我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的为什么。见到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明了了,那一年,她十五岁,与我同年的另一个自己,从那个时候,我就恨她……”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恨她,如果你自十岁就从锦衣玉食的皇宫被送离,身为皇子,史书上只会寥寥的提一句病逝早夭,然后你看着自己要叫爹的人把你送走,连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你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代替另外一个孩子活下来……”
萧明猛然看着他:“你是八皇子……”
“是啊,诸葛敬遥,尊敬古遥,对了,你肯定不知道,古遥是谁,呵呵,古遥是古子幸的父亲,布衣神判古家上一任的当家,为了救那个曾经的八皇子而死掉的人,讽刺吧,皇帝的至交好友甚至给自己孩子取得名字都叫做敬遥的孩子,却害死了他!”古子幸笑的很灿烂,连眼睛里都带了笑,只是那样的笑因为太灿烂而映出了水光。
萧明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了,有些埋葬在心底最深处的往事,一经触动,才发现原来因为久不见天日而腐烂的生了虫子,自己都被恶心到了,唯一解决的法子就是把腐烂的地方挖掉,纵然痛彻心扉,可是只有这样才能够痊愈。
人和人之间是很奇怪的,就好比他从千里之外的地方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两世加起来第一次那么刻骨铭心的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子。又因为那曾经相似的容貌,看到另外一个人痛苦的过去,他竟然还能够理解,能够明白。
“我用了七年来恨她,来查找那些过去,因为相貌的原因,我怀疑我们是兄妹或者是姐弟,然后一层层的查出来,费了七年查出来的答案,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从哪说了,这样吧,你问我答,如何?”轻轻浅浅的一个目光撇过去,竟有三分的迷惑人心。古子幸笑了,他是真的想要找一个人说一说,而且他知道,萧明能够懂,这个世界啊,真神奇!
“她和你有血缘?”萧明本想说兄妹,可是看他之前的话,只能说了一个问题。
“聪明,第一问就对了,我与她同父异母,其实仔细去看的,容颜上只有七分的相似。”古子幸笑着点点头,只这七分,便注定了他痛苦的源头。
萧明诧异的看着他:“她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
“是,在她求死不成后,与我打了个赌,结果我输了,为她在地狱门呆了三年,古家的人啊,大概恨死她了。”古子幸忍不住笑着,似乎觉得很好玩。
“求死?”萧明抓住了这个词,古子幸眨眨眼:“四年前的惊世死于走水,
你不会以为是个意外吧,那场火,是惊世自己放的,别我为什么,因为除了知道她一心求死之外,我也不知道,这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之一,刚好说到,那么就劳烦萧明你查查当年惊世究竟知道了什么!”
萧明想了想:“铭凰和你什么关系?”
第1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