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是有多爱我,才那样心痛又欣慰地和我分别。
而当时的我,除了愤怒和不值,脑袋里尽是狭隘的自私。但是我以为,程雅只是负气离开,我们冷战几天就会和好如初。
我中午到达L大见周靖邦,发现他和沈晏晴还有陈琦已经吃上了。我本来心情就很不爽,看见陈琦在周靖邦对面吃得津津有味,我真想把那盆冷面叩到她头上。
可是我不能,我知道我这次来是为了挽回周靖邦,是不要脸地让他收回他昨晚说过的话,忘了我做过的蠢事。
我被陈琦叫过去坐下之后,简直不敢抬眼看沈晏晴,我觉得自己简直太下贱了,昨天刚为一个有对象的朋友打完人家,今天就要过来请求原谅,我这种无耻的行径,简直和杀人求宽恕没什么两样。我只有边吃冷面边在心里咒骂程雅,你个到处诱拐男青年的贱人,等着我有空了怎么批斗你。
我也还在心里想,等我把周靖邦拿下,还要在程雅面前炫耀,看看老公的眼光,都是上好的货色,你的蔫萝卜根本无法媲美啊。
可是我丝毫没有挽回周靖邦的办法,他见到我,脸上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倒是沈晏晴大度地朝我笑笑。
我没注意到沈晏晴身上穿着多贵重的衣服,我只嗅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烟草香水味,眼睛紧紧盯住她的那双豹纹花鞋。
陈琦一个劲捅咕我暗示我说话,她还故意找话题联系上我和周靖邦,但整个吃饭过程中我就在纠结,这鞋似乎在哪里见过啊,到底是哪里呢?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存在孽缘的话,我和王翰庭就算是上辈子互相杀全家的了。
我那个极品哥哥非要介绍哥们照顾我,就在我和周靖邦僵局那天晚上,我又认识了一个极品。
光看他闪动的头像我就要吐了,一个半男不女的抠鼻青年戴着一顶傻逼红格帽,它每闪动一下我就有一种见到了大海的感觉。
王翰庭倒是不见外,上来就就叫我,小老妹,你是哪个学校的?我有空给你送饭去,听你哥说你总不按时吃饭啊,一个女生对自己败那么狠。
我们很快就聊开了,虽然他在我这还没改掉最初的作呕印象,但是我们都是那种可以随意收容过客的人。那一直都是我们的共同点,当生命里出现了一些人,我们都会大度地收容他们,只是他太容易忘记,可我却不会说再见。
他发了一个尴尬头像说,今天在学校出糗了。
我问,怎么了,帅哥?
他说,今天遇到一个疯婆子,先是撞我,后来又喷我,我都叫她克了,想不到现在的太平公主都这么有爆发力,她们都是战士啊。
我哈哈笑着,我今天也血倒霉,我经历了一个持续仅三个小时的爱情。
他说,小老妹,你看上了哪家的小伙,告诉哥,哥给你绑来。
我说,行啊,你说的,明天我正好去你们学校,咱俩认识认识咋样?对了,你有没有看上谁家的姑娘啊?
他说,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得了,明儿见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记忆里会残留这样瞬间的碎片,因为在现实的世界里,我找不到任何与之有关的前因后果,这些生命当中的细枝末节最后都分毫不差地串联起一切相遇和分别,诠释着一切缘分。
我撞了王翰庭,直到坐在沈晏晴和周靖邦对面,我还不知道这个名字会在我们之间掀起什么波澜,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名字除了与邱哲有关之外还有什么弦外之音。
我记得当时我撞了王翰庭,后来我把嘴里的汽水喷到他脸上,但在这之前,在我和陈琦为了发现周靖邦的身影而纠结的时候,我见到那个有泪痣的少年望着沈晏晴即将到来的路面,大把阳光洒向他的眼底,他笑得那样漂亮。
在之后,王翰庭去厕所洗脸回来,他又望着情侣林的方向,他脸上还残留着许多水珠,但是从他眼睛里顺流直下的那一颗,我的心被惊动了一下。
我又想起某天我发短信警告陆未晞,寝室楼下遇见那双明显让我鄙视的豹纹花,当时我心里想着,靠,社会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吗,大白天都敢出来卖了。
那是我当时唯一浅薄又狭隘的想法,我像一个误打误撞被人踢到森林里的石子,见证了白雪公主和小矮人和王子的故事,我私自把自己写入剧情,却不知道,其实任何团圆或伤害,都与我没有多大关系。
沈晏晴说话了,她说,梁雨熙,关于昨天的事……
我急忙摆手说,是我不对,我不该多管闲事,你们怎么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该为了谁强出头,我知道感情这回事没有谁对谁错,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沈晏晴放下筷子,看了身边的周靖邦一眼,莞尔一笑说,没什么的我理解你,倒是我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我,你和哥哥闹得这么难堪。
当她把我的手拉过去放在周靖邦摊开的手心里,我觉得沈晏晴的脑袋上突然升起了一个光圈,她简直就是我的救世主啊。
我不知道周靖邦对这个妹妹是什么感情,但我可以确定他是非常非常听她的话的,我觉得这样具足够了,因为此时此刻,沈晏晴和我站在同一阵营。我那样白痴的想,只要我不再管她和陆未晞之间的任何关联,我就能永远和她保持友好关系,那么我就会和周靖邦永远在一起。我想,反正陈雅也认定了归宿,我也不必非要介入搅和一番,这样的结果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吧。
当周靖邦再次牵起我的手,我们并肩走在陈琦和沈晏晴前面,晚风浮动,我们迎着黄昏,四个人都在静静的小径上沉默地走着,我当时就觉得,我们会踏上一条金黄色的生命旅途,一直通向天涯海角。
当时真是年轻啊,岁月也确实单纯又温柔。
然后,就在这全世界都静谧的时刻,像在探险旅途中突然出现了海盗,命运的章程急转直下,我们就这样狭路相逢。
那个用一颗泪痣就化解了满脸刀光剑影的少年一手抓住沈晏晴,与此同时我的手机响了,提示显示三个字:王翰庭。
他先是看着沈晏晴,后来又看着我。
从他嘴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字就是,草,不会吧。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心里却想着,他不会打我吧…因为我突然对号入座,发现在更早之前,他就是那个偷袭陆未晞未果的猥琐搞基男。
我满脑袋都在想着,完了,这次死了,王翰庭,他不要认出我啊。
显然,王翰庭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我吸引了,他紧缩的眉头突然豁然开朗,然后在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说,梁雨熙,就是你啊。
我觉得他这句平凡的话语里装满了杀机。
王翰庭继续说,冤家路窄,不过你是邱哲的小妹,我姑且收了你吧。说完,他就转向沈晏晴,他消瘦嶙峋的背影在那一刻看起来那样软弱又渺小,他对沈晏晴说,我有话要跟你讲,你能不能给我两分钟?
如果说周靖邦让我初次知道爱的隐忍,那么王翰庭就是第一个让我明白,要爱一个人有多艰难和卑微。
他对沈晏晴使用过的词语,从来不肯施舍给任何一个外人。
我终于得到一些和周靖邦独处的机会,陈琦也识趣地走开。我在短信里,在空间留言板上写满了抱歉的话,可周靖邦站在我面前,我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还是坚守着自己坚不可摧的骄傲,和程雅一样,我们都是不肯认输的人。
周靖邦说,我收回最甜的话。他笑了,告诉我,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梁雨熙啊,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需要保护的小女生,没想到你也有那么凶狠的一面。
他拍拍我的头,我就哭了。
很多人都说我的泪点很奇怪,是属于天时地利人不合那种类型,就是大煞风景。周靖邦看着我手足无措。
我扑在他怀里,周靖邦,我曾经走过一条油腻的街道,四周都是油烟和污垢,满嘴满鼻子都是腻人的气味,那时我想起了你,我想如果当时你陪我一起走过那条街,那就是我这辈子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我爱你,我愿意和你一起路过这世上最庸俗的风景,我爱你,虽然你一辈子都无法明白,我对你的感情经得起沧海桑田。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