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一挥手,漫天的繁星就缀在了这黑墨般的天幕之上。宽敞大道上行来两个便服男子,后一个严肃郑重,腰里别着一把看似价值不菲的长剑。打前儿负手而行的男子,目似朗星,面容精致竟比女子还要标致,眉黑似墨,添了几分浓重的冷漠。两个人儿都是个顶个的英挺,东秦的女子临近海洋,个个都是洒脱不羁,有什么便说什么的爽利性格,此时见了这两个男子,不禁都在路旁驻足指点起来。
前头行着的男子见状展开一笑,对着身后的剑客打趣道:“瞧瞧你的这副皮相,一出来便招惹多少是非?”
那严肃剑客面无表情道:“公子怎么不看看那些女人都在指点谁?公子要是说属下的皮相多是非,那公子这般倾国倾城,又算什么?”
闻言爽朗大笑起来,一张桃花似的脸多了几分男儿气,公子带着笑意道:“你就是这么敢说,所以我更愿意带上你出来,比那些老家伙都要有趣很多。”
见剑客不语,公子行了几步又回过头道:“倾国倾城?”
剑客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这也是属下四处听来的,公子切莫在意。”
“起身。”唤起剑客,公子若有所思道:“不是要怪罪你,这也是个好词,我就生受了罢。”复又像是想到什么,问剑客道:“今日叫你去打听的事,可是都打听清楚了?”
剑客颔首道:“属下白日里买通了宫里的一个小公公,他嘴里套出的消息基本同公子听到的一致。乐昌公主在翊坤宫门前手举太后跟皇后的灵牌,同荣妃据理力争,还将黑甲侍卫全都大骂一通,更是将昏睡的尚武帝从翊坤宫搬到了慈福宫。”
公子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笑:“这事情也只有那个大胆妄为的公主才能做出来,真想看看冉启的表情啊,以为所有的计划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哈哈,光是一个女子就叫他手忙脚乱了!”
“如果公子猜得不错,那乐昌公主此刻定然是往霭禾楼而去。”剑客漠然指了指前方:“公子可要去瞧一瞧?霭禾楼就在前面,何况公子既然带了珠子前来,必然是要见公主一面的。”
公子自始自终带着笑听完,一双狭长的眼盯着剑客道:“你倒是全都算准了?哈哈,既如此我也得前去看望一下故人才是……不不不,这应该是开战之前的招呼,两国交战定然要提前会晤一面才是礼节。”
收了笑,一双眼锋利无比,公子慢步朝着霭禾楼踏过去。
叶梦乃是须弥江和森罗水交合之地,往来航船且不提,仅仅本地的商贩做成大商贾都不在少数。东秦尚武帝虽崇商,却也不禁商,先天独厚的水路物产造就了东秦的富饶,仅从叶梦此时三更之时都是灯火通明这一点,都能得知这是一个多么富丽堂皇的王朝。
合瑾一身男儿白袍,束起乌黑的长发荡在脑后,一双乌漆的眼珠四处瞧瞧看看。素月在后面紧紧拉着她的衣摆:“公……少爷也不是头一回出宫了,怎么像是看不够叶梦夜市似的?”
喃喃叹着:“真是像幻境一般,我怎么就从几千年以后猛地到这边来了?这可都是在古装戏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啊……当然是头一次见了……”
“何为古装戏?”素月茫然不懂。
合合扇子,合瑾咳咳嗓子道:“且不说这了,那茶楼究竟在何处?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看着那影子?”
素月抬起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个小巧的阁楼:“那便是了,皇上曾经赐过名字给这茶楼,这叶梦的人都知道藏宝霭禾楼,里头都是乐昌公主的爱物呢。”
“爱物?”合瑾一笑,拧了拧素月的耳朵:“你可忘了咱们是因为什么出宫的,虽然父皇现在性命无恙,但也得马上找到珠子才是。”
合瑾走了两步,见素月仍是一副呆滞的模样愣在原地,不由得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公主从未这般亲厚对过奴婢……”素月恍觉在梦中一般,素来与人不太爱亲近的公主,今日居然对自己亲密拧耳?公主真是变太多了……
合瑾觉好笑:“你这丫头,我对你亲厚还倒嫌我了?这个表情给我做什么?还不快走!”
两人加快了脚步,一阵风般的就到了霭禾茶楼门口,刚往门口立定,合瑾还没来得及将前脚放进屋内,便被一个突然摔过来的茶壶砸碎在了脚下,生生骇了一跳。素月忙护着她,一面厉色道:“大胆!也不看看是谁来了,你们茶楼就是这样做事的?”
里头一个小伙计哆哆嗦嗦跑过来,给门口这位白袍清秀的公子哥做了个揖:“还望贵客海涵,今日不知道怎么的,从外头跑来了一个混子,看着楼上的巧娘曲子唱得极好,竟要将她抢了出去,巧娘自然是不依,没想到那混子便在茶楼闹起来了。”
合瑾皱眉,往内走了几步,没想到又一个茶杯摔过来,幸好躲闪及时,不然脸上便要多一道划痕。小伙计心都提溜到了嗓子眼,他打小便在霭禾楼做事,自然是认识这位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没想到那混子前不来后不来竟然撞到了公子眼前……
还没等小伙计回神过来,合瑾已然快步到那发疯混子面前,轻轻拽住了他欲摔得另一个瓷碗:“慢着。”
那混子眼睛已是血红一片,好似疯癫大喊道:“放开我,我还没想过竟然有我何少得不到的东西!我告诉你们,我爹是当朝丞相!平日里那个女子不前拥后堵地追赶我?本少爷看得上你,是你巧娘的福气!不乖乖顺从也就罢了,竟然拿茶水泼我!我今日倒要看看到底谁才算王法!”
他气喘吁吁说完,身后的一个小门生拉了拉他的衣摆低声道:“少爷,我听说这霭禾楼可是当朝皇上赐给乐昌公主存放宝物的,今日要是这样一闹,公主面子上过不去,今后定要同公子为难的。”
那混子闻言竟是破口大骂起来:“说那乐昌公主作甚!本少爷还记得她三月之前将本少爷生辰帖扔在地上,那般趾高气扬的模样!且不说她日后同我如何,就算今日她来了,我也是不怕的!我可是丞相的儿子!”
此时一个声音幽幽道:“怪了,东秦的丞相怎的会生出这般蠢笨的儿子。”
混子回头寻着声音而去,大骂道:“你混说什么东西!信不信我……”还没等他说完,一把长剑闪着寒光,已经靠在了他的脖颈,只消再近上几分,他的脑袋就会扑哧落地。
剑客仍是之前面冷如霜的模样,声音却像是更加冰寒:“最好现在就把你嘴里的话吞回肚子里,要不然我的剑可不认识你是不是当朝丞相的儿子!”
合瑾看着混子哆哆嗦嗦,似是怕了道:“我不说便是,我也不稀罕说……”待那剑客将长剑松开,便声音又大起来:“不管你是谁,今日竟敢将剑放在我的脖子上,日后定是要让你走着瞧!”
扑哧一声,合瑾在一片寂然中竟然笑出了声,一瞬间这楼中的诸人便都将目光投放在了这个白袍的公子哥身上,那混子虽见合瑾面若女子般绮丽,但还是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是蠢笨,活该在这里丢人现眼。”合瑾看了一眼刚才出声的那位玄衣公子,被那一张绝世容颜微微晃了神。而后又定神道:“明眼人一看便知,你同刚才那位公子真真是天壤之别,而你还出口不逊说日后要走着瞧云云,怎的就知道他是不如你?我敢说,你这般自不量力,等你出了这个门,就会被人从身后咔嚓一声解决掉。”
合瑾将手比作刀放在混子脖子上,还声情并茂地来了一句咔嚓,骇得那混子往后缩了一缩:“你休要吓我,我才不会信你所说。”
“随你信不信。”合瑾懒散收回手,在原地转了一圈道:“我敢说这楼中,必然个个都是比你强的。”
看那混子还要挣扎,合瑾刚想出声却看见玄衣公子对剑客抬了抬手道:“不留。”
还没等合瑾回过神来,就听得自己身前咔嚓一声,自己的面上竟是一热,再回头一眼就看见混子的脑袋已经掉在了地上,眼睛睁的极大好似是死不瞑目。眼睁睁看着人掉脑袋的感觉,就是合瑾这样钉在了原地,魂飞魄散。
虽在古装戏里曾经不止一次看到过有人死去,甚至还有比这个更惨烈的死法,但是那毕竟是隔着屏幕的,是假的。而如今这个人虽然面目可憎,但是却是在自己面前掉了脑袋,而且他的血海温热地黏在自己脸上,还是活人的温度。
第5章公子三湘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