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云的早晨,海风卷起咸咸的味道扑面而来。沃尔加隆从沉睡中苏醒,如墨坠宣纸般的蓝黑色天空,仿佛是经历了昨晚过分喧嚣后的沉静,透出淡淡的慵懒。
城市的东北角,异族人的混居地,被文明遗弃的角落。
往常的这个时候,这里总是熙熙攘攘的,一派繁忙景象。波特小贩的摊点,流浪猫猫的作坊,叫卖声,吆喝声,是迫不得已的维生之计,却也是别具一格的独特风景。
然而,今天却较往日有所不同。
沉寂,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异族混居的小社区牢牢罩住,压抑与肃杀的气氛在街头巷尾悄悄蔓延。
白夜的双眼就仿佛天上厚厚的云层,无法穿透,也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然而,在他身后的莫莫却无法不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因为在他们的面前,正七七八八地站着好些个刀龙族的士兵。
“哟哟哟,你这只贱猫原来是在这里私会小情人啊?!啊?哈哈哈哈……”一个衣衫颇为不整的光头男子满脸戏谑地说道。在他身后的其他刀龙族士兵也一个个或好奇,或猥琐地笑着。
“尤布尔,违反纪律的人是我,和他们没有关系。”白夜的声音不卑不亢,只是警戒地用身体挡在莫莫和加加利前面。
“哟呵?”尤布尔用手揉搓着自己的光头,眼神中不无诧异地盯着白夜。若是在往常,这个卑贱的家伙肯定会马上匍匐在地上,大声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才对啊,今天居然很冷静地说着话,也毫不逃避我的眼神。
白夜的态度让尤布尔心中顿时燃起一股怒意,他本来只是想把这只擅自关闭通讯器的蠢猫抓回去教训一顿了事,但是现在,他已经改变主意了。
“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的主人!”尤布尔恶狠狠地想到,不善的眼神已经落在了白夜的眼中。
“尤布尔!我在这里,我跟你回去就是了!”白夜几乎是吼出来的,一个箭步窜到尤布尔的身前。
“滚开!你这个下贱的东西。”尤布尔一脚扬起,正中白夜的左脸。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势大力沉地一脚却并没有将白夜踢飞。
微微侧了一下身,也仅仅是侧了一下身而已,白夜晃了晃被踢中的脑袋,再次扬起头来,直视着尤布尔的眼睛。
“可恶!”尤布尔觉得心头怒意更胜,往日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着,明明是蝼蚁一般存在的狼猫,今天居然敢用如此桀骜不驯的眼神瞪视着他。
“砰”的一声,尤布尔重重的一记右直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白夜的左脸上。
“不!请别伤害他!”莫莫不顾加加利的阻拦,拼命似的扑到白夜的身边,她弱小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发抖着,眼中充满悲伤与爱怜。
白夜将猫爪一扬,温柔地将莫莫推到身后,他抬起头,毫无畏惧地再次瞪视着尤布尔。
莫莫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白夜,她不理解,为什么今天的白夜会如此的不同。
加加利呆呆地站在一旁,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却没有丝毫的不解。他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的。
狼,永远是狼。
他从来就没有屈过膝,躬过颈。他只是有太多需要背负的东西,但如果你以为可以就此锁住他的灵魂,那你就真是大错特错了。
狼,永远都不会忘记血的味道,他只是尚未想起。
“擦!贱种!”尤布尔的怒意已经攀升到了极点,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威严遭受如此的蔑视。他晃动着硕大的身躯,将右臂拉向身后,蓄势一击。
雷霆一般的重拳,白夜几乎可以听到呼啸而来的拳风。如果这一拳砸下去,毫无疑问,任何狼猫的脸都会瞬间开花。
寂静,永远都是一把最锋利的剑。
尤布尔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头怔怔停在半空,他身后的刀龙族士兵们此时也僵住了笑容。
白夜也是一脸的茫然,在他的身旁,一个男人,一只左手,还有一把两米多长的长刀。
“本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虐待动物!”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左手的五个指头牢牢地插在尤布尔的拳缝里,仿佛刺入泥墙里的钢金杵。
“诶呀!”尤布尔感到右手的指关节传来一阵剧痛,但是眼前男人的手就如同钢金铁爪,任凭自己如何扭动臂膀却不能抽出分毫。
“哈哈,还是鸣少爷的分析利害呀,果然一下子就找到你了。”一个欢快无比的声音飘入了白夜的耳朵,就仿佛是被风吹进来似的。
“啊!”白夜大喊一声,他蓝黑色的眸子中映照出一个白色的身影。长长的袖子几乎盖住了手背,只露出若隐若现的纤细手指,宽大的衣衫随风鼓荡着,腰间还插着一把翠绿色的匕首。这个白衣的男子,眸子澄澈的如同盈盈秋水,一双细目仿佛是戏子的精心装扮,松软的刘海轻拂在白里透红的脸上,那浅浅的笑更是尤胜佳人。
“花影柔!?”白夜大叫一声,其实这声音并不算大,只是听在众人的耳中就如同炸雷一样动地惊天。
昨晚在与龙骑士的战斗中,花夷便已经自报过家门了,只不过当时正处于战斗中的他,人格迥异于平时。所以,他并没有使用自己的本名,而是取了绝影和剑柔二人名字中的各一个字。在花夷看来,那个冷若冰霜,如同利刃出鞘一般的自己并不适合花夷这个名字,既然是刺客,那么就效仿古人起个侠名吧。
但是,这个名字花夷虽然起的随性,但它给世人留下的影响却远远没有那么轻松简单。
“白衣刺客!”一个刀龙族士兵终于从失神中恢复过来,不由自主地大喊道。
“哗”地一声,十几个刀龙族的士兵立刻散了开来,所有的枪口都瞄准了前方轻盈独立的白衣男子。
然而此时此刻,白夜却顾不得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的内心突然有种莫名的欣喜。
“你是来找我的?”白夜的目光闪动。
“对呀,对呀,特地来找你的哦!”花夷欢快地回答道,完全没有把那十几只黑洞洞的枪口当回事。
“来找我的?来找我……为什么要来找我?”白夜有些茫然地看向前方,也不知是在看花夷,还是在看天边的云朵。
“找你个大头鬼啊!我擦啊!”尤布尔大吼一声,终于从鸣的“钢爪”中挣脱,然而四根手指上的皮肉却被鸣给硬生生揪下来一大块,疼的尤布尔呲牙咧嘴,嚎叫不已。
“他好吵啊……”花夷神色不悦地瞥了一眼哀号不住地光头巨汉。
不等花夷的话音落下,鸣的右拳已经轰出。
糅合了崩月剑气的一拳,似慢实快,尤布尔还未来得及从刚才的疼痛中恢复过来,面门就正中一拳。
“噗”的一声,尤布尔的面部瞬时凹陷下去,身体无法遏制的向后飞出,远远地落在十几米开外。
手中举枪的士兵们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那个白衣刺客身上,对于刚才电光火石般的一击,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发现尤布尔被击飞的事实,一股淡淡地芳香飘过,所有高举着的枪口便统统垂到了地面上。紧接着,一个个刀龙族的士兵就如同丢失了魂魄一般,全都瘫倒在了地上,不片刻的功夫后,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了。
尸,依旧是青色的裙装,静静地玉立在那些歪倒在地上的士兵之间。
鸣仿佛还在体会着刚才那一击的力道,不自觉地挥舞着拳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围观的人群们惊恐的眼神。
“我们来,是想让你跟我们一起走。”花夷蹲在地上,让自己可以平视着白夜的眼睛。
“走?去哪里?”白夜的目光不住地闪烁着,似乎想在花夷的眼中搜寻到什么。
“在星际间旅行,然后将遇到的坏人们,一个,一个地,葬掉。”花夷缓缓地说着,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
“旅行?坏人,葬掉……”白夜似乎是在咀嚼着花夷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他的目光不由得瞟向瘫倒在地上龙族士兵,以及早就昏迷了的尤布尔。
“我们不会勉强你的,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选择,你可要想清楚了。”鸣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相比花夷似有若无的诱骗,鸣的话倒是负责任的多。
白夜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莫莫和加加利的身上,不知为何,当他触及到他们的目光时,白夜的头瞬间低了下来。
“白夜!你是我们的骄傲!”加加利突然大吼道,他的胡须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
“加加利爷爷?”白夜猛然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迈的灰色狼猫。
“你是我们的骄傲!从你一生下来便是的!你是我们狼猫族五百年来最强壮的一只,你甚至可以轻易地撕碎那些可恶的刀龙族人!”加加利的声音异常亢奋。
“爷爷……”白夜蓝黑色的眼睛里,泛起了淡淡的水雾。
“这些年来刀龙族的人不断残害践踏着我们狼猫族和其他的异族人,你为了给我跟莫莫赢得一个生存的空间,不得不卑躬屈膝地为那些刀龙族人卖命,去换取那些微薄的城市贡献度。”加加利的声音开始哽咽了,莫莫也流下了辛酸的眼泪。
“孩子,这些年你受的委屈,我们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呀……”加加利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悲伤的泪水,莫莫索性嚎啕大哭了起来。
泪水,就如同绝了堤的江河一般,从别人眼中流出,却又流进了自己的心里。
“爷爷,莫莫,你们别哭了,我向你们发誓,狼猫族不会再受人欺辱了,白夜回来了。”随着一声金属断裂的巨响,白夜颈部的项圈碎成了数段,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射在地面上,白夜的猫爪璀璨生辉。
第55章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