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翠水村的天空已经渐渐遁入黑暗,而处在延展空间内的莲池,此时也已挂上了点点繁星。
“干了!”雷胧爽朗地大喊道,两朵红云稳稳地浮在他的老脸上。
“干~!嗝~~……”玉灵子此时也完全没有一点前辈高人的风范,他的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说起话来,舌头显得极为不利落。
一旁的塔此时身子已经歪向一边,眼神迷离,早已不能锁定眼前的事物。
空锁则是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默然无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内圈啊~!离我真是好遥远了~!”紫枫一边说着,一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依我看,枫大哥也是人类吧?啊?我说的没错吧。”鸣也是醉的不轻,舌头一个劲儿的打转。不过他与别人不同,背后的崩月一波又一波地放出惊涛骇浪般的气势,鸣必须激发出浑身的气场来与之相抗衡。
然而,这种抗衡就如同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每当巨浪袭来,小舟便不可抑制地颤抖,几个来回便倾覆了。
所以,鸣总是扛一会儿,便大叫一声昏了过去,不久后又醒过来,然后继续背上崩月与大家对饮,随后又再次晕倒,周而复始。
“啊!”鸣大叫一声,双眼瞪圆,牙床紧咬着向后躺去。
他再一次昏倒了。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傻子,比紫枫还要傻上十倍。”轩辕晃动着手里的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倒下的鸣。
奥加坐在轩辕的旁边,也带着几分醉意地看着花夷和他身旁昏迷过去的鸣。
此刻,他的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哼,机器人几时学会对人类评头论足了?”紫枫不屑。
花夷也有些醉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再次举起酒杯。
接受了传承,就表示从此以后要踏上刺客之路,而再无法回头了。
犹豫吗?或许有一点吧。
但是相比之下,看着鸣昏倒后幸福的笑脸,还有奥加满足的微笑,还有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笑的雷胧,此时此刻的花夷更想要一醉方休。
明天的路如何去走,自有明天的我去登对。日月逝矣,岁不我与。青春短暂,自然要用青春的方式去挥洒。
花夷将酒杯里青翠的琼浆倒入口中,只觉得喉头一阵清冽,随之而来的热辣感遍及全身,然后又汇于头顶。
“不要留下遗憾~!”花夷大喊一声,随后也倒头睡了下去。
微风拂过水面,荡起莲影叠叠。
刚才喧嚣的景象逐渐远去,仿佛一阵青烟般了无踪影。
昏昏沉沉中,花夷仿佛听到了涓涓细流的声响,还有枝头雀鸟的清脆伴奏。
眼皮很重,花夷勉强睁开双眼,只觉得稀稀落落无数的光线从头顶上的枝叶间穿射下来,将昏暗的地面照的斑驳亮丽。
“这是哪儿?”花夷感觉自己的头上仿佛套了一顶重重的铅帽,浑身酥软无力。
四周的光线忽明忽暗,像是稀疏的林叶在极尽所能地阻挡阳光穿透进来。
一阵凉风拂过,带来泥土的芳香,还有潮湿的味道。
“前面好像有条河。”花夷仿佛听到远处传来的流水声,他不由自主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越是往前走,光线也越强,然而视线却依旧不能变的清晰分毫,周围仍是一片朦胧。
也不知走了多久,流水声已经响得花夷都无法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了。
伸手拨开面前的宽大树叶,花夷看到眼前正有一条溪流趟过。
“咦?!”花夷吃惊地看着小溪的对面。
树林的边缘,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正端坐于水边的岩石上,那碧波秋水般地眼眸,白皙如玉的肤色,婀娜的身姿和如黑夜一般的长发,如此的美景让花夷呆立在当场。
“剑柔姐姐!”花夷失声叫道。
女子轻抬玉首,白皙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淡淡地潮红。
“是谁在说话?”女子的声音宛如清泉落入止水,在人的灵魂深处荡起阵阵涟漪。
花夷不知为何,总有种说不出的憋闷感,仿佛胸中藏了一团火,吐又吐不出来,压又压不下去,窝在身体里,有种无法言喻的难过。
“是我!”花夷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似的,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声喊道。
可是声音一脱口,就如同软绵绵的云彩似的,在空中飘荡了没多远,就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给稀释掉了。
花夷不顾一切地向前跃出,两只脚踏入冰凉的溪水中,他蹒跚向前,使劲儿地朝着女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是我啊,剑柔姐!”花夷边走边说,可是无论自己怎么接近,女子与他之间的距离却仿佛从未拉近过。
“怎么回事?!”花夷惊异不定。
忽然,白衣女子霍地站了起来,一双柳目弯弯,嘴角顽皮地上翘。
“小弟弟,你认错人啦,我可不是你的剑柔姐哦~!”女子娇笑着,声音清脆如黄莺啼鸣。
“什么?怎么会呢?”花夷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有几分不真实,但剑柔的样子在他的脑海中何止浮现过千百遍,他断然是不会认错人的。
可是,这个声音虽然悦耳,但却又不像是剑柔的声音。尤其是那说话时的口气,还有那略有些模糊地顽皮笑脸。
“奇怪啊?!”花夷伫立在小溪的中央,踌躇着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往前走。
突然耳边响起清晰地呼喊声!
“花儿,那个人不是我!”这声音清晰无比,就如同自己把脑袋嵌在一口大锅里,然后大声呼喊似的。
“啊?剑柔姐?”
花夷环顾四周,却无法判断刚才那一声清晰无比的喊声源自何处。
目光收回,花夷却发现刚才立于溪水边的白衣女子竟然不见了,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花儿~!”
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醒醒~!”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花夷登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原来是梦?!”花夷一只手撑起上半身,一只手揉了揉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头。
此时,夜色早已将莲池紧紧地包围了起来,四下无声,只有偶然响起的蛙叫和雷老头的呼噜声。
花夷看了看身旁昏睡着的鸣,嘴角还留着一丝晶莹剔透的口水。
“这家伙~唉。”花夷失笑道。
忽然想起刚才的梦境,花夷不由得收起了笑脸,在心中默默呼喊起剑柔来。
“剑柔姐,刚才的梦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到你在溪水边,却又听到另一个你的声音?”花夷在心中问道。
“你看到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幻化成了我的模样。”剑柔的声音在脑海中轻轻响起。
不知为何,每当听到剑柔在脑海中回应自己的声音,花夷就觉得十分安心,就如同背后有一双手臂将自己轻轻护住似的。
“咦?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呐?”花夷感到此事十分蹊跷。
“嗯,依我看来应该是另一种脑波闯了进来,很可能和你怀里的那本旧书有关系。”自从剑柔在雷胧的帮助下重新梳洗了自己的记忆后,她已经完全跳出了前朝女子的角色,说话的方式也随之变了很多。
“啊?是这样吗?”花夷赶忙从怀里拿出紫枫给他的那本书,上下左右翻了半天,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此时,紫枫却不见了踪影,躺在宽大的荷叶上睡着的,只有塔、玉灵子、奥加和雷胧,还有身边的鸣。空锁,紫枫,还有轩辕跟尸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这真是奇怪了。”花夷咕哝着,显然现在也没别的办法。
“要不,你再睡会儿,看看会不会出现刚才的情形。”剑柔在花夷的脑海中轻声说道。
“嗯,那就再睡一次试试。”花夷点了点头,然后将书放于胸前,平躺在荷叶上。
闭上双眼,不一会儿的功夫,花夷又沉沉地睡去了。
此时,翠水村的夜空中也是星光浩渺,同样一如白天的安静,只有偶尔的虫鸣才会让人不会错以为这是一幅静态的水墨画,而非实景。
月上梢头,纳多星的七个月亮弯弯曲曲的排列着,如同一条抬起上半身的蚯蚓。
风古树的枝头上是蝠龙惯常的休憩之所,然而此时,上面却不同于往日地多出来一道身影。
轩辕,此时正坐在距离地面十几米高的粗壮树枝上,目光深沉地望向远方。
“你还在怪我刚才的决定吗?”轩辕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蝠龙巨大的身躯同样伏在树上,不过它此时睡的正香,轩辕也定然不会是在和它说话。
“嘶嘶”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定睛观看,原来是尸正在风古树的树根处抱膝而坐。
尸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似乎她天生就不会说话似的。
“你不是波特人,我的生活也不适合你,跟着我不会有什么乐趣的。你应该去寻找幸福和快乐,那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轩辕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尸还是不说话,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只有淡绿色的光偶尔穿过发丝,射向远方。
“花夷和鸣都是不错的孩子,你跟着他们能够学会很多属于人类世界的东西,总比跟着我不停地漂泊,做着稀奇古怪的实验好的多吧。”轩辕此时就像一个老太婆似的喋喋不休。
尸还是无言,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唉~!”轩辕长叹了一声,身形竟倏地凭空消失了。
第38章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