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和周围枯黄的杂草颜色别无二致,浑身上下满是尘土和污垢,这样看来不是流民就是乞丐了。只是,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无论是流民还是乞丐,都可谓落魄至极,这些整天为如何填饱肚子而发愁的人们,大多是没有时间在路旁的野地里发呆的。
西北风依然强劲,枯草死命地在风中摇曳着,少女瑟瑟发抖地蜷缩着身体蹲在路旁,她的眼神很迷茫地望向远方,似乎对自己将要做些什么全然不知所措。
这是一个依旧原始而野蛮的时代,在这个年代里耶稣尚未出世,而华夏大地上却诞生出了一个皇帝。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百姓要有饭吃。可惜,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却并不懂得这个道理,从一出生便是王公贵族的他,根本不会意识到吃饭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在他的眼里那不过就是宦官们每天端上来的那些东西嘛,仅此而已。
于此相比,他更热衷于向世人炫耀自己的王权,以及向道士们探寻长生不老的秘密。为了向世人显示自己的权威,他不辞劳苦地巡幸天下,走遍大江南北。
作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皇帝,他自然是无比骄傲的,甚至“皇帝”这个词都是他自己创造出来,并同时赋予它涵义。然而,就算是权倾天下的始皇帝,也不能够无视天道,不顾民情。他显然是骄傲的过了头,想当然地认为这天下都是他一个人的,不仅如此,他为了更为清楚地将自己和他人划分开来,还特地为自己取了一个特殊的第一人称,叫做“朕”。
“天下苍生,皆为朕一人所有。”这恐怕就是当时他内心的想法吧。
为了进一步向世人彰显自己的尊贵与威严,始皇帝决定在关中地区大兴土木。阿房宫,始皇陵,无一不是举全国之力的庞大项目。如此一来,徭役便成了当时天下百姓身上的沉重枷锁。
当时中国的经济主体都是以户为单位的小农经济,青壮年是家庭中的主要劳动力,是全家老小生活的保障。徭役对于这种经济形式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劳动力被剥夺,极重的赋税在当时几乎占了全家收入的三分之二,在这种情况下,饿死只是早晚的事情。
在工地上的工人被活活累死,在家里的亲人们又吃不饱穿不暖,在如此艰难的世道下,民愤便如同星星之火一样在全国各地蔓延开来。
自古以来,皇帝大多不能高寿,当然也有例外的。不过始皇帝并不属于那些例外,他尚未活到知天命的年龄,而他在位的时间更是短的可怜,只有整整十个年头。然而更加可悲的是,他的秦帝国并没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在他死后由贤能的扶苏代为执掌,而是落入了宦官赵高的手里。
赵高伙同李斯和年纪尚轻的皇子胡亥,篡改了始皇帝的遗诏立胡亥为二世皇帝,并设计害死了远在边疆的皇子扶苏。赵高随后又以各种名目将李斯投入大牢,并哄骗胡亥于深宫日日荒淫,自己独揽天下大权。
至此,秦王朝便开始走上了它的灭亡之路。
繁重的徭役迫使很多人背井离乡,也同时产生了更多的流民。在饥饿和死亡的威胁下,各地流民纷纷揭竿而起,组成了一支支反抗秦帝国暴虐统治的起义军。
最先起义的是一群被迫远赴他乡服兵役的平民,在途中遭遇暴雨,耽搁了行程。秦的律法非常之严酷,未能按时到达指定地点去服兵役的人,即使随后赶到了,也会被处以斩首之刑。
“误期当斩,造反也不过是一死,同样都是死,何不造反?”一个名叫陈胜的民夫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此番豪言壮语。他的好友吴广也随声附和,于是在二人的煽动下,这九百民夫就地揭竿而起了。
这便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大泽乡起义。
然而,陈胜和吴广领导的流民大军虽然声势浩大,但本质上依旧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只是借势而起,但作为流民军的总指挥陈胜却并没有任何治军之道,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智谋。事实上,他的目标并非真的要推翻秦王朝,恐怕他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只要占领些土地,然后称一方之王,他就满足了。
“大楚兴,陈胜王!”虽然他们总是打着这样的口号给自己壮声势,但这些流民大多并非楚人,他们的军队也没有半点楚军的样子,一切的一切对于陈胜来说都像是黄粱一梦,来的快,去的也快。
虽然,陈胜军没多久便被章邯所率领的秦军击溃,自己也兵败身死。但是由流民组成的各路人马,却在各地掀起了大大小小的起义浪潮,并不断地壮大着自己的声势和规模。流民军的规模正在逐渐朝着与秦帝国军队分庭抗礼的方向发展着。
然而,流寇难以成事,在章邯的领导下,秦军不断地歼灭着大大小小的流民军,和秦的正规军相比,这些流民队伍无论在军纪还是在指挥上,都远远不如秦军。直到那个人的出现,这种局面才得以改观。
“羽之勇武,千古无二。”这是后世人们对他的评价,纵观中国历史的数千年,最为勇猛的将领,项羽当之无愧。
正是因为项羽的出现,才彻底改变了秦军压制起义军的现状。项羽在巨鹿一战中以三万楚军大败兵力数倍于自己的二十万秦军,以破釜沉舟之势斩杀苏角,生擒王离,一举将秦兵的士气击入谷底。
正是由这一战开始,一代战神横空出世。
在此之前,有不知多少自称楚军的队伍在秦军的铁蹄下溃败。只有项羽的楚军能够战无不胜,楚军的强就强在项羽,他一个人便是千军,便是万马。
巨鹿之战后不久,项羽便劝降了秦国大将军章邯,并收服了其手下部将以及二十万秦兵。随后剑指秦都,进军关中。虽然刘邦先一步进入关中,但是就连刘邦自己也十分清楚,灭秦的人是项羽,这个天下也是项羽的。
但是项羽却对秦的宏伟宫殿和金银珠宝没有半点兴趣,他的心中只有征战,战斗才是他唯一的乐趣。同时项羽又是一个极为念旧和恋家的人,事实上他对关中的一片片黄土地没有半点好感,从来也没想过要留在关中称王称霸,他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的,是那乡间水田的稻香和那温润潮湿的雨天。
“我要回去,至少要住在彭城。”项羽归心似箭。
在分封诸侯,称霸天下之后,项羽定都彭城。然而,天下却并没有因为秦的灭亡而变的太平。各路战国时期遗留下来的王公贵族大都心怀鬼胎,密谋着复辟王权的阴谋。这其中,以东部齐国的田氏家族闹的最凶。
项羽不得不率兵前往平定齐国之乱。在打败田氏军队后,项羽乘胜追击,逐步扫清齐境内的残余反抗势力。就在这一天早上,项羽率兵沿路追赶齐田氏残党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路旁蹲着一个衣着破烂不堪的少女。
沿路的部队发出的巨大声响迫使少女将双手捂住耳朵,她茫然地望着眼前黑压压的部队一直延伸到远方。
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阳光在他银白色的铠甲上绽放开来,如星辰一般耀眼。那高大的白色身影将少女单薄的身形温柔地纳入其中,没来由的,少女感到一丝暖流从胸中流过。
“给这个小姑娘一辆车。”项羽高声说道,旁边的兵士们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项王征战四方,时常会在途中遇到流亡的难民,但以往碰到这种情况往往是施舍点干粮或者钱财打发了事,赐予车辆是从未有过的事。
给这小姑娘一辆车,就意味着项王决定收留这个孩子。兵士们虽然拿不准项羽的用意,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将小姑娘领到了部队中的车子里。
项羽刚才命令下属给少女一辆车的时候,用的是楚地的方言,按理说这女孩儿应该是齐国人,对于项羽的话应该听不大懂才对。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在项羽话音刚落之后,少女的眼中竟闪过了一丝惊喜,随后则是满眼的感激。
项羽注意到女孩儿清澈如水的眸子中所流露出来的情绪,心中不由得有些讶异。
“她能听的懂楚语么?看她的表情像是可以听的懂。有趣的小姑娘。”项羽心思电转,然而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花过多的心思,前方还有战斗在等着他。
项羽翻身上马,用手轻抚着乌骓马的鬃毛,马儿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意似地,仰天长啸一声,便引着大军向前奔去。
少女此时坐在车上,怔怔地望着呼啸而去的大军和那个身穿银白色铠甲的人影消失在视野中。一旁的侍女递给她一块用水浸湿的手帕,让她把脸擦干净。
“小妹妹,你姓什么?家住哪里?”侍女看到面容干净的少女和她脸上清澈的眸子,不由得心生喜爱之情。
“小女姓虞,父母兄弟都被田家的人给杀了,家里只有我一人了。”少女柔声轻诉着自己的悲惨身世,然而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悲恸之意。
侍女长叹一声,轻轻抚摸着少女的面颊说道:“如今乱世,民不聊生,既然你已无家可归,不如等项王回来求他收留你在军中,在项王身边做个婢女,也好讨个生计。”
少女似是感激般地冲着侍女点点了头,嘴角弯弯露出了一个惹人怜爱的笑脸。
第24章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