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没有多久,刚刚爬上一道矮坡,便听到鼎沸的人声一浪一浪的传了过来。又走了顿饭工夫,转过一片小树林,眼界顿时一开,打眼望去。只见一座青黝黝的矮山下依稀能够看到一座巨大的轮廓。只见危楼高塔层层叠叠,青黑的城墙同山体连成一色,城楼上呼号的旗帜飘卷中偶然间带起一阵耀眼的日辉。倒是很有些中世纪欧洲城堡的风格。
夜歌带着异样兴奋的感情,轻飘飘的往过赶,每一步迈出的都是豪迈。壮士持戈兮赴疆场!
可渐渐地,便不是走,是往里钻,因为越向前去,人潮越稠,终于化作一块,人海变人山。夜歌在挤到离城池四五百步处时再也休想向前一步了。然夜歌却带着极大的豪情,满面春风的在乱粥粥犹如闹市场的数万攻城大军中踮着脚,伸着脖子四下里来回张望。
夜歌热烘烘的满脸油汗,四周形形色色各种人等也同样热烘烘的满脸油汗。
这时,耳朵像是招风洞一样涌满了各种各样南腔北调的笑声、骂声、起哄声、高谈阔论声、叫卖声……听到这里,夜歌明显一怔,不由自主的嘀咕道:“这里还有卖东西的?”
“怎么没有?”耳边忽然响起了极其热情的声音。一个穿着侠客衫,面貌普通的人笑容可掬的说:“这位好汉要些什么?鄙人是应有尽有啊。”
夜歌看着这位刚才还站在自己旁边正跟朋友聊的火热的好汉,转瞬间居然就艰难而费力的转过身来满面春风的和自己谈生意,热情而又从容,满脸热烘烘的油汗。夜歌愕然。看夜歌吃惊的样子,商人宽容而亲切的笑笑:“刚出道?”
夜歌如懵然不懂世事的小孩忽然被家长看了破淘气行藏,有些怯怯的点点头。那人哈哈一笑,说道:“相逢便是缘,如果兄弟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赵兄。”看着这个怎么都不可能比自己大的人如此之四海,夜歌也不扭捏,费力的左右晃晃身子,实在施展不开双手,只得略作形象算是拱拱手高声道:“赵大哥!”那人又是一阵颇为豪迈的江湖大笑,朗声道:“在下财神赵公明,游侠江湖交游广阔,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尽管问。”
“居然是财神爷。”夜歌暗道,自己初出江湖没多大工夫居然连遇了三个神仙!想着不由好笑,嘴上却是诚诚恳恳的请教道:“赵兄,这里的人就是攻打陆家堡的?”说着夜歌环顾了一下乱糟糟沸反盈天的四周。
赵公明微微一笑,压低嗓子神秘兮兮的说道:“这可是江湖第一女财神开的买卖,和兄弟我比人家才是真正的财神啊!兄弟我说了不要紧,以后就得隐姓埋名流落他乡了。”
“啊?如此厉害!”夜歌好奇心大起,不由得凑过头去有些兴奋的低声说道:“难道,这里还有什么蹊跷不成?”赵公明连忙四下望望,神色颇是张皇,嗓子也压得更低:“噤声!”说着又抬头看看,人声依旧嘈杂。
夜歌不禁又向前挤挤,满脸潮红,颤声道:“赵兄……”赵公明却摆摆手,推起满脸笑容说道:“兄弟是做生意的,这乾坤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你看……”
这时,两人双目对视,贼忒惺惺,只片刻,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夜歌满脸、满眼都溢着笑,脆声连声道:“好说、好说。”说着把打杀强盗的赚来的钱财摸出一大把,大费周章的抽出手来,叮叮当当的全都推在财神的胸前。赵公明此时才真的笑的像一尊财神爷,忙不迭把钱搂住,快意道:“客气、客气。兄弟你就跟在我身边,到时候保管兄弟伤不到半根毫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夜歌此时愈加迷茫了。
赵公明把钱一一收好,含着笑正要说话。
人潮中,忽然暴雷般的平地一声怒吼!“大家伙,杀人放火等招安呐!”话音刚落,只听远处“呜——”声齐鸣,大鼓落雷般的响起来。
先是最远处,涨潮一般大吼起来。紧接着人潮被一层层的推动。待快到了夜歌面前时,声音之大,以难以用世间之物来形容。而且杂七杂八什么声音都有,刚才还和朋友聊得火热待得一位哥们儿,被人潮一推,先还能惊叫几声:“干什么?干什么?别推我!喂!”只见人潮涌动中,声音嘎然而止,只见一道白光冲天而起,而且这白光绝不孤单,放眼望去,一片人海,只听“嗖嗖”声不断,白光接二连三,冲天而起,犹如无数纯白巨柱,通天拄地,巍巍然立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蔚为奇观!
夜歌只觉耳边一阵嗡嗡作响,端的难受。回头看时,却见赵公明早已提前捂了双耳,正一脸同情的看着夜歌。
“你……”
夜歌只得吐出一字,便觉后边传来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幸亏赵公明又早有先见之明,危急中扯了一把夜歌,这才幸免于万人践尸之死。日后每每想起,夜歌犹觉幸甚。
此时,赵公明一手扯住夜歌,一手抽出一柄铁剑,回头道:“兄弟,跟紧啦!”
夜歌不得不紧跟,后面大海涨潮般的人浪汹涌,岂是人力能挡得住的?
一边扯开步子,一边想:这大战一开,果然是非同小可。人在人中,前后左右全不由己,只能随潮流而动。而待得人潮稍松时,恐怕就是拼命挣活时。
正自胡思乱想,忽见头上一暗,却见赵公明不知道何时擎起一面大盾。夜歌一惊,紧接着,便像为赵公明注释一般,便听嗖嗖声不断,犹如疾风骤雨,笃笃的乱打在盾上。
夜歌禁不住好奇,探头看时,嗖的一声,一道寒光擦额而过,夜歌惊魂未定,却见一缕发丝轻轻滑下。犹自发呆,早被赵公明一把拉了回来。
此时,赵公明仍旧顶个大盾牌埋头前冲。
冲了半天,夜歌长舒一口气,感慨笑道:“战场上,果然全靠老军啊。”
赵公明冲锋步伐一丝不停,一边扛盾,一边笑道:“那是,本人在这条路上已重生三次啦,真真是性命换来的教训啊。兄弟现在请低着头,朝后看看。”
盘易答应一声,回头看时,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那人山人海的场面,此时稀松了有一半还多,稀稀拉拉中,还有白光不断升起。剩下的,几乎清一色,都举着一面盾牌,而盾牌下,大多都不是两只脚在跑!
更远处,画角齐鸣,黄尘漫漫,还有更多人正滚滚杀来。这般场面,夜歌不由呆了。
这份壮阔凄骇便是游戏中,也不由的人心悸神摇,木木发呆。
赵公明埋头又跑了几步,叫声:“小心。再有十几步就是护城壕!”
“嗯,”夜歌连忙答应一声,自然十分留意脚下,果然数着脚步,恰恰到了第十时,眼前现出一条壕沟来。
两人一起跳下,夜歌举步正要再冲,却猛地被一股巨力拉了回来,赵公明把大盾往身上一合,拉着夜歌一起缩到沟底角落处,一边回身笑道:“我第二次光荣化光,便是在这里。”
正说着,噗通,噗通不断有人跳了下来,盘易从侧缝看时,只见不少人立马也像赵公明一般缩到沟角,可有更多的人,仗着轻功,一跃而起,继续冲锋!
赵公明笑的满是沧桑,叹口气道:“那时候,我跟他们也一样,见有人举着盾牌缩在一边,还笑他们胆小,跃上壕沟时那轻功使得那叫个豪迈啊,风萧萧兮易水寒,不过如此。”
不待赵公明说完,只听壕沟上一片鬼哭狼嚎,轰隆隆声,嗵嗵声不绝于耳,夜歌顾不上听赵公明说话,探头看时,只见一根檑木,挟着黄土,骨碌碌急滚过来,好在来势已衰,虽然碰到自己的盾牌上,却也没有多少威力了。
此时,赵公明不必再说,盘易也可以想象的出,壕沟上,城池下,自然又是一副道道白光冲天的瑰丽壮伟画卷。
待生死轮回之际发出的巨大声响终于平息,赵公明一拉夜歌,叫道:“快!”说着将盾牌收入罗盘之内,抢上几步,轻轻一跃而起。到了城墙下时,像变戏法似的,赵公明居然从罗盘内取出一根长长的竹竿,搭在城墙上。夜歌四顾看时,戏法居然人人会变,不过是粗细不动,颜色各异罢了。
赵公明回身看看夜歌:“能不能上去,就看兄弟你自己啦。我是帮不上忙啦。”说罢,再不理夜歌,身形一纵。两手攀住竹竿,双脚、双手通力合作,一窜一窜,不多时,已经上了城墙。
城墙上,只见青锋舞动,鲜血飞溅,不几个回合,已不见了赵公明的身影。
城墙下,夜歌呆呆而立,左右一看,只见无数长条依墙而立,长条旁边是一溜人影,各个傻愣愣的抬头望着。
都到了这里,岂能甘心就此回去。不知所措后,人群里立时闪出不少人来。嗖嗖的往长条窜去,可不多时又听扑通、扑通声不绝,纷纷像下饺子似的摔了下来。有的居然就此光荣的光化而去,想时先前已经受了伤。
“受了伤,还这么勇于冒险,实在可佩啊。”夜歌一边想,一边看着眼前的竹竿发呆,现实里,自己可是个笨瓜,连枣树都爬不上去,绝难作到像赵公明一般手脚并用去爬竹竿。
可就这么回去,夜歌看看自己刚刚冲锋的战场,这里虽然没有尸体,没有硝烟,可夜歌知道有多少人“战死”。满地的断兵,残铠,破衣烂衫,狼籍只有风来顾。
“拼啦!”
夜歌退后几步,撩起长衫,握着拳头,看那竹竿像是看大虫似的。
半晌,夜歌大叫一声,疾步冲出。
周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见一个人像百米冲刺似的往一条竹竿上跑,俱是一愣,紧接着便是一阵大笑。
“丫的,真当自己是颗葱啊,还想平步青云咧……”
夜歌提起一身内力,忐忑不安的迈上一步,还行,又是一步,不错,飞快的跨出四五步,这竹竿稳稳当当,不见半点动静,哈哈,夜歌心下大喜,脚步更是又快又从容,端的如凌风踏虚一般。
此时,万众仰慕,各个张开大口,像是白日里见了神仙飞天一般。眼见着,夜歌便要这般飘逸绝伦众目睽睽下的步上城头。不知道那个人脑袋清醒的快,大叫一声:“好!”
夜歌此时得意非常,快意无前,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这句叫好正是锦上添花。夜歌趾高气昂之余,难免有些忘形。最后一步时,双脚一起用力,凌空轻轻一个转折,飘飘然,越过垛口。
城下这时才响起一片喝彩。如潮。
可惜,夜歌却无缘得见。他这功夫未经锤炼,难禁大用,刚刚一时用力不当,立即摔个嘴啃泥,趴在城上半天没起来。幸亏此时城上的兵丁早被先来者杀个干净,否则,此时的夜歌正是上好挨剁的靶子。
运道啊。
第5章得运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