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门,钟羽一只脚刚迈了出去,却瞥见同院七人的房门皆是紧闭未开,其余三院中也无杂声传来,心知其余人等皆在屋中苦修,思及自身前路,心下不禁惴惴难安,一时裹足不敢向前再迈一步。
转身瞅了一眼书架,钟羽又想到刚才所说的话,心下发狠,重重一跺脚,道:“若是不得逍遥快意,要这长生何用?”心中惴惴之感散去大半,抬起另一只脚迈步向院外走去。
走到阳光照射处,钟羽经温润日光这么一照,心中仅剩的一点不安也自散去了。只觉浑身适意,妙不可言,更无一物萦于怀抱,轻笑一声,径直向后山走去。
钟羽在后山很是放纵了一通,快到用饭时间之际,才缓步回院。
此时钟羽心中愤愤之气已消,也不敢再正大光明地走回自己的房屋,绕了个圈从屋后窗中跳了进去,生怕为叶思几人瞧见,不免引来一番痛心疾首的劝诫,那就不是很美妙的了。
自此,钟羽每日仍旧苦修,但心中一旦生出倦意来,只再强自修炼一会,便即偷偷打开门去往后山闲逛,尽兴之后再悄然而归。
后山灵禽异物颇多,一时倒也有许多乐事可供钟羽寻取。如此这般,过了有三天,也无一人发觉,想来是众人都在苦修,不敢稍加分心之故。
这天中午,钟羽强自修炼了片刻之后,便即起身开门出屋。正值钟羽左脚踏出房门,欲转身关门之际,却见叶思房屋所在处,房门忽然大打,正是叶思从中走了出来。
当此情景,钟羽心中没来由得一慌,腿上一颤,正欲急速回身关门之际,叶思却已发现了他,正点头微笑向他示意。
钟羽心中哀叹一声,报以苦笑,暗道:“常在河边走,今日果然湿了鞋。哎,待会儿叶师兄问将起来,我该怎生回答才好呢?”心中颇不情愿地向叶思走去。
叶思见钟羽面色有异,只道自己衣裳装扮有不妥之处,暗自打量一番,却并未发现有何不妥,按下心中疑惑,说道:“钟师弟,你也出来了。”
钟羽现下心神慌乱,听闻叶思之言,也未深思其意,只觉得是在诘问自己,不由得更加慌乱,结舌道:“我……那个……这……嗯……”一时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危急之际,人的灵智总是远超寻常,钟羽眼珠一转,忽地有了主意,说道:“是了,我早间没吃饱,方才苦修之际,身子大感乏弱,便思前去饭堂,用些点心充饥。”
叶思只道他是想起了几人初见之际,出窘一事,是以初时才会吱唔羞言,倒也未多加注意,说道:“师弟勤于修炼,原是好的,但切记过犹不及,注意一些才行。”顿了一下,又道:“我今天所以出门,便是因我这几日一旦苦修时间长了,心中便即感到厌烦。今天我想起师叔所言,要寻得正确的修炼方法,心中忽有所悟,便欲去往后山闲转一会。”
钟羽闻言,心下不禁大是懊悔,暗怪自己自作聪明,误解了叶思话中的意思,此刻却无论如何不敢直言相告了。要知这时长幼之序是极为被世人看重的,欺瞒兄长,原是颇为不敬的,任是叶思素来宽以待人,知道之后,也必狠狠地斥责一番。
虽未直言相告,钟羽却也懂得趁机摸杆而上,说道:“听闻叶师兄此言,我心中似也有所领悟,不如待我用过饭后,便去后山寻找师兄,一同闲逛可好?”叶思自也道好。
钟羽虽是并不觉得饥饿,此刻却也得做一番样子出来。到得饭堂,钟羽随意取食了一碟平日里最喜欢的素花糕,又静坐片刻,便即起身赶往后山。
走在路上,钟羽想及今日之后,便可正大光明地在修炼生倦之后,前来后山游玩,不用再担忧为他人发现,心中自是畅快的紧。
赶到天一亭时,钟羽见亭中所坐,并不止叶思一个人。往前数步,细看之下,才知另有两个人,一个是乙院虞仲缘,另一个则是丁院的九岁灵童——叶天玲。
钟羽上前施了一礼,攀谈下来,才知虞仲缘和叶天玲两人也是和叶思一般,心中忽有所悟,方才出屋放松一下。
适才,叶思三人曾谈及此事,都认为当日三位师叔所言颇有隐意,应该是试探众人资质和悟性。当下虞仲缘将他们三人的猜想,告之于钟羽。
钟羽闻言,心生疑窦:“我早在三日前便出来了,莫不成我竟比两位师兄和叶天玲师弟的资质悟性还要好?”虽然钟羽自己不大相信,却仍是有些得意,故作沉吟了一下,说道:“听闻檀倾师妹和闾秋师妹的资质悟性是极好的,如果你们的猜想是真的,那怎地不见甲院有人出来?”
虞仲缘三人听他说及闾秋蕤两女,都是一笑,随即说道:“这倒也是。唉,咱们且不去管它,既然出来了,就该当好好散漫一下才是。”
四人在亭中或坐或立,说起话来。交谈未久,便即出亭游转起来。
初时四人所言者,无非世间奇闻异事和自家乐子,但四人都是天降麟儿,一时喻亮,心中不免生出相较之心,故而话题慢慢转向《圣论》等三家的三大圣典上。
叶思稳重,所言也谨严密实,少有缺漏处;叶天玲精灵,所道如羚羊挂角,浑然天成;虞仲缘似雅实狂,所说凌厉决绝,无所不往;而钟羽所言有天成之感,也有狂放之处,看似谨严,细思则多有疏漏,时出骇俗之语。
四人暗地里一番较量,各逞机锋,皆有所长,又有短板。
四人乃是初次与不弱于自身者攀论,听他人所言,皆觉是自己所未思虑过的,常自寻思:“这一段话,原来可以如此作解。”颇觉新鲜,一时却也分不出个高低上下。
待几人回思此事,有了高下之分时,四人各自际遇情况已大为不同,这却是后话了。
作了一番口舌之辩,四人心下虽是颇为兴奋,却也稍感乏倦,当下住口不语,默然而行,只是玩赏后山风光。
正游玩间,前方一个转弯处,忽地闪出一人来,正是何建音。钟羽四人发现何建音之时,何建音也自觑见了他四人,但何建音只是远远揖了一礼,并未过来,寻了一条小道快步去了。
叶天玲赤子童心,容不得一丝龌龊,初入剑宗时便对何建音颇为不喜,说道:“我不喜欢这家伙。”
钟羽闻言,只是一笑,并未多言。
毕竟他与何建音颇有嫌隙,也不便说何建音的不是之处。
虞仲缘冷哼了一声,正待开口,叶思却已先说道:“何师弟的根性还是好的,只是自幼为家里人宠着,难免盛气凌人。那日他所以出言欲使钟师弟难堪,大概也只是受不得委屈之故,待日后经些磨砺,这股盛气自会散去,到那时,成就也不会逊于我三人。”
虞仲缘三人闻言,心下信服,点头道好。四人并未多聊此事,便又游玩了起来,直到午时之际,才分开各自回院,邀同院他人前去用饭。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