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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钟羽此时的外相气度,迥异于同侪,于闾秋蕤而言,自有一种别样感觉。闾秋蕤其父在剑宗与钟萧同辈,也是一非凡人物,乃是真传弟子中的三师兄。
这代真传弟子六人,关系殊为密切,钟羽曾得亚圣点评,众长辈相试之事,自然也未避过闾秋蕤其父的耳目,故而闾秋蕤也如虞仲缘那般受过父亲大人的告诫。
那日于饭堂中,虞仲缘上前结识钟羽,闾秋蕤自也认识了他,只是并未上前去罢了。
那日她对钟羽的感官和虞仲缘并无二致。今日又见钟羽,却生不同感受,只道当日看错了眼,心道:“倒也当得起亚圣评点。”
闾秋蕤心有所思,钟羽此刻心中也不甚平静,两人一时之间竟都忘了双手尚自牵在一起。待闾秋蕤回过神来,面上不禁一红,暗自啐了一下,忙从钟羽手中挣扎了出来。
滑嫩柔荑从自己手中脱出,钟羽这才恍然惊醒,心生失落之感,却也知自己唐突了佳人,忙躬身向闾秋蕤赔礼道:“情急之下,大有失礼之处,得罪,得罪,还望莫怪才好。”
闾秋蕤道:“不会啊,还要谢过钟师兄替蕤儿解围呢。”钟羽道:“是吗?呵呵。”
钟羽自幼为父亲严管之下,素来谨言持礼,甚少外出,更乏与人打交道之机,口舌自然不甚灵便。此刻与闾秋蕤独处,一时倒也不知该当说些甚么。
正自慌乱间,钟羽心头忽地一动,暗道:“闾秋师妹怎地知道我姓钟呢?”钟羽正自觉无话可说,也未深思便即问出了口,闾秋蕤道:“那日饭堂中,虞师兄与你结识之际,我也在旁,恰巧听来的。啊,钟师兄,你怎地也知道我的名姓,却又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闾秋蕤此问,只是天真烂漫,并无诘问之意,但钟羽却难以回答,想直言告知,又觉不妥,一时却又不知不妥在哪里。直将钟羽急的满面通红,说不出话来。
闾秋蕤只道他与何建音一般,心下爱慕自己,从他人处探听来的,只是方才钟羽替她解围,她对钟羽并无恶感,心中反有亲近之意,也不忍见他为难,强忍下笑意,说道:“钟师兄你还要在这里游玩吗?”
钟羽虽也想在后山再多呆片刻,但此刻与闾秋蕤呆在一块儿,心中实在不太自在,忙道:“不了,我已闲转多时,该当去做功课了。”闾秋蕤道:“那就不搅扰钟师兄了。”钟羽闻言,转身急步走了开去。
看着钟羽离去背影,闾秋蕤赏花心绪顿时萧索,只道是为那个烦人的何建音所败。
不曾,也不想深思一番。
急步转过一处山角,钟羽回头探视,目光及处,已无闾秋蕤纤弱身影,不觉长舒了口气,随即心生懊丧,暗自怨艾:“我在怕些甚么,她既问我,我直说就是。这么一闹腾,也不知她是否已厌恶我了。”
思绪转动,钟羽又想:“方才那一句问话,意在逐我离去吗?果然是已厌烦我了。”口中将那一句话反复念叨了数遍,心想:“又像是在邀我同游,哎呀,那我如此离开,她定然会不高兴的,我要不要回身去寻她呢?要不要呢?”
与当时见檀倾时只想着那般看着她的单一心思恰恰相反,此刻钟羽却心思反复辗转,一会儿觉得闾秋蕤已对其生厌,忽又觉的她对自己有亲近之意,复又觉的她对自己并无他念,只是师兄妹间的寻常寒暄而已。
钟羽反复思忖,到得己院门口时,尚自在纠结中。
走到自家房门前时,钟羽忽地想到大伯将自己带入云霄之中,以修道之事吿知自己,自己也已放出豪言,而今却为情辗转不定,作小女儿姿态,实在好笑。
钟羽哈的一声笑,说道:“钟羽啊钟羽,如今你也已算得是修道之人,怎地还生这等痴儿念头?”顿了一下,又自低声道:“闾秋师妹,我当是喜欢的;檀倾师妹,我心也实在牵挂。但若她们流水无情,我钟羽又焉能做那有情落花,随其而流哉!”
言罢,钟羽呵呵一笑,推门进了屋内。
沐浴了一番,钟羽换上干净衣裳,点上檀香,做足了礼节,才取下三家圣典。
将《道藏》和《阿耨多罗经》放在一旁,倒先翻阅起了《圣论》来。
默默诵读《圣论》之时,钟羽心思全未放在这些微言大义上,只一心回思自己学《圣论》以来的过往种种。
初时的叛逆,父亲的训诫,受到的惩罚……直至沉默乘顺。
往事一幕幕地在心中淌过,钟羽此刻心思难以分明,似是在淡泊无欲地聆听他人的往事,只在心动处,道出一番论断;又像是重头经历了一回往事,随其喜而喜,怒而怒。
《圣论》读毕,钟羽只觉过往之事也已散去,不复存于心。
放下书册,钟羽走过去打开了窗户,看着窗外风光,时而抬起头来,仰天而望;时而平视前方,目光凝定。
三昧殿建于山腰偏上处,低处有奇花异草,虽无奇兽,却也有些麇鹿虎狮之属,平添了一分生动;大殿上方时有仙鹤蹁跹,舞于云雾缭绕处,确是一派仙家景况。
站在窗前约有一炷香光景,钟羽转身将三家圣典放回到原处,取来《养剑诀》,琢磨昨日尚未读完的几页。
约过了一个时辰,钟羽放下读完的《养剑诀》,坐在那里将全书复又回思琢磨了一遍,又略略翻看了几处不甚了了之处,这才走到打坐处。
盘膝坐在草垫上,钟羽以《养剑诀》上所载法门,寻找书中所谓的气感。
过不多时,钟羽便觉全身不甚自在,又久久寻不到气感,身体便即不安份起来。
又过盏茶光景,依旧如前,钟羽心生起身之意,转念想到自家爹爹有言:读书,须心静、须神定。
这打坐想来同读书也无多大不同,念及此处,钟羽沉下了心神,只专注于气感一物。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钟羽始终未寻得气感一物,却也未心感烦闷,只是物我两忘,神游于剑诀中。直到叶思来邀其共往用饭,这才终止了打坐。
站起身后,钟羽只觉四肢有些许僵硬,神气却是完足,知晓定然是《养剑诀》之功,对修行之事倒又多了些许期盼。
钟羽打开屋门,说道:“有劳诸位师兄师弟了。”
叶思道:“师弟勤苦忘食,做师兄的只好为你司晨了,也无多劳之处。好了,咱们走吧。”
钟羽见门外七人,只叶思神色如往常一般,佟旭六人却面露不愉之色,作对自己不喜状。钟羽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们,当下也未开口相询。
却原来是前两次钟羽不应其深交之约,今日他们两次前来邀钟羽同去饭堂,钟羽却又不在,本来并非多大事情,只是两事相交,难免让佟旭六人对其生厌。
佟旭六人本已打定主意,不再前来邀约钟羽,怎奈何叶思从中极力斡旋,佟旭六人却之不过,才又来到了钟羽门前,自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