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跃看到李震的时候,却远没有李震这般镇定,他们中间隔了太多的东西。从前一代人累累的白骨上走到现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谁对谁错来评判。他曾经是他最信任亲近的兄长,但是因为那个冷冰冰的皇权之仗,最亲近的兄长亲生母亲因为自己的原因香消玉殒,但是这些年来他竭力的想要补偿,对方却仍然是挑起这场战事,万里疆土上,百姓涂炭,他作为大盛王朝的守护者,这笔账又要怎么算。
想到这里,李跃心底的烈火就熊熊的燃烧了起来,长久压抑着的愤恨和怒火好似喷薄的火山,一发不可收拾。如果那些是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但是这些又与百姓何干?与这累累白骨何干!
时至傍晚,夕阳西下,东边的地平线下,隐约可见黑色朦胧的轮廓,那是蓝大人一直珍而重之的战马,隔着千山万水,也可以嗅到空气里战马吞吐的气息。灰尘弥漫,足足有三四万人。
李震静立不动,李跃也没有说话,战争到了他们的面前,言语会显得太过幼稚。李跃部下的一名士兵策马奔出阵营,来到李震队伍之前,高声叫道:“不要放箭!”
等闲堂的高手们静悄悄的,以漠然的眼神望着这个颇有胆色的士兵,士兵紧张的舔了下嘴唇,开始了战前滔滔不绝的讲演,内容十分老套,无非就是一名不正言不顺的乱兵贼子,擅闯我们的土地,分裂我大盛王朝,对于此等挑衅我军誓不会妥协,我们的援兵就在前面,如果你们想要一个逃生的机会,就马上放下兵器投降,跪地求饶云云。
劝降兵讲的口干舌燥,义正言辞,然而他的时面却没能给予他半点回应,见他说完了,李震轻轻的挥了挥手,毫无感情的说道:“干掉他。”笑话。名正?谁又要给他一个名来?谁又要给埋在那大盛皇宫中的亡灵们一个名!
立即,乱箭齐发,英勇的演说家被射成了马蜂窝,身躯直挺挺的倒下去,脚却还套在马镫上,战马受惊,向后跑去,将那人一路拖拽,鲜血染红了一路,形状十分惨烈。
李跃的军人们终于暴怒,愤怒的声音弥漫全场,上万人齐刷刷的拨出战刀,雪亮的刀锋像是狰狞的海洋,一下覆盖住了众人的眼睛。
男人们互相对望,目光穿越了亘古的时空,终于,战斗的号角被隆隆吹响,土灰色的尘土将大军掩盖,有人高呼一声,战马瞬间拨蹄,高耸的枪林刀海肆虐的冲向对方,战争轰然开始,来的没有一点预兆。
夕阳西陲,天色渐暗,李震的骑兵队人数虽少,但是好似一插锐利的宝剑,他们弩箭无双,箭无虚发,可以一边冲击一边射箭射完了之后还可以随后补上一刀,他们全都是武艺精湛的高手,而无一是普通的士兵,所向披靡,穿营破阵如履平地,丝毫不为对方的人数所惊侧。
而李跃的部队,也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人数众多,兵甲齐备,每一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经验丰富,气势如虹。
战斗在刚一开始就显露出可怕的残忍度,鲜血飞溅,断臂齐飞,战马以头相撞,四蹄在半空相交,庞大的列陈汹涌椎进如同山洪海啸般势不可挡,震得人脊背发寒,头皮发麻。
天空黑沉沉的一片,云层压的极低,几乎要贴在脑门上,大雪好似灰色的鹅毛,卷在寒风里猎猎的飞着。以粗布和皮毡搭建的简易帐篷里,李跃正在静静的坐着。火把发出微弱的劈啪声,战士们都很惶恐,眼神越发不安,战马也发出一声声令人心烦的嘶鸣,焦躁的刨着蹄子,空气沉闷,充满了恐惧和压抑的气息。
已经足足有半个时辰了,以一万大军来对抗那不到三百人的孤军弱旅,这样悬殊的比例根本就不是一场正常的战争,就算李震惊才艳绝,也不该撑到此时。等闲堂的暗卫们的弓箭早已射光,战刀都已经崩了。很多人都已经身受重伤,骑兵的战马全都被射死,再也无法发挥机动的灵活性,只能围聚在一起,背靠着背和上万人拼着长矛战刀,每个人的面目都是含血带霜。
李跃的军队已将他们团团包围,近身的肉搏激烈的惨不忍睹,被鲜血染红了的雪原上,李跃的前头部队和李震的人马混战到了一处,两股浪头正面撞击在一起,战刀雪亮,冲杀之间,有大片的鲜血喷涌而出,画出令人心惊的弧线,像是滚烫的岩浆洒在雪泥沃土之上。
风声呼啸,杀声震天,战马的嘶鸣声和战士们重伤倒下时发出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场面如同被煮沸了的沸水,什么计策,什么韬略,都已经派不上用场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此刻,人人都好似疯了一样,红着眼睛向对方挥出刀剑,断裂的肢体、喷溅的鲜血、砍掉的脑袋,像是一排排秋草一样倒下去。杀人者立刻被人所杀,临死的人却仍日不忘抱住敌人的大腿为自己的战友赢得攻击的时间,战斗惨烈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李跃的军队纵然人数上占了上风,但是却始终冲不散等闲堂那小小的一团阵营,外困的战士们倒下去了,里面的立刻扑上来,他扪摇摇欲坠的挥刀站在那里,看似马上就要在一轮接着一轮的战役中倒下去了,却仍目顽强的挺立着,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败而不溃,哪怕外围的战友都已经倒下,唯有自己一个人,犹自各自为战,单个拼杀不息。哪怕血肉模糊,哪怕肢体断裂,哪怕只刺下一口气,仍日会拼着挨上一刀也要张嘴撕下敌人一块肉来!
这些人,都是从小跟随李震的亲随,作为名震江湖的等闲堂一等好手,他们的第一要务就是坚决不打折扣的完成任务。在李震铁腕调教之下,每个人都是名动江湖的一等一好手。这个好手,不仅仅是指武功造诣上的程度,更是对任何绝境都绝不放弃的钢铁意念。
李跃的新任禁卫长古柏挥刀厉喝:“杀!杀掉他们!
等闲堂管事王意之满身鲜血,一剑刺穿一名燕北军的喉管,脸上再无高手淡定沉着的风范,一把抹去了脸上的血水,高声道:“兄弟们!冲出一条血路来!”
到处都是尸首,到处都是战刀,尸体多的已经站不住脚了,战士们一边挥刀一边将绊脚的尸休踢到一边,杀声和惨叫声震耳欲聋,血泥滚着肉酱洒了一地。
一名西北军一刀砍断一名等闲堂暗卫的大腿,那名年轻的暗卫非但没叫一声,反而一刀穿透了西北军的胸膛,西北的战士在倒下去之前死命抱住暗卫的腰,两个重伤垂死的人滚在地上,像是两只野狗一样的撕咬着对方,好像他们之间有着可怕的深仇大恨,然而还没等他们咬死对方,十多匹战马奔来,马上的士兵仍旧在拼杀,下面的两人却被马蹄踩碎了脑骨,脑浆喷射出来,溅到了战马的蹄子上,两个战士互相楼抱着死在一起,看起来好似亲密无间的朋友。
战场围绕着三百名暗卫形成了一个赤红色的可怕漩涡,双方的阵型完全混乱,外面的西北军冲不进来,就在外围打马吼叫着,不时的冲上去补充阵亡的同伴。
“报~~”李跃专心的查看着战局,头也不回:“说。”一身战衣的小兵快速来到李跃跟前:“回皇上,是蒙将军发来的前方战报!”李跃终于将心神从前方的战况上抽回一些,回过眼睛看向这个已经行至几步开外的小战士身上。他示意他将信件直接送到自己手上来,那个小兵就越过李跃身边的重重护卫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来。李跃迅速的将手上的书信展开,却在低下头准备阅读信件的时候,看到一把匕首横在自己身前。他略微一愣,对方已经走到他的身后,一手横在他的肩膀之上制住他的脖子,另一手的匕首直指李跃的心脏。
不怪李跃一时大意将对方放到自己身边甚至直接将命门卖给了对方,实在是事起突然,且前方的战线一直牵扯着人们的注意力。就算是李跃身边的得力护卫回过神的时候也是回天乏术了。
整个军队的气氛都以极快,极迥异的变化着,这个军队像是以李跃为核心,向四周像结冰一样的凝固了。一层一层地,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呈波状扩散出去,甚至最前沿与李震胶着的战士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暂停下了手中的争斗,回头看过来。
李震手中的利剑还扛着西北军战士的长矛,察觉到有变也是一路探寻的看过来。看到李跃这边奇怪的局势时也是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说明不是他安排的意思。那这个两房对阵的战场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李跃与李震都迅速的动着心思。
“你是谁安排过来的?”虽然身被制住,李跃仍然是一派皇家风范,思虑良久之后开口问自己身后的人。身后的人没有做声,却听见西北军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我派的。”说话间,两边的人群分开,有人从中慢慢走出来。
第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