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渐渐地消逝下去了,月色渐渐的浮了上来。又是一天要过去了。蓝若在自己那个已经渐渐熟悉起来的梦境之中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色。她平躺在床上,懒懒的并不想动,只是微微侧着脸隔着窗子看向外面平静皎洁的月光。
既然自己能这样安好的躺在这里,至少说明李震的情况不会很糟糕。其实是了,是她一直以来忽略了,以为看到的只是一个闲散王爷,那么实施中的他就真的是一个手无实权只是凭着一个姓氏活着的皇亲国戚。其实怎么会。帝王之家向来都是权益锋芒必争之地,更何况他们的母辈父辈们还牵扯着那样多的恩恩怨怨,他又怎么可能不闻不问的做一个两袖清风的王爷。蓝若在心里嗤笑自己真是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了都没有一点身为利器的敏锐嗅觉了。但是,这又会怎样呢?这几日一来,她已经慢慢地接受了自己就不久存于生命的这个事实。对于她这样一个能睁眼看到第二日的太阳都已经是中奢望的平头老百姓来说,谁来坐那个王位,这个大盛王朝究竟是在谁的手中,又有什么区别呢?
正这样信马由缰的胡乱想着,猛然间背着月光斜对着蓝若所在床他的扶椅上缓缓站起一个人来的时候真是猛然把蓝若下了一跳。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房间里,这样近的距离里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这固然是因为她心中悲戚没有留心,这连番的类似情况也无不提醒着蓝若一个现实:它、她的各种感官敏锐程度,也是在以惊人的速度退化着了。
待看清站起来的人是李震时,蓝若的心一松又猛然间又抽紧起来,竟是有些不敢看向那人的感觉。李震却是不觉,踱着步行至蓝若榻前,缓缓蹲下身来,目光与蓝若平行,微微含笑的看着她闪躲的眼神和明显有些窘迫的神情,轻轻的将手放在蓝若放在褥外的手指,握在手中婆娑着,低下头露出一个更加柔和的笑容:“睡好了么?再好好睡上一觉吧,明日蓝大人会过来看你。”蓝若听他这样一说,心又猛然一抽:“父亲过来?怎么会忽然要过来?难道我的病情…”李震抬手为她抚开额前的发,柔声打断她:“蓝大人是为我们的婚事而来。”他一日之内重金聘来江湖之中最有名气的大夫为她诊病之事因为不再刻意掩下的原因在朝野之中遍传,身为其父的蓝大人又怎么会没有耳闻。虽然不相信一向放在疼宠的女儿会遭此横祸,但是李震请来的大夫已经是大盛王朝内一等一杏林高手,且在他的授意下,请来的大夫离开南陵王府就转向蓝府细细讲述蓝若病因,所以蓝大人对这个结果也已经是心内明了。只是感情上一直接受不了,所以也就一直没有过来探望蓝若。只是下午在蓝府意料之中又百般意料之外的接待了南岭王后,蓝大人坐在正堂中小半晌后,觉得这南陵王府一行,是必定要来了。
蓝若听了李震的话下巴都几乎要掉到地上去,话都磕磕巴巴的说不齐整了:“婚……婚事?我们?你和我?”李震看看蓝若吃惊的模样,抿唇一笑:“是,我们的婚事。我们二十日之后便要完婚了。”蓝若听了嘴巴张的更大一些:“二十日后?!”二十日之后成婚?我和你?蓝若被这简单的两句话里所包含的巨大信息量给敲的七荤八素,愣了又愣也仍是不知该作何反应。好不容易回过一点神来,结结巴巴的道:“王,王爷,我觉得吧……”
李震看看蓝若那个表情怎么都跟“惊喜”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心里不是不黯然的。不过因为他从开始就看着她怎么在感情这条路上磕磕绊绊的走过来,所以并不指望她会在这样的特殊时刻真的能对自己心有所属,这样的情形下,他没有时间让她慢慢地回过那个劲来慢慢地喜欢上他,但是也不能由着她由着性子的将那些小箭都可着劲的朝着自己身上插,所以当下截住蓝若的话头:“不用觉得。你明天开开心心的见蓝大人,然后二十天之后开开心心的过门就成。”拇指留恋的拂过蓝若远如远山的眉头,站起身扭头就走。
蓝若看着李震说走就走的身影,人仍是有些怔怔的,平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帷帐顶子发呆。成婚?跟李震成婚?成为南陵王妃?
身为一个女生,尤其是一个二世为人但是感情上仍然是白纸一张的蓝若,若说对婚姻完全没有向往当然是骗人的。她向往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壮美承诺,更觉得无论嫁衣究竟是什么颜色是什么款式,穿上嫁衣的女人都是无以伦比的美丽着,也曾瞧瞧的肖想着,自己如果真的能嫁人,那个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摸样。这些曾经在她心深处想象过的问题答案就近在眼前,但是她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有着不真实感。
人的身和心究竟是可以分开的么?蓝若并不知道。她知道自己心里住的那个人还是那个人,从未改变过,看李震的那个样子知道他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那为什么他还是要他们两个成婚么?蓝若有些想不清楚。只是…这些对于一个已经没有什么未来的人来说有什么区别呢?蓝若忽然弯唇一笑。这个世界于她而言只是一个经过的地方而已,归途已定,何必计较要经过的风景是不是繁盛。她有些心灰的翻个身,面朝里闭上眼睛。她还向往着,期待着这个世界,纵使这个世界总是带给她很多的失望和遗憾。只是这些,哪怕是不甘和留恋,都是与她不甚关系的存在了。
所以第二日蓝大人来到的时候蓝若只是默默无语的与他相对而坐,并不说什么。蓝起止像是什么都能明白一样的也不开口询问什么,两人只是相对无言的坐上好一阵子,蓝大人看着蓝若的脸欲言又止,也终是什么也没有说的回了府去。
李震果然是正儿八经的开始筹备起婚事,跟蓝大人简单的碰个面之后就开始请旨赐婚。蓝若的待遇已经直接归到正妃的层次上去。小月对此倒很是欣喜,屋里屋外的一遍遍奔走布置显得很开心。自从进府之后南陵王爷对小姐的点点滴滴她都看在心里,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作为旁观者心里清凌凌的知道这位才是自家小姐的良人,盼着良人能在一起也好让蓝若心底的那人尽快的翻骗儿,只是看着自家小姐那样无喜无怒的端坐着,也终究是没敢上前搭话。
整个南岭王府都充斥着一股子喜气洋洋的气氛,蓝若看了心里更是发堵,但是揣着这是自己的问题,所以一股子气也无处可发,反过来让整个人更是憋屈。在院子看着仆人们张灯结彩,蓝若心浮气躁的疾走几圈,索性一转身出了府去。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心底这种纠结的心情究竟是为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是一颗浮萍,随着水波的起伏而起伏,不知道从哪里来吗,更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就这样随心意的走着,回过神的时候已是出了城一小截的距离了。天色有些沉下来,蓝若觉得有些发冷,大约是发病的征兆,心有些慌,缩着身子想要回南岭府去。刚走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声嘀嘀,便又靠路边走一些,想要避过去。后面的马群擦身而过,向前行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蓝若抬头看向来人,只见是三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此时三人正将马停了下来凑在一起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时不时的用眼睛瞟一眼蓝若。蓝若看那三人的神色诡异,就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的从他们身边绕过去。其中一人看蓝若急于脱身,更是放肆的将马向前一催,横在了路上挡住蓝若的去路,笑嘻嘻的看着蓝若,上上下下的打量。
另外两人看同伴已是有所行动,也被挑唆的围上来,当中一人笑嘻嘻的向蓝若答话:“这是谁家这样标志的姑娘啊?这么冷的天儿怎么能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了呢?”真是屋漏偏锋连阴雨,蓝若身上脱力的征兆越来越明显,不敢推迟,只是低头福身一礼:“还请三位公子礼让,容小女赶回家中去。”另外一人听得蓝若这样说笑得更加猥琐:“这天眼看就要黑了,姑娘孤身一人怕是不妥,不妨与公子我同乘一骑由在下将姑娘送至府上,姑娘意下如何?”先前横马拦路的小生哈哈一笑:“不若姑娘就不要回了吧,随我们三人行一趟,如何?”
蓝若听三人越讲越不像话,头一低,想要从旁边硬闯回去。先前拦路的人挑一挑眉,俯下身来身手要来拉蓝若。蓝若眉毛一飞,眼睛横过来,单手深处不动声色的握在对方肩窝处,用力向下一握,手下那人哇哇得救大叫起来。
另外两人原本是笑嘻嘻的看着那人来拦蓝若,闻声夹紧马腹踢踏跟上,眼神也开始戒备起来。蓝若随手将头上的钗子取下,向其中一人的马匹投掷过去。马匹悲声卧倒,马上之人狼狈的跳下来,随即怒气冲冲的朝着蓝若靠近过来。蓝若将他伸过来的手打折弯过去,就觉得身上的力气已经乏了心里不禁一苦:她本这消耗最少的力气最大的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无奈现在身体太不给力,这样三两下已经是支持不住,眼看第三人惊怒交加的直走过来,她却是连逃得力气都不足了。
正在蓝若气苦之时,忽然凭空的出现了一位黑衣人,着着之前蓝若已经见过的等闲堂的衣衫,三两下的将三个人收拾好,摞在马背上打包好,一拍马屁股将人运回南陵王府,随后又有一个黑衣人飞掠跟上。然后先前的黑衣人将旁边一匹马牵过来,将蓝若扶上去,催马也往南陵王府赶。蓝若瞧着眼前这位仁兄身上气息陌生的很,想必自己根本没有打过交道,心中奇怪难道爹爹还是雇着等闲堂守护着她的么?回去要和他说叨说叨,这个等闲堂里面的人还是不要雇了吧,这些人好贵来着……这样想着,意识已经是渐渐地模糊起来。
蓝若一路模模糊糊的被送回到南陵王府,却在进了府之后猛地就醒了过来。之间那仨个人被绑着躺在地上,李震面色凶狠的拿着鞭子一下下的抽下去,那三人此刻已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连痛都呼不出来。
蓝若看着那三个已是血肉模糊的人,闹钟的血气上涌,一个气提不上来就倒头昏了过去,沉入那个周而复始的梦境之中。
二十四章
蓝若在梦境中又看到那样的迷雾,但是心内已经并不觉得恐惧和绝望。可能人就是这样的吧,只对自己无知的东西才会产生本能的恐惧,但是建立在一定认识之上的认知已经能够没有当初那样的恐惧感。蓝若想起前生今世中生活状态的常态,就是每天,每时每刻的保持警惕,躲避遭遇那种生活中危机,同时履行自己的职责,在必要的时候服从组织的利益和安排,去收割别人的生命。那样的生活中很难说什么时候可以安然的享受着真正地平静。在蓝若知道自己真正地病情之后她就不止一次的思索过,老人不是常说人在凡世阳寿已满的时候,会经过奈何桥饮了孟婆汤重新投入下一个轮回么?为什么蓝若却是要呆在那样空旷的一个世界中去呢?
但是,就目前蓝若的看法来看的话,这样的生活可能才是她想要的生活状态吧。人总是盼着生的恐惧着死亡的,但是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也就坦然很多了。生而为人有着很多的身不由己,既然身为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总就要履行身为一个人的职责,也就有了很多不得不为。蓝若觉得这两世下来,她作为人生活的很累很累。生活总是没有给她过多的选择,她只能在命运为她择好的那条路上拼命的奔跑。现在,在这个没有什么责任与义务,没有什么不得不为的世界中,在这样不掺杂任何利益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危机存在的世界,她终于可以有了大把可以随她挥霍的时光,终于可以平静下来,哪怕是对着一片虚无。
时光在这里是一个很久远的名词,没有日出日落,没有阳光普照也没有星光灿烂,当然也就更无所谓什么冬雪夏雨。蓝若在这样的一片混沌里仰望上空,觉得自己一直挣扎的生和死,得与无,对自己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是感受着自己的存在,像是一颗尘埃,但是这样的一个世界,正是只有自己才能有的王国。所以她并不觉得畏惧了,像是远古中就存在的一块石头一样安然的存在于这个虚无的世界中。
蓝若在自己的世界中安然的存在着,李震却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就这样安静的、随着那个女人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委顿在地而一点点的分崩离析了。因为一直知道她的强大,或者说因为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生命也同那娇弱的花朵一样有一天会在自己的眼前消失掉,所以一直都在与自己纠结,辨别自己的真正心情,试图抑制“依恋”这样令人软弱的情绪,试图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去欣赏去怜惜而不打扰,就是没有想过要不要将自己那样珍惜的人好好握在手心中。看着她在他眼前慢镜头一样的伏地,昏迷不醒,李震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就放在火上不停地煎烤一样随时都可以沸腾喷洒出来一样。后悔和心惊像是一锅越熬越苦的药,让他更加后悔往昔浪费的时间。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为什么不好好对待她,为什么在几乎快要失去的时候才懂得后悔。
蓝若的意识是逐渐的恢复回来的。耳朵先从那样像是无边的寂静中脱离出来,感官也渐渐地苏醒过来,感觉到冬季空气特有的冷冽之味,听到冷空气中木炭的扑簌之声。蓝若试着动动手脚,四肢僵硬的不像是自己的肢体,而像是从别人身上暂借过来给自己用一样。
蓝若缓慢的将头一偏,脑瓜里面物什像是也随着180度的倾倒一般,
疼得她禁不住低声呻吟一声。不远处椅子上的人闻声猛然回头。李震的眼睛一瞬间像是木炭盆里有着星星之火的木炭一样噼里啪啦,灼热的让蓝若一愣之后几乎不敢抬头直视,只能抬头两眼直直的盯着帐子顶。
李震一步一步的踱过来,正正的站在蓝若榻前,看着床上的姑娘素白着一张脸,对着上方的空气发呆,并不开口说话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涌出一股子自己都觉得心惊的柔情。看着她这样躺在他的面前,呼吸稳健,他觉得心里方觉得安稳。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呆坐了整整一个下午连带一个深夜,他看着那人安安静静的睡在床上,不知道何时能醒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就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母妃走后的那个漫长的像是没有黎明一样的黑夜,这个世界上,仍旧是只留下自己一人一般。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崩溃的边缘上。只等着什么把自己一点点的吞噬掉,淹没掉。这一刻,站在这里看着那人睁开眼睛同自己一起张开眼睛看着这个苍凉世界,他觉得眼睛有些湿。那是多少年没有的感觉了。那是多少年没有再见到的泪水了。他忽然对这样的上苍充满了感恩。谢谢你让她醒来。谢谢你留她在我身边。
他缓缓蹲下去,手指缓慢的婆娑过蓝若苍白的面庞,最后停留在她柔嫩的唇上,反复的来往。目光像是窗外的月光一样平直的铺泻在蓝若的身上,眼神深得像是没有底一般。蓝若跟他对视一眼就错开了眼睛,这样的李震让她觉得陌生又不安,这样的气氛之下,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样的目光自然是躲不了李震,他看看面前摆明了要做鸵鸟的丫头,忽而一笑:“好好休息吧。”轻轻拍拍蓝若放置在被褥外面的手,像是在安抚不合作的小孩子。站起身就朝外走。
不能急。不要吓到她。没关系,这么久都等了,这么点时间就等不得了么?
躺在床上的蓝若看着李震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听着他的足音渐行渐远心里狂跳的心才慢慢地平静下来。这样的李震让她觉得陌生,这样的气氛也让她觉得诡谲。她有些摸不准李震究竟在想什么,他真的是要娶她么?为什么?前生今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做过新娘子的蓝若不心慌才有鬼,什么样的情况下男女会萌生想要结婚的念头?她不怎么有谱,但是就她内心而言的话,如果真的想过要与谁相伴终老的话,那个名字虽然这些日子以来都深深的埋在心里,却一直都放在自己的心上,呼之欲出。不是李震。那么,这样也可以是结婚的么?蓝若盯着帐子顶,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不容她想明白,蓝若已经在院子里呈暴走状了。自打她醒了之后,就发现她这个院落里走动的人多很许多。把小月叫到跟前来细细一问,惊得没有一口气接不上来。原来李震早在前天前就对丁管家进行交代,说蓝若的生活行走一切按照岭南王妃的标准走。丁管家是个在李震跟前多年的主儿,对主子那心思是猜的准准的,人员很快就安排到位,这么一来么,大家就也都瞧出点什么,所以现在整个南陵王府上上下下对蓝若已经是正王妃的架势。这个事情让蓝若很恼怒。婚姻大事,自己的想法暂且不说,这样硬赶鸭子上架的架势的态势就让人禁不住的生出一些逆反的心思。合着你安排成什么样我就得接受什么么?!这么一想,他要她怎么她还就偏不怎样。对未来的惶恐和现实中李震步步紧逼的态势让她心中很不好受,对李震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李震从开始的宠溺一路忍让,渐渐地有些压不住火。蓝若一向进退有度,颇有大家风范,这样下定了心思逆到底还真是让人有些扛不住,天天冷着个脸不言不语不搭理已经是惯常事,近些日子来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更是屡屡将刀子递到他心窝上,对皇城中那个再三让她失望反复破灭她希望的人仍然是念念不忘,面对着他也渐渐强势起来的逼婚更是摆明了不合作的态势。在书房中翻到他幼年时跟李跃感情尚好时画师描画下的画像,站在跟前呆看一看就是大半天。她现在身体不比以前,昏睡之外身体也日渐虚弱下去,哪里扛得住这样费神的伤情,病情也总是会有反复。李震冷眼瞧着,心中却是渐渐压不住火了。
这一日,投过窗棂的阳光很是灿烂,照在人的身上却是无甚温度,像是这看似光明的一切其实不过是幻觉一场。李震慢慢踱进房内,看蓝若蜷在暖榻上,神情很是倦怠,手边的那幅画像是光芒过剩的一道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心中的火烧的更旺。
他疾走几步,走到暖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听见声响也仍是闷着不吭气眼睛都不带睁一下的蓝若,觉得心里的那道火几乎要烧到脑门子上。“是要好些休息,皇上封后,于皇室俗礼,本王要带自己新过门的王妃参加盛宴,你好生休养,到时随本王出席。”
蓝若听完这话张开眼照例迎面就是一句:“谁是你的王妃……”话未说尽,忽然反应过来话中的重点,本就苍白的脸色刷的就苍白到了极点,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只是仰着头怔怔注视着李震,目光恳求。
李震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心中又痛又怜,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名字又不忍的吞了回去。蓝若看他那样的脸色,心中却是已经证实了揣测,面目像是忽然盛开而谢的花朵,眼神中都没有了什么神采,飘忽忽的就荡向远方。是啊,娶亲是一回事,喜欢是一回事,封后,又是一回事。这个天地之间,能与一国之君比肩并站的,只能有一个,她是一国之母,是大盛王朝最尊贵的女人,是他的妻,是生能同裘死能同埻的发妻。这个年代里,能给一个女人的最多的爱意和最多的保障。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回事,心中揣测和亲耳听见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和亲眼所见永远是两件事情,而她,如今,竟是连亲眼所见都见不到了。再见的时候他已是别人的夫,她心中珍而重之的宝,终究成了说也说不出的秘密。他的大喜,不,不仅仅是他,大盛封后,是件值得举世同庆的事情,她却在这里数着自己就要到尽头的生命。她拜他那妻所赐就要不存于世,他却风光封后,看那女人一步步的走上大盛的最高台,站到他的身边去。李跃,你心中,难道真的不曾有过我分毫的位置。蓝若心中茫茫然,在看到李震那样欲言又止的神态证实了心中揣测之后猛然的刺痛挨过去,剩下的就是一片空茫。
李震看蓝若期盼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一点点的黯下去,一点点的空茫起来,心中的不忍和难以言说的疼痛也慢慢地升腾起来,浸透了想要让她从自己的沉思中醒来的念头,苦涩难当,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这样为了那个明明她怎么也要不到的人心伤,自己做什么却是再也进不了她眼的样子,李震猛地回头,疾步走出这间让他觉得喘不过来气的房间。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