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蓝若躺在榻上恍了一恍,回过了神,又低低的叹了口气,还是认了这命。多希望这还是南柯一梦啊。
殿外台阶上传来步履声,蓝若警惕的竖起了耳朵。听到出声唤人的是小月,才微稳了心神,同时对自己的疑惑更重。从小月的口中得到的信息是,此具身体的前任主人是一个才气颇深的小家碧玉,也正是因为其容貌出众过人和名满京都的才名才使得刚入宫,尚未得见圣颜的蓝若招来有心之人的提防和随之而来的横祸。照理说,这样一个身份家世的女娃娃没有林妹妹一样的病笼缠身便已是万幸之事,万万不会有如此的警惕之心和耳力素质,但是换了版的蓝若做来却是顺手顺耳,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违和感,反应过来之后细想之下却又觉得种种不对。虽然明确的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时空,但是作为穿越而来的人来说,自己的前生是如何职业为甚过着的又是怎样的生活也像完全失忆一样,总归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但是作为遥远的前生来说,这个事情暂时还真是不必作为什么重要的事情来费神。身体条件优良各项指标过硬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就对了。
简单的洗漱完毕后又将小月叫在身边,听她继续说昨天未来得及吸收和消化的异世讯息,大半天如是反复,才将现如今的情况摸个眉目出来。
据小月所说的话,先如今的朝代成为大盛王朝,当今圣上名讳贵姓李名跃。大盛王朝承建300余年,声威甚广,邻近的邦国蛮国和夜岭国在虽说一直对地域广博物产丰富的大圣王朝觊觎之心未消,但是近百年间的战争对两国打击极大,两国对大盛的心思也强制被打压下去,近些年间年年对大盛朝贡,以期得以残喘留存,慢慢从战争中有所恢复。再来说大盛,李跃虽说是继承祖业但是继位以来做的很是有模有样。尤其是当今圣上礼贤下士,对朝臣和子民心怀仁念,朝野上克敌威己的文将武星层出不穷,呈现一派盛世景象。蓝若其人对当今圣上推崇备至,逆着全家的意也要入宫一睹圣颜,情愿开在深深宫苑里做那千万翘首等待的美人花中的一朵。但世事如此,并非你愿意只得如此,别人便能容得下。王家千金——这一世一开头便照面招呼上的,便是那怎么也敲不下顺不得眼的。王家大人王左权是先帝近臣,极为倚重,似臣实友。当今的太后——当今的皇后对王左权长子王震和幼女王雪也很是偏爱。两个孩子在宫中走动几多,与当时的太子,李跃感情也极是深厚。王雪与李跃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王雪12岁大婚,嫁与13岁的李跃为妃。两人感情一直很是要好。
再来说蓝若,其父蓝起止年轻时也是贵极一时,随先皇征战蛮国一战成名,在当时威震蛮国、夜亦国的大盛王朝里被称为先帝李必恒的左膀右臂。但是经此一役之后,当时的蓝相就慢慢地远于朝野。先帝嗟叹:再无经世之相!也还是驳了蓝起止退野奏章,给他落了个闲职。声扉一时的蓝相在无甚油水的礼部供个闲职,关门闭户过起了自家日子,和同僚也不甚往来。在朝野这个名利场上,无名寂寂的蓝起止慢慢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就像一个沙子慢慢地落到了汹涌的江河中,再无任何波澜。
直至蓝家小女长成,才慢慢有蓝家的星点消息传于街巷为人知晓。传闻蓝家小女闺名蓝若,有着倾城之姿,才惊京城,蓝大人和其兄极是宠爱。虽说家世已非什么大族之列,但是上门提亲之人也是蔚为可观。蓝大人笑微微的说是儿女之事听从儿女心愿,这一听么,便把闺女听到了当年的圣上选妃之列。人们说起之时满是一笑:当年尚且拿出个不争的姿态来么,现如今已是这种情态,还争个什么劲那。还要靠着女儿博出个什么来么?
“小姐执意要入宫来,老爷百般劝说皆是无用。夫人走了之后老爷对您是更百依百顺,事无不允。这件事情老爷虽是百般不愿,但也还是送了您来。您离家那夜,老爷在堂里对着夫人画像坐了一夜您也是忘了么?小姐您这样入得宫来至少也要随自己的心意走的开心才好让老爷安心,现如今,圣上圣颜还未得见,就遭了王家雪妃的暗算,今后可怎么办啊……”小月的声音抑制不住的低沉下去。
蓝若看着小月微微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抬手捋了捋小月额前的发:“我知道啦。以后一定小心便是了么。别再皱着一张脸了,看着可真是让人大倒胃口啊,早饭已是吃不进什么,想要我晚饭也不要吃了么?好了好了,在床上躺了这么许久,真是全身都难受,随我出去随便走走吧。“
小月撅着嘴替蓝若更衣梳头,眉毛却仍是锁着。不过蓝若也没有什么心思再逗她,而是顺着小月的意坐在了铜镜之前,端详重生之后的自己。小月说是倾城之姿还真是不为过,人总是说面如瓷似玉,大抵不过如此了,皮肤瓷白,吹弹可破,因着昨夜的好眠因而肤色红润水滑。眉似远山,眼睛尤为动人,漆黑乌亮,水润似如含情。小巧端正的鼻子看上去很有灵气,唇红齿白,唇色润泽,贝齿整齐。唇边一个梨涡,笑起来端是倾国倾城,顾盼间眉目生辉。蓝若透着不甚明亮的铜镜揽镜自照,心底不断地惊叹,这蓝家小姐可真是如假包换的大美人一枚。重生尚且不易,白白拾得如此倾国之貌更是人品爆发才能撞上的。可是要好好地对自己这小命上点心。
所以看见小月从妆匣盒里取出的首饰们就毅然按死了小月的苗头,坚决不肯带那些看起来就重的不得了的头饰。虽说身体反应能力很迅速,但是蓝大小姐那身体虽说不是病歪歪的,也还没能抗到什么程度,怎么就拿这么多首饰来累赘自己。把这娇贵的脖子给压坏了可怎么办。小月百般劝说也只让蓝若在发髻上加了一个玉质簪子。待到更换衣服时又是傻了眼。小月拿出来的衣服中无论是衫是衣,一色的少女粉。蓝若坐在床上看着满目的粉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果然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啊。果然是怀揣着少女的梦便义无返顾的奔赴入宫的年纪啊。果然是还能对帝王之情还能有所花痴有所期待的年纪啊。果然,我就只能被淹没到这满目的粉了么?……
“小月,我不要这粉色。至少不能这么要把我淹掉似的要。要么,你给我搞定一件白色的衣服。要么,我就把你送到含霜殿给雪妃当婢女去。你自个儿瞧着办吧。”蓝若躺回到床上去,把问题丢回小月。
小月跺跺脚,扭身出去,回来的时候果然就拿着一件白色衣衫进来:“诺诺,给你,非要穿着这样素气的颜色,就算见得着圣上又能怎样,得的了皇上的圣宠么?得不到皇上的圣宠,不是还要被雪妃踩在脚下么?踩在脚下就保不齐什么时候还要再在阎王殿再走上那么一遭……”蓝若翻个白眼,终于熬不住的将衣服接过来自己穿,将小月老太婆差出了屋子求的耳朵的片刻安宁。
所以走在花园里看着满目宜人的景色,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暂停了小月老太婆唠叨的蓝若心情愉悦的简直爆棚。
身体素质还是差了些,沿路走走停停,行至一个池子边便已有疲态。蓝若坐在池边一块石山小憩,看着阳光明媚,柳絮翻飞,天高地阔的景色,忍不住赞叹:“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站起来走几步看着池中鱼影翦翦,池上蜓燕翩然,忍不住出声对这美景应和: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
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
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鲜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
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篇鹅黄,你象;新鲜
初放芽的绿,你是;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
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哈哈,好个“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小池旁边的小径上传来爽朗的笑声和着击掌。“四月天本是美极的景色,以景以季节喻人,妙极妙极!”
蓝若回身,触目一身明黄绣龙衫唬得她低头作福:“皇上吉祥!不知皇上在此,惊了圣驾,还请圣上恕罪。”脚步渐行渐近:“无妨。你也不知道我在此。起来吧。”蓝若慢慢起身,仍是低着头。“我也是出来走走,不想遇见这样一首妙言。”目光扫过低着头福拜的姑娘:“穿成这样……不是宫中侍女吧?谁家姑娘?看来京中真是才辈尽出啊!”蓝若将头又低了低应答:“皇上过奖了,不过随口这样一念。奴婢家父是礼部蓝起止。”李跃听得这话微微一愣。这个便是蓝家的千金那个叫蓝若的了么?雪儿在跟前倒是已经含怨带嗔的戏谑了有两次了,不知是何等人才才惹得雪儿能如此醋意……眼神越发趣味起来。殊不知蓝若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面前的人就是当今大盛王朝的圣上了,就是蓝若正主心心念念却不得见的心上人了,就在眼前了。蓝若心下盘算了下,大着胆子抬了抬头。与探究的瞧着她的李跃两下视线撞在一起,俱是一愣。
蓝若慌得又将脸低下去。不对。哪里不对。这明明是个异度空间。她明明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怎么会对这个世界的九五之尊有着这样的熟悉的感觉?为何看见他有着这样汹涌的心酸,忍不住的心痛难忍?为何有着这样穿越千山万水终于找到的庆幸和安心?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在是太不对了。但是……但是又完全不想抗拒,只想就此沉溺?
李跃看着蓝若楞上一愣,这蓝若果然是国色天香,冰雪玉肌,但是这一见之下却生出久别重逢之感却是让他心惊。像是,寻了很久之后终于寻到的旧人。回过神后目光越过眼前的人影看着瓦蓝的天空。“原来是蓝家小姐啊,倒是,”嘴角扬起微微带着笑意:“倒是久闻其名了。”目光忍不住又落回到蓝若身上:“传闻蓝大小姐花容月貌,蕙质兰心,果不其然。”李跃天资过人,从小又被先帝刻意教养,威仪天成,此时刻意掩饰,加之蓝若此刻也是一片兵荒马乱,并未觉出他有和不对。
两人都平稳着心神,一时间两下无言。李跃看着始终低着头的蓝若,又生出恍惚之感。回过神,冲蓝若笑一笑,开口说道“蓝小姐好雅致,不若在花园里再走走,这些花开得再娇艳,无人欣赏也是空放春色,难得有有心人懂得珍惜如此良辰,也不枉费它们傲放一场了。”蓝若闻言抬头,潋滟的目光一寸寸的扫过李跃面庞,容色动人的惊人心魄而不自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陛下既然怜惜这满园春色,缘何只愿做那路过惊艳一眼的路人,而不愿意深嗅花香不负春色?皇上不愿做那赏花之人么?”李跃闻言回眸深看蓝若一眼,转身负手面对粼粼湖水:“满园的春色,如何朵朵一嗅?得以一览便是一幸。蓝小姐聪慧过人,对这美景必是有着别样的理解。那就慢慢欣赏,莫负这良辰意吧。”说罢抬步便走。小顺子低着头给蓝若施了一礼也小步跟上。
蓝若弯唇一笑,盈盈一拜送别李跃,笑意却未怎样传递到眼内。在邻近的石上坐下,也望着那一池粼粼的波纹,微微地叹口气。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原版蓝若对当今圣上不死不休的一份痴念死亡都是不能终止的么?异世的她重新面对这个世界还是这样不明不辨的一头栽了进去。亏的听得小月描述原版蓝若对李跃的一份痴情时自己心里还在嘀咕着真是不分时间盲目的发花痴,自己在已经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有好到哪里去了呢。就算暂且将这儿女私情放置一边,现如今这境况,已是入得宫来,前有虎后有狼,已是进退不得,在这深宫之内,不乏王雪之类家大业大视后位圣宠为毕生所求之人。可以倚仗的,也真是只有那九五之尊的一点“不忍”了。所以无论究竟是出于情之所至还是局势所限,蓝若都不能不出言相诱。只是一个来回下来,帝王心不可测,好像这样反而弄巧成拙,引得李跃生了防备之意。
蓝若蹙起了远山之眉,想着李跃与王雪的“青梅竹马,感情尤甚”,消化着心里的点点酸涩,想想现如今的不是一时可开解之势犹为烦心。这样的话,可是有些麻烦了……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