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战战兢兢的又站到红楼门口的时候,正在逼着自己开门,红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吴在里面说:“请进吧。”
我吃惊不小,就问:“您怎么知道我今晚会来呀?”
他不语,只是像我头一次来一样默默的在前边给我带路,我只有乖乖的跟着他往楼上走,往楼上走之前我的目光不由又朝院子里的花看去:那些花依然开的异常肥美,甚至在夜里发出寒光一样的杀气……我不敢看了。
“芬芳你来了,我知道你今天晚上要来,就让老吴在外面等你了,呵呵。”太太正襟危坐在客厅的上座,笑容可掬的跟我说话。
客厅里就她一个。我心里一紧。
“额,那个太太,我也是闲着没事,想起那天晚上这里的姐妹,又想着你盛情相邀,就不由自主的又来了,呵呵,真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实在了呀,嘿嘿。”我憨憨的自嘲,脸上的汗却偷偷的淌下。
“我就喜欢实在的人,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实在人,可是经验告诉我,人不能太实在了,太实在了谁都会坑你——”她的笑里有别的东西,我身上一寒。
我忙附和着说:“是啊是啊,巧言令色,鲜矣仁,我从不跟那花言巧语之辈纠缠,免得被骗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呵呵。”
“嗯嗯,尤其是各怀鬼胎交往起来更可恨了,还不如直接拔刀拔枪厮杀了之——”她看死了我。
我的发根一下子直了起来,我突然怒视着她脱口而出:“是的,我是怀疑你是鬼,而且还是个逼良为娼的恶鬼——”
她哈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我毛骨悚然,我以为她要出招了,我握紧了手里的小桃木剑。但是她却没有像电视剧里那些凶相毕露的坏人一样突然刹住笑给我来一记重拳,而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我从惊惧到疑惑——我不知道她玩的哪一个套路。
“我的姑娘,你真是个可爱的姑娘,这么直接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哈哈哈——”
我真被她笑懵了,怎么我说出了真话她反而开心了,而刚才还虎视眈眈的样子?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芬芳,我们确实是鬼。”
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但是我是会捉鬼的,我不能怕鬼。于是我强做镇静的说:“天地阴阳,人鬼殊途,应该各司其职,各安其位,你们死了的人就该去阴间修炼投胎,不该逗留人世惑乱人间的——”
这是我爷爷捉鬼时半是吓鬼半是劝鬼的话,我就流利的背了下来。
她不笑了,而是泪眼汪汪的说:“芬芳姑娘,我承认我是鬼,我也背离了鬼道强留在人间的野鬼,可是你说我是逼良为娼的恶鬼,我就太委屈了,太伤心了。我千叶活着是一个苦命人,死了是一个苦命鬼,我从来没有做过恶,并非我不想,是我一直被人像脚底下的泥一样被踩着,被压制着,我怎么能对别人做恶呢。我死后因连一件像样的寿衣都没有,更由于是死于非命,在阴间的花名册上就没有名号,根本不受阴间律法的保护,就像在阳间没有户口的孩子一样,你就是黑人,出了事都不受宪法保护,所以那些小鬼就随便怎么安置我。”
我像孩子听故事一样好奇的张开了嘴。
“我不但遭到了那些阴间小鬼的鄙视和羞辱,他们还无耻的问我要买路钱,我哪里有钱啊,他们就在我拿不出一分钱的时候陷害我,他们合伙向上级汇报我谋害亲夫,与人通奸,把我打入冰山地狱。你说我怕不怕——”
我听了吓的浑身都凉了,难道真有地狱?那么我该入哪层呢?
“于是我就,就用我的身子贿赂了一个鬼卒从阴间逃了出来,我孤苦无依的在这个阳间的黑夜里游荡,但是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我到处游荡的时候就碰上了这些同样苦命的女子,她们这些跟我一样死于非命和自杀的鬼到了那也跟我一样受苦,我就劝她们别去,就跟我在这阳世的黑夜里当流浪鬼也好过地狱里受罪。这样,她们都被我一个个的找到,她们就一个个的跟着我了,我想着老这样游荡也不是办法,就回到了这里,所幸这里空无一人了,我们就住在了这里……”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开始颠覆鬼在我心里的形象——他们不一定都是坏鬼。不过令我奇怪的是,鬼也有人的难处吗?
“我们在这里虽然不与世人打交道,但是难免被世人盯上,你也看到了,我这些孩子都是些貌美如花的女孩子,也许她们偶尔在夜里现身出去被你们阳世的男人发现了,他们或许以为我们是人,更有想入非非的人认定我们这是黑妓院,于是我们这里就经常被人间的男人骚扰。”
我想起了那些全国各地络绎不绝的来看鬼楼的人。
“这你是知道的,如今世上的男人有钱了哪个不变着法的找女人玩儿,甚至出国去找黑人土著玩儿,恨不得到月球找嫦娥玩儿。不是纣王还对天上的女娲起邪念吗,色胆包天不是吗。就算我们是鬼,也难逃这种侮辱。不错,我们美女群聚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得全国各地的人间色鬼都来纠缠,无奈,我们就在夜里出现来吓那些男人。当然,真有被我们吓死的男人,但是那是他们咎由自取,你说是吗?我们只想清清静静的呆在这儿,难道这都不允许吗?我们谁也不靠,谁也不扰,我们与世无争,与人无怨,人不犯我们,我们绝对不对人涉足一步,我们守着我们的老屋,守着我们自己的悲苦的魂魄,难道这样世人也不能容我们吗……如果我们是生于世间是藏污纳垢,可是你们人间有多少贪官污吏危害社会欺压百姓却没人敢管没人讨伐,难道我们不比他们强吗……”
她说的情真意切,我听的神游天外——她说的是真的吗?
她最后惨然一笑说:“好了,我说的够多了,你知道我们是鬼了,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你说的对,咱们人鬼殊途,不宜来往。我保证不危害人间,你也不要触犯我们鬼界,我活着做人问心无愧,死了做鬼坦坦荡荡,你若不信可以想想,如果我是恶鬼,你头一次来我还能叫你好好的离开这里吗?”
我听了傻乎乎的连连点头。
“那你还离开这里吧,我们后会无期了。”她优雅的做出请出的手势。
我忽然想起我身上的使命,就紧张的叫:“我想见见诗妹——”
她微微一笑说:“不巧,今晚她们休息,就都出去玩耍了,你有事找诗妹吗,要不我跟你传话?”
我心里一格噔说:你还是心里有鬼,这不是推诿吗。
我就忙摇头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想问问她那个手提袋好用吗,我又买了一个新的,要是她嫌旧我可以把这个新的给她,毕竟不好意思要她用我的旧东西。”我一向骄傲我脑子转的快,小嘴也会说。
她“哦”了一下说:“我看她是非常喜欢的,从那天就一直挎在手上,我替她谢谢你了。”
我不好在赖着了,正要苦着脸告辞,下面一阵笑声,并且听到她们欢快的声音:“我这朵玫瑰开的越来越美了——”“我这朵昙花叶子有些黄了”“我这朵石竹该浇水了——”
太太听到她们的声音一脸的慈爱,然后大大方方的跟我说:“真巧,她们来了,你有话去跟她说吧。”
我听了就试探的问:“我可以跟诗妹单独说话吗?”
“当然可以了,我这个妈妈难道还管这么宽吗?你真是太客气了,也许人活着都得这么小心吧,但是在我们这里就不用了,我们都不是人。”她依然微笑着说。
那我到底是人是鬼呢?我忽然恍惚了一下。
她们一人守着一株花在照料着欣赏着,我看着那些花由衷的赞叹:“太美了——”
她们一齐朝我看,都惊喜的问候我,我下来跟她们一一打了招呼后,若有若无的跟诗妹说:“诗妹,借一步说话。”
诗妹看了我一眼,就跟我朝一刻大大的美人蕉后面挪了挪,然后朝楼上看了一眼微笑着问:“什么事啊芬芳?”
“我可以跟你打听个人吗?”我悄悄的说。
她立刻盯紧了我,眉头微蹙。
我压低声音说:“秦独一你认识吗?”
她的脸一红,然后愤怒的说:“不认识。”
我不知所措了,就磕巴了一下说:“这,可是他跟我说他是你的爱人,你是因他而死的,他爱你——”“你别说了,他是放屁,谁认识他呀,谁跟他相爱过呀,他是做梦做痴了把黄粱美梦当真了,王八蛋,死心不改阴魂不散的王八蛋——”她骂的气都喘不过来了。
我吓坏了,众人也都赶过来相劝。我忙撒谎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诗妹,我只是今天碰到两个人在谈论这件事,就多嘴问了你一下,你别见怪你别讲怪,我走了我走了——”说罢仓皇而逃。
第70章孰真孰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