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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槐花的归来

  杰看着躺在床上昏昏睡着的皮皮,轻轻的用毛巾给她擦身上的泥土。她的脖子,胳膊,双腿,就连头发里都是土,衣服也脏的不成样子了。杰给她擦好裸露着的部分,又要大嫂帮忙给她褪去了衣服,轻轻用温水给她擦了一遍全身,然后又拿出一件干净的裙子给她穿上。手轻柔的想摆弄一个软软的婴儿,眼睛里的爱怜令大嫂羡慕的感叹:“杰,皮皮真幸福。”
  杰知道嫂子心里的苦,没有搭她的茬,就轻轻的问:“嫂子,你说皮皮这是咋回事,咋一到咱家就中邪呢?”
  嫂子是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才发觉皮皮不在的,自己悄悄的去她房间里又没看到她,就惊异的问婆婆皮皮哪去了,婆婆这才板着脸说了皮皮昨晚中邪的事,这时老太太也发觉皮皮不在床上,嗷嗷叫着找皮皮,婆婆又跟她说了一遍,说皮皮叫的可吓人了,还胡说八道的,不许任何人去地窖里看她。她们都疑惑着不敢声张了,可是她和奶奶都觉得不能把她当个疯子一样关进地窖里,得把她弄上来找人看看。
  婆婆脸一黑狠叫:“该咋着我还用恁说,这事谁都不许管,谁都不许在外面露一个字,吃了饭该干嘛都干嘛去。”
  吃过饭婆婆居然说要开个家庭会,她说杰一会就从济南来了,来了就让他把皮皮接走,皮皮这个样子是蹊跷,可是她就是突然中邪发疯了,谁也没办法,为了怕杰多心,大家只要把她来家的日期推到昨天晚上就是,其余的都说不知道,一切都有她跟杰说。
  所以此时嫂子马上不敢开口了,就躲闪的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杰子,杰子,你跟皮皮已经离婚了——”帅拿着手机大惊失色的闯进屋子里大叫。
  呼啦一下子小屋里涌满了人,全家人都瞪大眼睛瞅着杰,杰皱着眉头问帅:“你听谁说的。”
  帅晃着手里的手机说:“汪然,皮皮的一个朋友,她刚才打电话问皮皮来老家了嘛,我说在啊,她吃惊的问,皮皮真的去老家了?我说是啊,她来老家很奇怪吗,她说她跟杰已经离婚了呀。你说,是真的吗?”
  杰就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的说:“是。”
  妈的脸就一下子变了,凶狠的对着床上的皮皮说;“这么说她不是咱家的人了,那她还来咱家弄啥,难道是故意来找茬的?”
  全家人都愣住了,都迅速料定她这次独自来老家而且破天荒的顶着毒日头下地干活是有预谋的,顿时她在全家人心里的地位和形象都下降了,农村人都认死理:你是俺家的人俺就跟你是亲人,你不是俺家的人俺就跟你是外人,再好的外人也不如自己的亲人。
  这时奶奶拄着拐杖来了,她瞪着一双浑浊的老眼问杰:“你跟奶奶说,你俩为啥要离婚,真的办了离婚证了?”
  杰为难的说:“奶奶,这事你就不要问了,都过去了,不过我们回去就办复婚手续,我们还是小两口,你们就当啥也没发生过。”
  妈突然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既然离婚了她和你就没关系了,你把她送到济南交给她爸妈就不要管了,反正是她自己跑到咱家里来的,咱不该对她负责,至于你要跟她复婚的事还得经过我的同意。”
  杰一下子楞住了,他没想到妈妈会说出这话。但是他马上坚决的说:“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还想包办我的婚姻呐。我可不是大哥。”
  帅心口一疼,脸一下子白了,嫂子也低下了头。
  妈咬牙切齿的说:“我没打算包办你的婚姻,可是这样疯疯癫癫的儿媳妇我坚决不同意再要她,不然我没你这个儿子,你没我这个娘,你别再进王祥寨——”
  杰看妈的样子不便继续争执,就来个大转弯难看的笑了一下说:“先不说这个了,哥,你去找辆车,趁她睡着把我们送车站吧。”
  妈拦住说:“我跟你一块去,到了那我跟她爸妈把情况说了,然后你不许再跟她有任何瓜葛。”
  杰真的发怒了:“妈,你这不是紧里加楔吗,这都急成啥了——”
  妈坚决的说:“咋了,她是在我家中的邪,我不该负责任的把她交到她爸妈手里吗,到时候人家爹娘问起来我这个当大人的不失礼吗,咋了,你济南的家还不许我这个当妈的去了?我去你那住几天还不中了是不是。”
  杰哑口无言。
  看起来她就是电视剧里的一个反面人物,冷酷无情,专横跋扈,其实她的内心五味杂陈,千纠百结。皮皮的突然到来就令她觉得蹊跷,而且她悄悄的给杰打电话,杰的手机居然关机,她心里着急,又忙给杰公司打电话。他公司里接电话的正好是一个刚来的,她一时听不懂她的方言,就随便说了一句“王杰他公事出差了,你别打搅他了,他回来了自然给你打电话”。她因知道她儿子最近出息了,公事忙,这么一听就放心了,也不多想了。对皮皮来也不乱猜了。
  但是她没想到皮皮竟然突然做出这件事,还说出这样一番话,能不吓死她吗。其实她要是冷静一些,就是槐花的鬼魂真的让皮皮来找她的儿子,她也不用这么极端的压制她的,她只要悄悄的去她的表妹家,随便撒个谎把当年她送出去的那个孩子叫回来,交给皮皮带走过几天又送回来了,鬼走了,人好了,一切皆休。可是坏就坏在她心里对死去的槐花有愧,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自己是个杀人犯,即该遭到法律的治罪也会被鬼报复,这双重的害怕令她草木皆兵,闻风丧胆,只觉得只要把这个多事的丫头治服了就万事大吉了。
  其实,当年槐花的死真的是意外,她却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她。
  当槐花知道自己怀孕了的时候非常高兴,觉得自己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她就也有了跟他在一起的资本,他媳妇不是怀孕了吗,我也怀孕了,我们是平等的,但是更重要的是帅爱我。当她骄傲的把怀孕的事跟妗子一说,妗子马上跟她舅舅说了,她舅舅也马上给姐姐打了电话,她听了这事着实吓得不轻,但是她惊魂稍定就要她弟弟赶紧给她找婆家,把她嫁出去。可是槐花死活不依,人当然没嫁出去。只是她就嘱咐弟弟弟媳对她的看管加严,到时候孩子生下来送人就是了,不怕她会这么犟一辈子。
  可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挺着大肚子的槐花居然从舅舅家里逃了出来,她来到家的那天因心里发怯,不敢在白天回家,等天黑了自己挺着肚子偷偷从田地里穿过来到了家,她以为妈看到她这个样子一定会动恻隐之心,再也不忍心将她赶出去了,而且帅看到自己怀着他的孩子也会不顾一切的保护她的……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杰正好不在家,他刚去了外地听课,而杰的媳妇也刚生了孩子出满月,被娘家请走了。家里就只有爸妈和奶奶。她的妈妈看到她从天而降都吓傻了,她怯怯的叫了一声妈,眼泪就流了下来。当妈的见了几个月不见而且马上要生孩子的闺女也是心疼,心痛,心乱,她扑过去搂住她呜呜痛哭起来。
  她关好门,给槐花做了一碗荷包蛋,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又哭了,她真觉得对不起她,可是想到她这个样子,又紧张起来,万一被邻居看到她怀着她哥的孩子回来了,她的脸可丢尽了,她全家的脸可全丢尽了……她吓的恨不得一笔把她勾销了。
  等槐花吃完了鸡蛋,她轻轻的问:“妮儿,你就这么回来了?你打算咋办?”
  槐花扑通跪在了她的脚边,哭着哀求:“妈,我求求你了,我都既然怀了帅的孩子,而且马上要生了,你就成全了我们吧,让我把孩子生下来,让俺好好的在一块儿过日子吧,妈,难道我不比别人孝敬你吗,你不想我守着你一辈子吗——”
  她听了又惊又火,气的呼啦把碗从桌子上扫了下来,碗在地上旋转了一圈居然没有碎。妈狠了狠心厉声说:“你给我闭嘴,你哥已经有了孩子了,你嫂子和孩子刚被娘家人请满月请走,他两口子现在过的挺好,难道你要让他好好的一家三口子离婚再娶了你——你这不是想把天捅个窟窿吗。我的妮儿啊,你娘的心都操碎了,你咋就不体谅你娘一点呐,他是你哥,你是她妹,你俩不听我的做下这伤天害理的丑事就够伤娘的心的了,你还想光明正大的跟你哥过日子,你还要不要脸呐我的妮儿,你这不是要你娘的命吗,你这不是要咱全家没脸活人吗——”
  槐花被骂的不敢抬头了,但她摸摸肚子底气又足了,她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妈说:“那你叫我见他一面吧,就算是见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