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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白衣少年

与这般可怖的怪物对视,苏洬一时间遍体生寒,整个人呆立当场,呼吸和思维都不由停滞下来,身体就更难有所动作了,只得眼睁睁看着巨蛇兀得腾出水面数丈高,张开生满利齿的血盆巨口朝自己俯冲而来。
“这畜生!为防止我再次跳起,竟选择了由上而下的进攻方向!它难道成精了么?”
一瞬间,苏洬脑中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随即探手入怀,
“不得已要动用叔祖赐的玄武甲蜕(注七)了么?”
“退后!”
一个雄浑的吼声在空中响起。
然后,苏洬见到了有生以来最震撼、最感动、最难以置信的画面。
黄昏暮色、落日余晖、漫天银色的水花飞泻,一头长着银色尖角的巨大怪蛇,一个从天而降的白衣少年
少年出腿,凌空一个后翻,双臂如鹏翅般伸展开,脚尖泛着白芒,狠狠踢在巨蛇下颚,
“咔嚓!”
清晰的骨头断裂声,巨蛇惨嘶着坠入河中,白衣少年平稳落在岸边一处岩石上,黑色的长发与白色的肩带迎风飘扬,溅起的水幕在他身周自行绕开,宛如云中白龙。
叶落止步,手上的蓝色光华随之隐去。
那条怪异巨蛇的上半身至少有千斤重,加之俯冲的势能,其冲击的力道之大可以想象,然而白衣少年一脚之力不仅卸去巨蛇的冲势,还硬生生将它仰面踢翻,其肉体力量可谓凡人所不能企及。
苏洬呆了半息,猛得回过神来,拿出伸入怀中的手指着白衣少年,语无伦次道:“你你是”
他犹自沉浸在先前震撼的一幕中,“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白衣少年慢慢转过身来,剑眉凤目,鼻挺唇薄,身着匠心独运的白色长袍,左肩留了飘带,腰间系着玉鞶,半月形的步摆下一双银丝犀皮长靴更添一分英武,真真一个翩翩美少年。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有些狼狈的苏洬,似在审视又像在回忆,半晌后才微微皱了皱眉头,薄唇轻启,缓缓道:“八年了,你”少年顿了顿,跃下岩石继续道,
“还是那么弱”
话的内容很伤人,但音色温润,闻之如聆玉罄。
“小闷王王元一!真的是你!”
苏洬又惊又喜,先前看到背影的时候就有所猜测,当白衣少年转过身来说出那番傲气十足的话后,他终于肯定了心中猜想。
不羁的口吻,冰冷而自负的气质,还有那身独特的装扮,不就是八年前在御灵门来做客的小闷鹅成长版么?她当时陪着他在御灵门游览了半个月,可这家伙就跟块冰砣子似的,对自己总是爱搭不理的,气死人了。
没想到他居然在这救了自己。
一场虚惊后又见到儿时的朋友,苏洬很开心,跑过去想要给白衣少年一个拥抱。
王元一俊美的眼角挂起黑线,侧身一闪,躲过苏洬的怀抱,轻如鸿羽般落在一颗小树的枝干上,满脸嫌弃地紧盯着苏洬,生怕他再扑上来。
拥抱被人拒绝,苏洬微微气恼,乌黑的眸子瞪住白衣少年,
“叔祖说这次出来会遇到熟人,没想到居然是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苏洬本打算再声讨一下这个不给自己面子的家伙,可想到人家刚刚救了自己,再说下去就太不厚道了,于是话锋一转,问道:“对了,王元一,你怎么在这啊?难道也是刚好路过么?”
谁知白衣少年压根理都不理他,却将目光投向叶落,似乎对他很是好奇。
“嗯,他”
苏洬顺着王元一的目光看向叶落,正要介绍一下时才发现他对那个两次出声提醒自己的黑衣青年一无所知,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叫什么。
白衣少年等着他的介绍,叶落也好整以暇,十分期待他的下文。
一时间,他陷入尴尬的两难境地,只好硬着头皮向叶落小声问道:“那个,你叫什么?”
王元一闻言脸上的黑线顿时拉得更长。
叶落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并不开口,转而扫了眼河面,巨蛇落水激起的波浪已逐渐平息,一股股血水从河底涌起,空气中夹杂着血腥气与膻臭,看来白衣少年的一脚让巨蛇受伤不轻。
闭目感知了一阵,已没有巨蛇的气息,想必是忌惮白衣少年,带伤潜到了远处。
此时,远处山棱转角处隐隐传来几声“昂昂”的驴叫声。
叶落听力极好,朝驴声方向望了一眼,提气纵身往小路掠去。
三番两次被人无视,苏洬怒了,追出去几步大声喊道:“喂,你这人太无礼了吧!”
“叶瑾浔。”
叶落声音远远传来,人已掠出十多丈远。
“叶瑾浔?”
苏洬停下脚步,回头望着白衣少年疑惑道,
“你听过么?”
王元一点点头,收回目光,瞥了苏洬一眼,自顾道:“发掘金兀术地宫的国家最年轻勘探员。”
“勘探员不是钻研地质的么?怎么跑去挖人家坟墓啊?”
白衣少年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苏洬很高兴,他笑着挪过一段距离,嘴里说着毫无头绪的话,
“元一,八年来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你这次出来家里长辈有没有交代什么呀?说不定和我一样呢,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吧”
他边说边靠了过去。
王元一警惕地注视着他,小时候这娘娘腔就老喜欢碰自己,没想到长大后还是这样,他赶紧朝天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一队排成圆盘状的雪白大雁自上空飞来,在苏洬头顶徘徊,犹如一面白色浮云盾。
苏洬仰头看着一只只训练有素的大雁,赞叹道:“(⊙o⊙)哇,云顶雪雁(注八)!以前就听爷爷说岭南王家有雪雁异种,你居然驯养了这么多,快让它们飞低一点给我看下嘛。”
“天色不早了,那只黑蜧(注九)说不定没有跑远,你最好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白衣少年语气淡然地说完后,也不管苏洬满脸错愕愤恨的表情,纵身一跃,准确地落在云顶雪雁组成的盾牌之上,然后指挥着雁阵绝尘而去,只留给苏洬一个云游仙人般翩然飘逸的背影。
直到王元一和雁阵完全消失在天际,苏洬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无情抛弃了。
他心中气极,指着天空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起来:“你个呆闷鹅,臭闷鹅,最好摔下来变成落汤鹅!竟然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太没有义气了”
骂得一阵,天上除了偶尔飞过几只鸟外,压根见不到半个人影。
看来他真的走了。
“哼,真是气死我了,下次去王叔叔那告他的状!”
苏洬双手结了个卯印,一圈圈绿色的符文经指尖在空气中扩散来,其中夹杂一阵阵低沉的只有动物才能感知的波动,
“小二受了伤,看来只能叫小三来接我了。”
召唤术完成后,苏洬一手抚胸一手捂着小腹,找了块稍大干净一点的鹅卵石坐下,朝河中浮动的龟壳喊了声:“小二,还活着不?没死就露个头!”
龟壳浮浮沉沉,没有反应。
“嗯?”
苏洬心里一慌,不会真挂了吧?但转念一想,自己和小二的心血感应分明还在,不可能是死了啊,难道?
他又喊了句,“那条怪蛇已经被打跑了!放心,没有危险的,快到岸上来。”
果然,听完这句话,龟壳前下方缓缓探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左右观望一阵,发觉真如主人所说那般没有危险后,才伸出四肢活动一番,哗啦哗啦地朝岸边游了过来。
瞧它那架势,哪有丝毫受伤的迹象。
“好啊,你个缩头乌龟!居然这么贪生怕死!”
这下,苏洬一肚子的火气终于找到宣泄点,他顺手捡着岸边的鹅卵石一块一块得不停扔向鼍罗龟,边扔边骂道:“真是枉费小爷羊你这么多年!”
“有危险不提醒我一声,就知道缩在壳里!”
鼍罗龟皮糙肉厚,对飞来的鹅卵石躲都不躲,还以为主人跟自己玩游戏,低头吸了河水喷向苏洬。
苏洬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喷中,全身再次湿透,他气得咬牙切齿,站起身来,一手按在胸前,一手去捡鹅卵石扔鼍罗龟,边扔边移动,防止被那大家伙喷出的水流击中。
鼍罗龟也不急上岸,干脆搁在浅处,吸满满一肚子水,隔一会朝主人喷一口,喷完了继续吸,玩得不亦乐乎。
这一人一龟竟是在岸边打起了水石大战。
返回林间小路的叶落盘坐在路旁草地上,从背包里取出一只墨绿色的铁皮水壶,边喝边运转明目通饶有兴致地观看河滩上的闹剧。
过了一会儿,河滩上飞来一只巨型大雕,载着苏洬飞往了山坡顶部。
西面一里开外的蜿蜒小路上。
一头挂着铃铛、背驼两个大竹筐的健壮骡子,拉了一辆铺满枯油菜杆的长木板车不急不缓得走着,木板车上坐了三个人,靠前吆喝毛驴的是一个头上卧只紫貂、嘴里叼根虎耳草的半大少年,后面是两个环膝而坐的姑娘。
正是夕儿一行三人。
“清依姐,你真的有收到星诚哥的信么?”
夕儿摇着清依的肩膀,表情认真地问道。
“哎呀,这个你一路上问了不下十遍了,依姐不烦我都烦了!”
前方驾车的金发少年掏掏耳朵,摸了摸脖颈间扫来扫去的紫貂尾巴,扭头嘻嘻一笑,
“是吧,依姐。”
“哼,要你管,驾好你的车!”
夕儿白了他一眼,继续摇晃清依的肩膀。
清依性子格外温和,对于夕儿反复纠结同一个问题,她没有不耐烦,看着夕儿又一次答道:
“嗯,真的!他说会在兰特和尔朱娜雅成亲之前赶回村子。”
“可可只有三天就是婚礼正席了呀!”
夕儿淡紫的瞳孔中泛着浓浓的失望之色,低头呢喃自语,声音小到只有她和清依两人能听到,
“本来以为今天能在镇上接到他,一起回去的。”
清依闻言心中一痛,眼前瘦弱的小姑娘偷偷跑出来,回去还不知要受怎样的苦,不担心自己,反而一心想着林星诚,难道她
“唉!”
女子叹息一声,伸手将夕儿揽入怀中,柔声安慰道:“放心吧,他从小就言出必行,可能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但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吗?”
少女抬起头来,水灵灵的明眸中闪动着希冀的光芒。
“嗯,毕竟他离村快六年了,也该回来看看。”
清依想了想,接着说道,“可他是韵姨的弟弟,你现在已经不能再叫星诚哥了”
夕儿脸上欣悦的神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和恍惚,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捂住耳朵,似乎很害怕听到清依后面要说的话。
夕儿痛苦的表情让清依心中有些不忍,可颦眉思索一阵后,她拉住夕儿的双手,在挣扎的少女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叫,他”
清依顿了顿,终究说出了那两个字,
“舅舅!”
简单的两个字,却使得少女仿佛虚脱一般瞬间瘫倒在清依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着,止不住得嘤嘤啜泣。
尽管很残忍,但清依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若是夕儿继续心存幻想不愿接受现实的话,以后承受的痛苦会难以想象,与其这样,不如及早迫使她认清两人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咦?你个小白脸怎么在这?”
驴车转过一个弯,兰德尔看到了坐在路边喝水的叶落,忍不住叫了起来。
“哦,这么巧!”
叶落偏过头笑了笑,大方得跟三人打招呼,而后将水壶放回背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显出欣长笔直的身材。
清依看着路边举止随意却气质不凡的黑衣青年,皱了皱秀气的眉头,示意兰德尔停车。
纵然相当不喜欢这个让自己吃瘪的家伙,可兰德尔还是依言擎住毛驴的鼻索,毛驴“嗯昂”一声跺跺前蹄停了下来。
清依拍了拍夕儿的肩膀,小声在她耳畔私语几句,小丫头情绪缓和了一些,坐起身来用衣袖擦着眼睛。
“真巧,您也走这条路。”
女子莲步轻移,在叶落身旁站定,落落大方地望着他。
“是啊,我想去一个叫桃伊村的地方,跟人打听说是走这条路,你们呢?是住在附近么?”
“啊?”
听到叶落说桃伊村,清依神色一变随即又恢复原样,尽量平静道:“嗯嗯,不知您去哪儿做什么?”
“对了,听那个小家伙叫你清依姐,”
叶落答非所问,突然指了指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凑过来的兰德尔,征求道,
“我也能这么称呼你吗?”
金发小少年见自己的企图暴露,撇撇嘴露齿一笑,
“依姐,我担心他欺负你”
女子秀靥一冷,小少年吐吐舌头,灰溜溜地坐回车上,逗弄那只毛茸茸的紫貂。
“您别介意,我弟弟他没有恶意的,只是性格皮了些,总喜欢捉弄人。”
清依颇为无奈得向叶落道歉。
叶落瞟了眼兰德尔和那只灵性十足的紫貂,笑道,“没关系,我喜欢活泼的男孩子”
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低头盯着女子的琼鼻,没头没脑地问:“可以吗?”
“欸…”
女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孟浪行为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两步,
“你你做什么!”
兰德尔表面看上去在逗弄紫貂,实际却一直留心清依这边,一见此种情况,哪还能忍,刷得跑到两人之间,怒视叶落,
“哼!果然是个想占依姐便宜的登徒子,依姐,你别怕,我来收拾他!”
说完后,金发小少年摆开架势严阵以待,头顶的紫貂也跟着龇牙咧嘴,露出凶相。
注七:据《上古遗族——神物篇》之圣兽遗蜕记载:共工氏怒撞不周山,致天河水泄,生灵涂炭,女蜗不忍,遂炼五彩石,折神鳖之足撑四极以补天,后人尊神鳖为玄武,御灵门祖拾其遗蜕龟甲。
注九:据《洪荒异灵——凶兽篇》之蛟类近亲记载:极为少见的一种蛟类近亲,口生利齿,头顶有角,幼年为白色,成年转黑,能兴云雨,传说为蛇神。
出自《始源——太初异闻录》季牧著
注八:据《诸子百家——道家》之庄周梦蝶记载:庄周梦中化蝶,虚游北冥,于云顶见异禽,雁嘴长颈,通体雪白,托一仙人,自在翱翔。
出自《始源——先秦传说》季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