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两个斗气公鸡都高高提气,“咕咕咕”的逐渐升调声穿透民众的梦境,新的一天一如既往地降临了。
一个时辰后,苏代等人皆是收拾好物什坐上骈车,缓缓向东城门驶去。赶到东门前处,远远就可以看到范睢在城下候着,可谓一片丹心。
骈车驶到城下后,苏代众人下车与范睢一阵呵寒问暖。须臾过后,众人又踏上了骈车上路,在城外不远处领回了不可进城内而在城外扎营的亲兵守卫,收拾了一翻后继续启程。
路上沙尘滚滚,众人赶着路本就会带起尘土的飞舞,再加上刚刚刮起的一阵风就让已飞起的尘土飞得更高了,躺在地上的也到被风挑起在离地半米高处胡乱飘荡着。
苏代与郑林子是坐同一架车的,闲来无事,苏代就慢慢担起师傅的责任。
“郑林子,你在家,可读过什么书?”苏代微微闭眼问。
“师傅,小子那有读过什么书啊,只是上过几年私塾而已,打小我也不爱念书就喜欢舞刀弄抢的,唉,师傅你可有什么秘籍吗?”
“秘籍?师傅我多得是,你想学什么?”
“嘻嘻,这个。”郑林子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
“唔……匕首,徒儿选得好哇!”
“真的?这是我从小就耍的了,阿爹和阿娘一开始可不愿意我学武呢,那我便偷偷挑了把短小的,暗暗练习过把瘾,慢慢就喜欢上它了,但是一直都没有人教我,只能自己耍自己的,所以我功夫不怎么样。”
“看来,你和它是有缘分,为师再问你一次,你真的选它吗?”
“是的!虽其他武器我也略懂一二,但这把匕首是我最喜欢的。”
苏代随着骈车的颠摇,头摆了摆去说着:“匕首,藏也。藏于地,藏于息,藏于攻,一击必杀也。”
郑林子第一次听,感到有趣却也迷糊,问:“师傅,这是什么?何解呢?徒儿一巧不通,听得迷糊。”
苏代点头道:“不懂就问,好!所为藏于地,藏于息,藏于攻,一击必杀,也是附属于匕首的,匕首短而利,明斗起来当无其他武器有优势,因而使用匕首者是十分冒险的,要保护自己,重点在于这藏字。”
“用各种方式隐藏自己的位置,隐藏自己的气息,隐藏自己的杀意,方可出奇制胜,趁敌不备,一击必杀!”
郑林子听后醍醐灌顶,思想片刻,说道:“师傅,徒儿刚想到有一事,于此道理甚是一致,师傅愿意听否。”
“请说。”
郑林子亦学苏代一般闭着眼,整理思路:“此次和秦,师傅便是运用匕首之道。师傅先命令徒儿用童谣扰乱范睢的心绪,而人却不露于范面前,为藏于地;扰乱后,当时师傅已只身到达咸阳,却并没有急于向范睢想见,为藏于息;等到晚上,徒儿闻到范睢身上有酒气,他必定酗酒,然而师傅却没有单刀直入,而是用苦味糖之计,引导范睢脑中自想自己所烦的事,不露锋芒,为藏于攻;待范睢知道自己的弱点,且全披露于众时,师傅行事果断,一针见血,杀得范睢片甲不留,为一击必杀!”
说毕,郑林子顿了一下,睁开眼,知是失礼,连忙问曰:“师,师傅,徒儿是胡乱说的,师傅大可……”
“不!徒儿说得很是,不过徒儿倒是漏了一点,而这一点才是最为重要的。”
“请师傅教导。”
“你的思路很清晰,但还是目光不够长远,为师要杀的人并不是范睢,而是另有其人。”
“谁?”郑林子睁大眼精,竖起耳朵,怕是漏听一丝一毫。
“秦昭襄王!”苏代蓦地撑开了眼睛。
郑林子这次低头思索了很久,等把事情再联想一遍后才弱弱地道:“是了,是了,定是这样了!”
赶路数日,不知不觉西使队伍已经回到了韩国的边疆城,队伍还需横穿现在属于秦国的上党郡(长平之战就发生于内)这条近路回赵。
苏代探头出对着车夫道:“车夫老弟,就在这停下吧,你去通知会面的兄弟们都在这休息一晚吧。”然后招手呼唤左边数步外的传令兵,朗声说:“军士小兄弟,你就通知前面的兄弟在这休息一晚。”
“好嘞!小人这就去通传。”
“小人遵命!”
后面的队伍,见特使大人的骈车停了下了,都纷纷原地候命,尔后听那车夫说原地休息一晚,大伙都乐呵呵地感谢特使人大,不一会儿,前面走快了的兵马也都停下歇脚了。
赵豹在自己的车内闭眼休息着,车子赶路太颠簸了,坐在车上一直是睡不着的,精神很差,现在趁停路马上就想瞌睡一觉,可没瞌上多久,车帘布就被揭开了。
来人竟是苏代,看苏代的脸色也不是好受哪,一把年纪了还在为列国合纵而劳心劳力,真是辛苦。于是赵豹也顾不得自己,连忙上前扶着苏代坐下,微皱眉头:“苏子,辛苦了,这次回去后,赵豹定要好好报答您的。”
苏子缓缓叹了口气:“平阳君说些什么呢,这是老巧答应了赵王和韩王的。老巧接下来还有事需平阳君帮忙呢。”
“苏子快讲。”
“有劳平阳君走一趟韩国。”
“韩国?”
“是的。”说毕,苏代掏出藏在身上给韩王的密函,递了过去:“这个,拜托平阳君务必亲手送给韩王,老巧我是不去了,呵呵,老巧这把老骨头是挺不过去的。”
“赵豹必定亲手恭送给韩王,苏子您就放心吧。”
“那你明日便带一队人马过去吧,代老夫向韩王叩安好吗?”
“好的,赵豹会的,赵豹还烦请苏子好好教导在下那顽皮外甥呢!”
“呵呵,林子慧根甚好,现也是老巧的徒儿了,老巧也没儿子,那林子便如我儿了,老巧我能不教导吗?好了,老巧也不打扰平阳君喽,老巧先回去罢。”说毕,苏代遥遥拐拐地走出车。
“苏子小心了。”赵豹把苏子扶下车后,一位仆人就来接手扶上苏子,赵豹望着苏子走远,心也看酸了,人终究会老呀。
自从长平一役过后,赵国男丁死伤无数,然举国都沉溺于一片死寂当中,搭配上现在的天气呐,就像一个“闷闷闷”的贫瘠土地,需要一场雨,一场比得上天崩地裂的暴风雨,来一次属于灵魂的呐喊,释放心中的愤怒。
赵孝成王也日日受尽这种气氛的煎熬,从那日苏代出使后,便开始每时每刻的等候,盼望。
“唉,苏子何时才回来呐,也不知是否成功,寡人都快憋疯喽。”赵孝成王摇着脑袋。
“放心吧大王,苏子定会说服那秦王,下面的计划也完成后,君上就无顾之忧了。”虞卿附和道。
“唔……”
西使队伍在当日晌午时分就回到了邯郸城,每个人身上的疲劳一扫而空,家已归了,心也就定了。途中强盗贼子倒是没遇过,在夜深造猛兽攻击的次数就多了,因猛兽的袭击,有好几个军士都受了伤,得幸的是没有死亡情况。
苏子一进城就差人通传给赵王,说任务已经圆满成功,约定一个见面时间,赵孝成王的答复是让苏代等人休候一个晚上,明日在早朝那继续商讨要事,接着苏子等人就回到了赵孝成王指定的地方歇脚去了。
一夜无话。
次日,赵王宫早朝上,赵孝成王宣特使苏代觐见。
宦官朗宣:“宣特使苏代觐见!”
苏代从正殿门口上缓缓碎步走进正殿,后面跟住穿着一套士子服的郑林子,换装后的郑林子可谓仪表堂堂,与之前军士的形象折然相反。
“臣苏代(郑林子)拜见君上!君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快快,两位爱卿请起。”
“此次外使真是多得爱卿之劳呐,这是本王赏赐给你的。”赵孝成王向侍候在一旁的寺人努了努嘴,寺人会意报读了赏赐的内容。
待寺人读完,苏子拜道:“臣多谢大王厚爱,臣虽说服秦王纳和,倘若大王就此以为能安枕无忧,那这次外使也是白搭,臣恳请大王时刻注意列国的状况,一有风吹草动,就可以及时反应,亦不会再次险泥于身了。”
“爱卿说的很是,廉爱卿。”
“臣在!”老当益壮的廉颇单膝跪奏。
“爱卿,连接秦国的边防,本王就交给你了。”
“臣领旨。”
“陶爱卿……”
赵孝成王一一选派了边关的负责将领,想是一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大王这是秦王给大王的信简。”苏代示意郑林子把手中的信简端过去。
郑林子捧着信简走到赵孝成王坐下的台阶前,一位寺人就前来接过了信简传给了赵孝成王。
苏代也不等赵孝成王是有意无意现在打开信简,抢在前头奏道:“君上,臣还有一请。”
“爱卿请说。”
苏代指着站在身旁的郑林子说:“这是老臣新收的顽徒,他本是君上的亲兵,然而老臣恳请君上能撤销他的职位,好得跟着老臣学点皮毛知识。”
“呵呵,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准了,”然后指了指郑林子,“寡人就把你原来的职位撤了,然后,然后封你为下大夫,等你在苏子身旁学有成就,就回来帮本王治国吧。”赵孝成王也不敢给郑林子大官职,现在下面坐着那么多大臣且在这紧张时期,赵孝成王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郑林子多谢大王的好意,但恐怕令君上难做了,草民并不想现在就顶着一个职位,恐众人不服,等草民学有所成,自然会回来向君上讨来的。”郑林子叩曰。
“好!年少稳重,有胆色有志气,那么君上暂且收回官职,时刻等候你的到来,官职你不要,那本王就赏你十金,以助你好好学习。”赵孝成王龙颜大悦。
在场的众臣无不叹郑林子的志气和赵王的爱才之心,于是对赵王的忠贞略略又加重了些。
“草民多谢大王的赏赐,愿大王龙精虎猛,万事顺利。”
赵孝成王听后,又是一阵的开怀大笑。
早朝过后,赵孝成王留下了几位重臣在书房处继续商讨大事。
算起来就只有苏代,虞卿和平原君赵胜三人,因为只有这三人才知道“明投暗抗”之计。
“是了,苏子方才本王就想问,怎么不见平阳君呢?”赵孝成王疑惑道。
“回禀大王,平阳君已被老臣拜托去了韩国送信简,老臣以为平阳君需回避一下,请大王降罪。”
“爱卿有何罪,此事做得甚好,本王也不知和他如何说起,他不知此事就更好了。”赵孝成王点了点头。
“君上现在是时候了,时间过一丝就是一丝了,若秦王提早发觉就麻烦喽。”虞卿催促曰。
“唔……那其他两位爱卿,意下如何。”赵孝成王询问。
苏代和赵胜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好吧,诸位爱卿,我也来说条好消息吧。”
“君上,是不是韩王那……”赵胜轻声曰。
“是啊!韩王已经同意结盟参与次方案了。”说毕,赵孝成王也是稍稍松了松紧皱着眉,“那接下的合纵,该是如何操作呢?”
“回禀大王,楚国那,就让微臣走一趟吧。”苏代躬身。
“既然苏子愿意,寡人也无异议的。”
“谢君上。”
“那剩下的魏国、齐国、燕国就有劳两位爱卿了。”
“微臣领旨”赵胜和虞卿异口同声。
苏代与众人商议过后,只身回到了住处,稍稍休息了一会,洗了把脸后就移步到徒弟郑林子房间,想看看他在做些什么。
走了十多二十步便到了,透过空荡荡的窗口望里去,郑林子正读着书,气息平和,读书入神了。苏代已经走进屋内,坐在郑林子旁侧竟也浑然不知。
慢慢地郑林子捧着书,眼睛缓缓闭合,看得苏代惊讶不已,郑林子竟然自然入定,苏代当时读这卷书时可是甚多不解,此次见徒弟第一次看就进入了自思、自解,抛开身外物的思想方法,可见郑林子的慧根高超,可惜年纪以大,吸收知识的速度较慢,学习的时间短了不少,若皆重新再来,成就定是非凡的,苏代也是长叹唏嘘呀。
过了两刻多时间,郑林子才挣开眼睛,愣了一会才发觉苏代坐在旁边,急忙揖礼:“师傅。”
“唔……你方才想了些什么。”
“徒儿在想这卷书中句子的意思,师傅这是什么书,好奇好怪,和其他闷气的书都不同。”
苏代看了一下道:“这本是一位叫鬼谷子的隐士所著的《本经阴符》,还有你方才想东西时是不是全神贯注,身外有何物也不知晓?”
“是啊,真奇怪,这本书里面好像有修炼功夫的秘籍,我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到我会过神了,这些秘籍又好像不是真的秘籍,仿佛,仿佛是在修……修……”
“修心!”苏代提点到。
“对!对!就是修心,方才过后我就觉得心平静了许多。”
“嗯,你方才入定了,必然有所收获,但收获多与少也得看你想通了多与少。”
“入定?”
“对,就是全神贯注,抛除杂念。入定或许是想事情,或许什么都不想,皆可修心,养性,清醒理智。”
郑林子礼道:“多谢师傅教导。”
“唔,倘若有不懂之处,就问问为师,做到不耻下问方能学到知识呐,为师这就回去休息了,记住,本心是最重要,千万千万不可偏离正道呀。”
“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苏代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后日我俩就要启程南下楚国,你有时间就收拾收拾该带的物什吧。”
“是!”
说毕,苏代就起身挪步回自己的房间了。
待苏代走后,郑林子又沉淫在书中。
第6章苏代献妙计郑林子拜师(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