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月一个人坐在清心斋的屋顶上，底下的院子里向阳无聊的待着。向阳是想跑出去搞破坏来着，然后被姐姐一个眼神扼杀在原地。院子里种了很多翠竹，青翠俊秀，并不很高，却很好地衔接了蓝天白云。风儿轻轻走过，不动声色带走云朵，却弄得竹叶簌簌作响。
景色再赏心悦目，也是给有雅兴的人看的，向月从来就不算其中一个。
此刻，安静坐在清心斋屋顶上的向月并不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单纯发呆，她在想，想春天与花的故事，想大海和鱼的关系，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虽然在花儿含苞待放的季节离开，向月并不是一点也不懂男女之事的。从小身在帝王家，彼时的她再张扬明媚，嚣张跋扈，作为长公主，该学的一样也不能幸免落下。至于男女之事，高宫深墙内院里，怎么也耳濡目染懵懵懂懂略知了一些。
后来，她是一个人。
虽然起初有少年的寄奴相伴，试炼之都里又幸运的遇到了王平，但绝望难挨的日子里少女怀春总是诗的美好与她一点儿也不相配。
现在，她还是一个人。却已经历了爱与被爱，都是苦涩的，像舒达上神和游女的故事，酒是苦涩的。大叔一口闷入，被呛到后却说微甜。
王平和花果应该已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而她，向月抬头看着蓝天白云，也即将嫁做人妇。
是的，她不打算反抗。老家伙们葫芦里卖什么药她不知道，但她会配合的，她会顺着他们的心意直到他们期待的那一天来临。
父亲，你满意吗？
向傲天满不满意向月不知道，但向阳非常不满意！
“姐你别告诉我你在上面待那么久就得出这个结论啊！”向阳难以置信。
向月点头，看向阳的表情于是问：“怎么？不好吗？”
“哪里好了？”向阳跳起来。
“这样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的任务，”向阳说，“我的任务是看你幸福，而不是让你往火坑里跳。”他已经鉴定过了，他非常不喜欢那个二皇子宁文姬，所以姐姐也不会喜欢的！
阳光倾泄下来，渡成金色的大地上，向月的眼睛有了一丝暖意。她看向别处：“可是，你的父皇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说这句话的时候向阳的底气稍显不足，随后明白：“你别告诉我你会怕父皇啊？打死我也不信！”
向月嫣然一笑：“你不怕吗？”
向阳把脖子一横：“不怕！”
“真不怕？”
额，向阳挠着脑袋，然后挽住向月胳膊，口气中带着得意与撒娇意味，“反正姐姐会罩着我的！”
好像小时候，他拉着她闯祸，她怂恿他干坏事，向月莞尔，时间好像改变了一切，一切又都没有改变。
突然，向月眼神一凛，挥手间一道赤色光束就往翠竹那边疾速而去——“姐，你干嘛——”
“啊！”一声惨叫从翠竹后面传来。
两人对视后，向阳率先往那边走去，向月原地站了片刻便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很快，向阳便押着一个穿绿色衣服的小宫女上来，旁边跟着刚出现在院子门口便看见躺在地上的小宫女和怒气中带着点兴奋向她们走过来的向阳的赵清灵。
“姐，人我给你带来了——跪下！”向阳说完就乖乖站在向月旁边，见状，赵清灵也挪过去安静站着看事态发展。
那小宫女倒也是个宁死不屈的，跪下去之后，小腰板挺得直直的，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方针给向月行了个大礼：“奴婢见过平乐公主，向阳太子，赵姑娘！”
“礼行的不错，继续弯着。”在小宫女要直起身时，向月凉凉开口道。
“为什么？奴婢不解！”小宫女还是直起身子，眼睛不卑不亢的迎向向月。
“好看啊！”向月给出答案。站在一旁的向阳乐了，姐姐还真是——不过谁让她不乖乖认错来着！
一个怨恨的眼神稍纵即逝，小宫女当然没有照做：“奴婢还有别的事要干呢！这——”
“没事，你弯好就成！”
“平乐公主，可是奴婢做错了——啊！”跪得好好的小宫女突然捂着胸口倒地，唇角甚至渗出了血——向阳有些目瞪口呆！
向月已经站了起来，“让你做你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小宫女非常不服气，但还是从地上起来跪好然后弯腰头磕地。
“等等——”头磕在地上喉头哽着泪水的小宫女眼角余光瞥见红色衣摆移动，怕是向月要走，她要跪很久，就赶忙说，“如果公主是因为奴婢出现在翠竹后面而惩罚奴婢的话，那赵姑娘刚刚也出现了。”
见矛头突然指向自己，赵清灵觉得很莫名，正要解释，向月已是扫过了她，开口说道：“你若是光明正大听，大大方方走谁也不拦你！”
“奴婢没有偷听，只是——啊！”这下已经是彻底直不起腰了，跪多久也无所谓了！
“姐！”在向月再次出手时，向阳叫道，只是慢了，小宫女已经趴下了。见小宫女的惨状，向阳无意识中皱眉头，眼中是不赞同——向月尽收眼底后，一个人转身离开。
门廊灯火已点亮，说是光亮，却晕不开庭院里的许多影子。
赵清灵从长廊走过后，转向了庭院中的黑暗，说是黑暗，却隐约可见庭院里阶梯上斑驳的人影。
没有言语，赵清灵安安静静坐在他身边，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一闪一闪。
“那个小宫女怎么样了？”良久，向阳开口问道。
“哥哥给她看过了——”赵清灵说到这里顿住，“情况不是很好！”
“她活该，”向阳说，“谁让她不好好认错来着——我姐姐一直就是个纸老虎，只会吓唬人，除非特别特别让她生气她才会出手的——”说到这里，向阳没声了。可是也只是小惩大诫，不至于要了人命——最后那一下，他看得分明，姐姐身上的戾气和眼神中的狠劲——直接会要了一条人命的！
赵清灵问他：“向阳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月姐姐做得有些过分？”
向阳说：“我没有要怪罪她——”
“可是你已经有想法了，”赵清灵说，“你觉得她变了，变得不像你想象中的姐姐。”
向阳说：“我没有。”
“有没有不重要，”赵清灵说，“亲密的人会因为熟悉而对彼此的举动更加敏感。”亲密的人因为心接近而更敏感。
屋内的灯已经灭了，风把玩着未关紧的窗户，星子眨着眼睛好奇着一切。
很久很久，向阳才抬起头来，他问：“我是不是又伤害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