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伯伦王宫的城墙被鲜血的颜色浸染,在阿桑奇的光辉下,显得异常可怖。几处城墙上还有未凝结的血流顺着墙壁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空气中充满了腥臭味道,可是站在宫墙上的人们却好像没吸够空气一样,胸口起伏地厉害。
拉伯伦王萨尔多·穆萨正站在亲卫队的阵营当中,不住地咳嗽,有几次都忍不住要干呕。皇帝看着周围跪倒一片的亲卫队士兵,和对面剑拔弩张的宾得利家的士兵们,面色铁青,握着佩剑的手掌都微微颤抖着。
“侯爵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萨尔多盯着对面的老丈人,目光投射出无尽的恨意,但是他还是忍住自己的冲动,没有直接喊出对方是叛逆!
宾得利侯爵冷哼一声,嘴角微微一挑,说道:“陛下,老臣受命先王辅佐陛下,今天不得已兵谏,就是为了清君侧,扫除搅乱拉伯伦的逆臣?”
“是吗?侯爵大人真是忠君体国啊!可是这一地的厮杀,侯爵大人该怎么解释,如果我不来,是不是侯爵大人就要领兵冲进王宫以要挟?”
“老臣不敢……”口里说着不敢,但是表情没有丝毫不敢的意思,反而用凌厉的目光瞪了皇帝一眼,浑不在意。
萨尔多皇帝双目迸射出的光辉如果能够杀人,恐怕老侯爵已经死了无数次了,可是皇帝咳嗽了两声,突然严厉地说到:“宾得利一族忠于拉伯伦三百多年,侯爵大人好胆色,今天大概是要把宾得利一族的脸面都给丢弃不成?”
宾得利侯爵心中大怒,他心中暗骂:我做这些事情还用得着你这个小子来教训!但是他面色不变,淡淡地说道:“陛下误会了,老臣是真的不忍心拉伯伦被奸佞误国,几次劝谏陛下无望,才出此下策。陛下宽宏大量,一定可以明白老臣的苦心。只要早除奸佞,还拉伯伦帝国一个清明的天空,老臣就算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
萨尔多气的咬牙切齿,可是如今双方僵持在墙头上,只能说势均力敌,如若继续厮杀,有破魔箭的存在,皇帝即便有黑衣卫的保护也难说可以全身而退。而宾得利侯爵也是有苦说不出,如今自己的儿子生死不明,手下干将施瓦布失踪,康拉德身死,身后虽然还有三千多劲卒,但是卫戍军没了施瓦布坐镇,恐怕人心相背还是两说。最让宾得利侯爵忧心的是神庙的态度,如果神庙的裁判者倾巢而出,恐怕宾得利家府邸里上下数百口都被屠戮殆尽。面对萨尔多的冷眼,宾得利侯爵更是百味杂陈,一年前扶这个最没用的王子登上拉伯伦王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让宾得利家族的孩子能从穆萨家手中拿回应得的东西,可是,没想到,萨尔多这个小子一做皇帝,脸变得那么快,自己也是无奈才举兵起事,现在形格势禁,该如何解决呢?
萨尔多知道如此僵着也不是办法,如果宾得利阵营中有一人暴起,恐怕今天胜负还真难说了。于是萨尔多挥挥手,黑衣卫点头退开,不多久,便把一个捆成粽子一样的人推上城墙。
“施瓦布……”宾得利侯爵立刻认出了被捆的男子正是他得力的助手,此刻他垂头丧气,满脸淤青,嘴巴里被堵着一块破布,唧唧哼哼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施瓦布大人是卫戍军统领,帝国的高级武官,受封伯爵,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待遇?陛下还请自重,不要让有功之人寒心才是。”侯爵觑了眼被丢在地上施瓦布,虽然他早已算到施瓦布可能落入敌手,但是亲眼看到这一幕,内心还是有些震动,只是面上不做丝毫变化,只是冷冷地质问道。
萨尔多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像死狗一样的施瓦布,轻蔑地说道:“施瓦布胆大妄为,昨天夜里居然带着卫戍军士兵硬闯亲卫队驻地,恰巧我要慰劳亲卫队将士,正好撞见施瓦布和亲卫队统领争执不下,动了刀兵。侯爵大人,诺瓦德爵的行径与造反何异,我命黑衣卫将他拿下,他居然还想拒捕,真是该死!”说完,皇帝还踢了施瓦布一脚,痛得他嗷嗷直叫,可惜发不出任何声音。
什么慰劳亲卫队,什么恰逢其会,侯爵心中已然明白,自己的小动作一定被黑衣卫察看的一清二楚,自从杜德一死,康拉德接手情报系统,宾得利家就像一只无头苍蝇,有时候连眼皮地下的事情都没发现。如此说来,自己发动兵变,甚至采取的步骤可能都被皇帝料到,怪不得一直蛇鼠两端的神圣之谷和神庙这次会那么坚定地站在皇帝这边!该死!如果不是自己意外地寻到破魔箭传人,恐怕连彩虹桥都不用开启就已经落败了。现在,自己虽然落入下风,但是自己意外的这一颗棋子——破魔箭,依然是能够致皇帝于死地的绝杀之招!这也恐怕是皇帝匆匆赶来镇住场面的原因,或许,神圣之谷那边也出了岔子,不然彩虹桥多坚持一会,自己恐怕真的身首异处了!
今天没有赢家!
可是,侯爵大人一直就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一登基性情就大变,为什么之前谈的好好的条件,为什么一登基就翻脸,如果不是皇帝的变卦,自己何至于走这一步,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萨尔多咳嗽地更厉害了,他苍白的脸色突然涨得通红,胸口也起伏的更加频繁,皇帝指着宾得利侯爵,很想说句话,可是剧烈的咳嗽偏偏让他话咽下去。突然,萨尔多“哇”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直接倒在了宫墙上;留下一地的亲卫队的官兵和黑衣卫完全不知所措,口瞪目呆。
尼尔斯·帕特里克正在赶往王宫的路上,可能是算定今天可能会出大事情,街道上一片萧条,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尼尔斯开始还是志得意满,一切都很顺利,只要赶到王宫,由陛下宣布宾得利家的罪状,然后褫夺宾得利家的兵权,再将宾得利家的后妃废为庶民,一切便都可以结束。
可是,形势却以完全意料之外的局面出现,他接到了情报显示:神圣之谷的彩虹桥屏障提前消失、斯塔斯卡大魔导师身亡、桑德兰魔导师不敢动手。宾得利侯同样损失惨重,根本无力全歼亲卫队,如今兵围亲卫队的驻地,将宫墙的角楼围得水泄不通。黑衣卫虽然只有数百人,但是彪悍异常,把守宫门毫无缺漏,宾得利侯爵完全得不到便宜。
陛下生死不知!
怎么办?尼尔斯·帕特里克脑袋高速的运转,事情既然到了这步田地,如果……万一宾得利家凭一股锐气攻破宫门,弑杀君主,那么可谓一击必杀,尼尔斯和神庙还有神圣之谷等于前功尽弃,但是,只要能够迅速扑灭宾得利手中残余的力量,那么无论陛下是生是死,所有人的性命都能保住!这是最关键的一战!
尼尔斯看了一眼身边的红衣长老提尔普斯,沉声说道:“阁下,如今的形势,如果神庙袖手旁观,恐怕结局我们会很难看!”
提尔普斯也暗自点头,造化弄人,原本一切是相当顺利,神庙可以完全不用和宾得利家正面相对,毕竟百年前的和宾得利家、穆萨家订立的精神契约是神庙不可逾越的一道障碍。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就听从宰相的话,从神庙调兵?如果神庙出手正面击杀宾得利家的子孙,会不会被阿桑奇所鄙弃,神罚会不会降落下来?
“宰相大人,事到如今,我……我也只有直言了,并非是主教大人吝啬武力,只是,只是,我们神庙和穆萨家、宾得利家百年前有过誓约……”提尔普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什么誓约?”尼尔斯也觉得困惑了。
“百年前,拉伯伦遭遇大难,穆萨王朝几近失国,是宾得利家子弟带领神庙的裁判者平定叛乱,攮除奸凶……所以,当时的穆萨家就和宾得利家誓约,如若再享国百年,子孙当禅让王位给宾得利家,为的就是报答当年的恩情。这件事是辛秘,只有神庙作为中间人知道真相。而且当初的主教便是姓宾得利,他也立下规矩:百年后如果王位更迭,神庙裁判者不得对宾得利家子孙动手!也是神庙大多倾向穆萨家族,所以,那位宾得利家的主教也不敢公开支持百年换位,只能立下这样的誓言,要求百年后的每代主教必须应允!”
“……”尼尔斯听到这个秘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荒诞的事情。让位?那只有在风之国上古传说中才出现的事情,太可笑了。百年前的大难,尼尔斯当然知道是什么事情,可是史书上轻描淡写,并没有把那次灾难描述得如同长老口中那么严重啊!“那宾得利家知道神庙这个誓言吗?”
“这样的誓言,怎么可能让宾得利家知道,如果外泄,宾得利家将有恃无恐……”提尔普斯轻叹一声,又把话题绕回来道,“哎,我第一次听主教大人讲,也觉得不可思议,当年到底是什么大难,竟然能让穆萨家会以王位相谢?于是那天我便去把神庙内我可能找到的典籍都翻了一遍,可惜,对那段历史的描述都如同史书上说的那样,虽是大难,却不严重到那个地步!”提尔普斯摇摇头,又说道:“我并不灰心,我仔细地检查这些看过的典籍,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所有讲到百年前旧事的书籍都在奥尔多陛下在位时全部修订过了……奥多尔陛下可是第一位立了百姓之女为王后的拉伯伦皇帝啊!”
尼尔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提尔普斯,红衣长老看着宰相的表情,当然知道他心里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某些关键点,于是就说着:“百年以来,我拉伯伦王的王后大多是宾得利家的女子,从百年前大难之后,后位基本没有离开过宾得利家,就是奥尔多陛下是个例外……奥多尔陛下是当今皇帝的祖父……”
“可是,奥多尔陛下最后迫于压力,还是立了宾得利家后妃所生的先王作为王位继承人,这点毋庸置疑啊……”尼尔斯揣揣不安地说着,看他的神色,也不似先前那么慌张,反而变得有些沉重。
“先王在位二十年,有六个儿子有资格继承王位,长子是宾得利王后所生;呵呵,可笑的是,大王子不仅不为先王所喜,甚至连宾得利侯爵也看不上——宰相大人自然知道的。”提尔普斯嘿嘿一笑,“那王后原本宾得利家是送进宫中最低贱庶支,偏偏先王不立侯爵的姐姐为后,反而立了这个女人。我想,先王不过是在报复宾得利家人吧。”
尼尔斯点点头,虽然先王刚刚辞世不过一个月,公然讨论先王的旧事似乎非常不敬,可是如今提尔普斯讲的可能关系到王宫内胜败的秘闻,他也只有静静听着,有些他已经知道,有些则是连他都闻所未闻的。
“二王子到六王子,据说是其他嫔妃所生,先王最中意的就是二王子,那一年甚至还明诏立二王子为王储,那年,宰相大人似乎刚刚出道吧。”
尼尔斯点点,那年册立大事,他印象非常深刻,就是从那一天起,他扎根在云麓城的官场上,开始了自己一辈子的奋斗。
第39章幕后的往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