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伯伦皇帝萨尔多·穆萨陛下即位的第一年春天,即拉伯伦王登基的那一天午夜,一直盘踞在大陆东北面的高卢人对大陆中部的拉伯伦发动了侵略战争。围攻拉伯伦谢尔松区域首府科恩城的战斗已经进行了第三天。而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双方之间仇讎似的屠杀已经消耗掉了将近一万名士兵的生命了,鲜血将城墙涂成了暗红的颜色,护城河里堆积的尸体已经溢出了河岸,大片汪洋似的血浆上漂浮着残破的旗帜。整个科恩战区的上空浮动着血腥味道,竟也在早春时节引出了幼小的苍蝇在飞舞。
双方的厮杀像天平一样互相倾斜,但是似乎是上天在嘲笑双方的残忍和愚昧,在战斗即将结束之际,总会把天平重归平衡。拉伯伦一方面好像是在等待着死亡,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却义无返顾地抵抗死亡,这使得高卢人举步为艰,这样就使战争制造了更多的死亡。如果战斗不能一边倒地结束,那么双方的士兵都会对血腥的厮杀感到疑惑,从中产生的厌战情绪将会把军队推入死亡的地步。只有不断的胜利才能养活一支强大的军队,胜利是军队最大的粮食,长于厮杀的高卢人更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只有把胜利贯彻到底,才能在拉伯伦这块异族的土地上活下去。
“大王已经下了决心,请扎罗将军务必在今天拿下科恩城!”高卢人营寨外,一队一队的士兵在不断集结,黑压压的军队前方立着一位挺拔的年轻人,他正恭敬地对一位年长的军人说道。年长的将军长着不同于一般高卢人的脸形,他尖瘦的下巴会让人第一眼就觉得那是一个南方人。可惜,这位扎罗将军说的是标准的高卢语;穿着也是极其粗犷的高卢式皮毛大衣;不过,他那阴险的目光也泄漏了他身为高卢人的身份,整一个草原上的鬣狗!
此时,他正微笑地看着自己的下属,这个英俊的小伙子刚刚从风之国回来,三年前自己亲自托人在风之国教导他一切武艺和兵法。这次远征他就跟着自己,虽然没有独立带兵出过征的资历,但是万夫长扎罗相信他的能力不会输于那些只会夸耀武力的屠夫们。扎罗伸出手拍了拍年轻人宽厚的臂膀,说道:“科恩城不会坚持太久了,拉伯伦人已经一百多年没有见过鲜血的颜色,他们的军队在我们的长矛下不过是一群穿衣服的婴儿。”扎罗抬起满是皱纹但是神情刚毅的脸:“我会立即叫他们死心的!”
这时侍从跑了过来,扎罗朝后队大声吼道:“把那两个落网的拉伯伦骑士的头颅用长矛挑起来!”扎罗挥了挥手,侍从领命去传达命令。扎罗向自己年轻的下属说道:“你要明白,古力奇,打击敌人的信心,和在战场上杀伤敌人一样重要。”脸庞英俊地完全不同于凶悍的传统高卢人,这个名叫“古力奇”的年轻人躬身道:“明白,将军。”
天空的颜色开始变换了,早晨乳白色的云朵现在已变成了不吉祥鸟的羽毛色彩,遥远的天边传来天雷的怒吼,天地之间的空气显得沉闷,烦躁的气氛萦绕在阵地上,士兵的力量似乎是被积蓄在这空气之中,只待一声惊雷,就可以完全爆发了。
古力奇吸了一口气,朝自己的上司敬了一个军礼,翻身上马,奔驰到阵前;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氛,就算阵地上血的味道再浓重十倍,他也可以忍受住,从容地指挥军队。年轻的脸庞上的坚毅完全不同于高卢男人的粗线条,相反却有风之国灵教人士的雍容淡定;特别是肤色,比之一般高卢男人要白上许多,也细腻许多,目光灵动而镇静,一副高卢人所没有的气度自然而然地从他的每一个姿势和动作中散发出来。
古力奇挥挥手,身后转出几个高卢人,手中擎着长矛,矛尖上赫然是宾克里骑士的头颅。此时,年轻的军人并没有在看敌人的笑话,反而他陷入另一种境地的沉思:假如我是拉伯伦人,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似乎是没有办法了,古力奇苦笑着,“但愿敌人能给自己和扎罗将军一个意外。”
科恩城池上的拉伯伦人在看清长矛上的杰作之后立即陷入了一种无序的恐慌中,每个人在心里都在默默叨念着:“完了,我们是等不到布鲁诺的救兵了。”必死的恐惧在士兵的胸腔内鼓躁,当士兵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每个人似乎都可以互相听到对方那飞快搏动的心跳声。和高卢人的战斗已经有两天了,但是,每一次胜利之后,带给士兵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下一次死亡威胁的恐惧,在沉闷空气和城外嚣张的鼓噪下,一些士兵开始哭泣了。
“告诉那些大人们,我不想死,我要回家,回乡下去!”士兵喊道,这种情绪一旦开始,整个军队将会被吞噬在绝望的泥沼中。
“住口!”将军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懦夫,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自己是不是对得起下面那些身首异处的战友!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我们的生存,看看你们自己,怯弱的像一只绵羊,你们要是不想死,就应该把长矛戳进高卢人的胸膛,用那些野蛮人的死来成全你们的生!”
就在城墙上刮起一阵混乱的旋风的时候,古力奇带领的骑兵队开始行动了。
“两人一组,排成二列纵队,从东门起,绕北门,到西门,把拉伯伦人射成刺猬!”古力奇飞奔到阵前,举手高呼,高卢骑兵们发出兴奋的回应,狼嚎般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在拉伯伦人的耳膜里回响。
大地上开始震动了,尘土飞扬,有节奏的闷响在战场上每个人的神经里传递着;随着一声“杀——”,羽箭“簌簌——簌簌——”地如乌云一样,铺天盖地而来。城墙上的咒骂声夹着惨叫声,此起彼伏,在城墙上编织起一曲死亡的交响乐。不断有拉伯伦士兵从城头掉落,落入那早已积满尸体的护城河上,焦黑的土地上又有鲜红的血在曼延。
“还击,让科恩成为他们的耻辱柱,把他们的尸体钉在上面!”拉伯伦人的飞矢在空隙中向高卢人进行还击,不过,零零落落的羽箭在半空与高卢人的箭阵一碰,就显得单薄和可怜。“抬起头来还击,别害怕,如果胆小的就趁早钻到你们女人的裙子下面,免得在那些野蛮人前面丢我们的脸!”指挥官看到自己军队的攻击如此不成气候,不由得骂骂咧咧。
古力奇奔驰到西门的时候,回首望了望那残破的城墙,心里叨念着今天是否真的能如期打开科恩城门;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传令兵在远处大声呼喊:“奔射!奔射!”
奔射就是方才高卢人表演的战术,高卢人善弓马,一边骑马一边射箭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扎罗在战斗开始的一天里见识到拉伯伦人不凡的箭阵,于是便发明出用骑射手来代替步弩手的想法,当然这种战法能在科恩城成效,主要还是因为拉伯伦人平时疏于修筑城防,城墙高度严重不足。箭如飞蝗一般扑向城头,城头上的拉伯伦人用盾牌支起的屏障在箭雨的摧击下摇摇欲坠,几乎没有办法反击。
奔射虽然浪费箭矢,但效果却很好,从科恩城头上又掉落了一百多具拉伯伦士兵的尸体,而真正的死亡人数或许会更多。在古力奇最后一圈奔射结束的时候,城下高卢人的简易弩炮已经架设完备了;远在步兵本阵的扎罗也翻身上马,驱驰到弩炮阵前,右手一挥:“攻击!”
巨木做成的弩炮在工兵挥斧斩断机信后,发出“梆”的一声巨响,一根粗大的原木便飞向城池。大地似乎也微微颤抖了,紧接着,还没等士兵们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另外十几根大木头也已经激射而出,沉闷的撞击声在大地上传递着,给予交战双方无形的震撼。
“拉伯伦人是懦弱的鼹鼠,我们攻击地越猛烈,他们的地洞就打地越深!”高卢人都这样咒骂着,他们憎恨龟缩在城池里的拉伯伦人,那种没脸皮的行为给高卢人不小的伤亡,使得高卢人每次铩羽而归之后都无可奈何地咬牙切齿。今天能够不用扑到城头上就能让拉伯伦人尝到自己前几天的愤恨,高卢人的心里不由出了一口气。
弩炮把城墙戳出了十几个大窟窿,不断有砖屑细砂从窟窿里掉落,科恩的坚固程度远比不上首都云麓城,在高卢人野蛮的攻势下,显得有些勉强了。弩炮攻击结束后,扎罗示意步兵们做好战斗准备,但是却没有大手一挥,让他们蜂拥而上;拉伯伦人还有力气,得让他们再忙活一阵,必须让他们找不到出手规律,才能打败他们。他给传令兵一个命令:要求今天带队的古力奇再发动一轮奔射。
传令兵跑去之后,大约挤一桶奶的功夫,高卢人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骑兵又如虎狼一样,疾驰到科恩城下,密密麻麻的毒蝗般的箭矢像豪雨一样泼在城头上。拉伯伦士兵原来积蓄了一口恶气要发泄在下一阶段出场的白刃战中,但是等来的不是敌人的士兵,却是索命的箭矢。慌乱之下,有些士兵甚至都来不及举起残破不堪的盾牌,“叮叮当当”的一阵死亡交响乐之后,城头上不满的呻吟开始蔓延了。
“杀啊——”骑兵队前脚刚离开战场,渴望胜利的高卢步兵踩着血泥向科恩城池进发。
“梆!梆!”云梯结实地靠在城墙上,下方蝼蚁一样的高卢人开始登梯了。
“还击!”拉伯伦军官怒吼声方歇,拉伯伦的拓木弓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一枝枝箭矢带着复仇的快感投向城下的敌人。双方的羽箭带着火星在战场上交织着,呼啸的声音此起彼伏,身上插着羽箭的尸体不断积累在各自的阵地上。当第一个高卢人登上城池的时候,他一刀将一名拉伯伦士兵砍倒,血腥的武器还未来得及投向第二个目标,自己却被一支羽箭正中胸口,连带着把后面的同伴也跌落到城下那被焚毁的云梯的灰烬中。拉伯伦人端来滚烫的油锅,趁着高卢人还在云梯下集结的空隙,奋力地泼下去;高卢人的战阵中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吼叫,被滚油淋到的人在地上不满地挣扎,他们的上司果断用长剑切入他们的咽喉,结束他们的不满,余下的士兵举起盾牌,争着爬上云梯。
高卢人作战毫不畏死,涌上城头的士兵越来越多了。
“咚!咚!……”鼓点犹如催命符咒一般,每在高卢人上心头敲击一下,他们就兴奋一下,相反的,拉伯伦便会有一个尸体从城头落下。高卢人疯狂地寻找着对手,他们看见自己前面的同伴被拉伯伦的小魂力师烧成一幅黑骨后,竟也舔着带血的弯刀,冷笑着冲上去,让拉赛人的鲜血从白袍里喷射而出。吓得脸色发白的拉伯伦士兵看到同胞的尸体被野蛮人切成肉泥,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一阵旋风啄去了首级,无头的尸体在半空打了个转,便栽倒在墙根下。喊杀声渐渐被单纯的惨叫声盖过,城头上拉伯伦的战旗也被斫落。
第15章不祥之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