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冲冷冷一笑说道:“那日的朝中天使可是王敬尧的心腹冯璋,听道友说两人可熟悉的很哪,这王丞相鱼肉百姓,贪赃枉法作威作福的事迹真是罄竹难书,梅园身为正教领袖竟去勾结这种败类真是令人齿冷。”杨恕木然坐倒,对吴冲的话全为听进耳,猛的拿起酒壶喝了几口,才慢慢平复了心情,吴冲见他如此便道:“兄弟你心怀正义,断不会同流合污,不如自出门墙,我向师尊求情就此投入洞庭,你我兄弟二人同心修道,将来一起得成正果岂不是好?”杨恕听了言道:“小弟自幼便拜在梅园,不论家师如何,对小弟还是有授艺之恩,怎可随便背离,何况三年前家父病重把小弟召回家中,后来虽已痊愈,仍是年事已高,家父就我一个儿子,我当在家奉养天年,拜入洞庭门下请大哥再不用提。”吴冲知他虽外表谦和骨子里却倔强,轻叹一身,果真再不提此事。
二人直喝到深夜,此时月朗星稀,月光铺在湖面,波光粼粼,微风吹过,竟是如诗如画,吴冲喝的大醉趴在桌上不一会就睡着了,杨恕虽也有醉意,但心中满怀心事,怎么也不能入睡,看着这天地美景一会想到梅园,一会想到老父,一会又想到许天瑶,她在做什么呢?此时她会不会想到我?是和李钊花前月下,还是和我一样对月独酌?这翻来覆去的竟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山中忽下大雨,两人仍旧在舱中饮酒聊天,杨恕只觉吴冲此人真是世间奇才,天南地北三教九流无所不知,江湖阅历杨恕更是难望其背,不知不觉间对吴冲愈加钦佩。一顿酒直喝了两个时辰,雨势渐渐小了下来。山间升起了浓雾,不一会湖面上也是白雾蒸腾,杨恕四下望去青山绿水都已不见,周围白茫茫一片,极目远眺还能看出有隐隐青色散在其中,杨恕和吴冲都不再说话,静静品味着烟波浩淼中的画境。稀疏的雨点打在舱顶的蓬布上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此时声音在这万籁俱寂之时听来好似珠落玉盘,分外清脆。二人凝神倾听半晌,相视大笑,杨恕说道:“空山新雨后果然神清气爽,忘忧峰果真名不虚传!”吴冲道:“晴时明艳无方,雨时似幻似真,如此仙境哪里还有。老哥我呀哪都不想去了,在这呆上十年再说。”杨恕道:“老哥真是洒脱,可惜小弟俗事缠身,明日便要动身了。”吴冲知道杨恕早晚要走,也不强留,二人在山上又游玩了一日,直至深夜方回到船上,喝酒谈心直到天明。分手在即吴冲黯然道:“老弟呀我与你一见如故,可惜你已身入梅园,要是你还想到老哥,每年今日你到忘忧峰来,老哥定在此等你。”杨恕也是一阵难过,答道:“每年今日小弟定来与哥哥相会。”二人难舍难分,吴冲之送到山脚下,看着杨恕消失在大路上,这才回山。
杨恕归心似箭,一路上马不停蹄,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以梅园园主的威望和禀性怎么会和一个人尽皆知的人渣搭在一起,这件事当真让人匪夷所思。想到这里总是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经过连日奔波,这天终于到了离京五十里的五云峰下,因梅园有严令不得随意御剑飞行,杨恕只得迈步上山,刚到山腰只见前面人头涌动,说笑声顺着山风飘入耳中,杨恕一听大奇连忙赶上去,才发现山腰中忽忽拉拉围着一群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丞相王敬尧的心腹,时任礼部侍郎与冯璋、王国并称朝中三贼的陈权,只见他坐在山边的大石上,阳光炙烤下肥头大耳的脸上汗如雨下,众奴仆有的拿着冰水,有的拿着蒲扇为他驱除炎热,人群中有一人格外显眼,但见此人身着青杉,方脸阔口,右颊上有一小块青色胎记,袖口上绣了一朵碗口大的梅花,颜色鲜艳欲滴,栩栩如生。杨恕一眼便认出此人便是园主李修缘的师弟名叫李梦星,只因右颊上的胎记加之不苟言笑赏罚分明,梅园众人私下里都叫他青面阎罗。此时这位阎罗王一改往日的形象,满脸假笑的陪着陈权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杨恕见此情景心中凉了半截,猛然间李梦星抬眼看见了杨恕当即站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向杨恕招了招手。杨恕见躲避不过立即上前施礼道:“师叔。”李梦醒冷哼了一声道:“你怎么舍得回山了呀?”杨恕说道:“弟子在道上耽搁了几日,所以回山晚了。今日是向师尊告知李师兄的事的。”青面阎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前几日李钊已派人告知了师兄了。”说着不自然地看了看陈权,回头又道:“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早点回去吧。”杨恕听此言心中纳闷:“师叔这么说是不想我回山呀。心中虽这么想却也不敢违拗,只得回道:”弟子正要回家看望家父,请师叔带为向师尊转达。”李梦星一挥手道:“知道了。”杨恕无奈,转过身来便向山下走。忽听背后有人小声道:“这就是杨洪的公子?”后听到阎罗王赔笑道:“正是此人。陈大人鄙师兄在重霄阁久候多时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上山啊?”再听身后一阵稀稀拉拉的声音,原来是众仆拥着陈权往山上走去。
杨恕一边下山一边揣摩今日之事,看此情景吴冲说的没错,梅园和王敬尧拉上了关系这已是板上钉钉的的事了,可是还有什么瞒着我呢?特别是陈权最后提到了杨洪让杨恕忐忑起来。老父与丞相虽是道不同,却还没撕破脸,难道现在已有冲突不成?想到此当下脚步脚步加快,不到顿饭工夫就来到了大兴国京师天义城中。
天义城是大兴国的国都,自是不同凡响。城中达官贵胄不计其数,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比肩接踵,喧哗声不绝于耳,当真是热闹非凡。杨恕无心留恋,匆匆赶往城西。杨宅坐落在城西近郊,乃是祖上留下的,因杨家世代为官,所以宅子也是气派不凡,但是在达官巨贾的眼里也是毫不起眼。杨恕赶到自家门前时见一老仆正在清扫门前的落叶,那老仆人约莫五十上下年纪,但是手脚灵便,目光炯炯有神,一见便知必非普通老人。杨恕连忙挽住他的手道:“真叔。”老仆一抬眼看见杨恕欣喜道:“少爷你回来了,少爷回来了,那就好,老太太可想你了,真叔也想死你了。哈哈,回来就好。”杨恕心中一阵感动。这老仆人原来也是名噪一时的独行大盗,因感佩杨洪的忠义,又在机缘巧合下受了他天大的恩惠,所以金盆洗手,自愿来到杨家为仆,更名为杨真,名虽主仆,实则胜似亲人。杨恕来着杨真的手边走边问道:“我爹娘身体怎么样都还好吗?”杨真答道:“老太太和老爷身体都不错,就是老太太很想你,每天都盼着你回来,老爷虽然不说,但是我看的出来也是望穿秋水呀。”杨恕心中一酸,说道:“爹娘现在在哪里?”杨真说道:“老爷在朝还未回来,老太太在后面花园里。”杨恕加快脚步,穿过前面三层院落来到后面一个小花园中,一进有园内便有阵阵清香扑鼻,杨恕心神不禁为之一振,连日来的烦恼好似都抛到了脑后。这小小花园可算是杨宅中的世外桃园,开着四时不谢之花,远离前面的世俗尘嚣,清新雅致,是杨恕从小最钟爱的场所。园内一池碧水铺满了盛放的荷花,池中一座小亭,亭上写着“赏荷亭”三个大字乃是杨洪亲笔手书,苍劲有力。此时亭中两名少女扶着一位美妇正在观荷,三人说说笑笑,猛然间看见了杨恕,两名少女高兴地叫了起来:“娘,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杨恕之母王氏本事将门之女,嫁进杨家后温柔贤淑,此时她以年过四十,看起来雍容华贵,慈和可亲。杨恕一见到母亲赶忙走上前去跪倒施礼,口中喊道:“娘,孩儿让您担心了。”王氏轻轻摸了摸杨恕的头笑道:“回来就好,呵呵,第一次出门没受苦吧?”杨恕摇了摇头,站起身扶母亲坐下,两个妹妹杨环杨燕也来向杨恕盈盈行礼。杨燕拉着杨恕的手说道:“娘就是偏心,整天和我们在一起,可是呀说的都大哥你呀。刚才还说呢要是你能回来陪我们一起看荷花有多好。”王氏笑骂道:“就你这丫头嘴毒。”杨环却道:“大哥这次出门游历一定遇上不少好玩的事情吧,和我们讲讲吧。”杨恕回想起这么多天来的经历真是恍若隔世,强定心神,只拣了些无关紧要的趣闻讲给三人听,直逗的母女三人哈哈大笑。正说笑间忽听前面砰的一声脆响,杨恕吓的一愣,只见母亲和两个妹妹也是面面相觑,王氏看着杨恕言道:“定是你爹回来了,这几日来他每次下朝脸色都冷的怕人,恐怕朝中有不顺心的事情,你去看看他,他见到你也许气就消了。”话虽如此,眼中还是充满了担心。杨恕点点头,快步朝书房走去。
第14章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