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拂袖，褶皱红光满面脸上，登时不知为何再度生出三分温怒来。
“测试大典之事我老头子也曾听说过，此次拜入仙山弟子中，确实有一弟子体质异于常人。”老者视线扫向妙面，旋即抬掌一指“但那人却是这丫头！你那里来的体质有异一说？分明是狡辩，你这丫头以为我人老了，脑子也不中用么？”
丝毫不亚于洪钟的声线，徐徐荡荡缭绕在大殿之中，声波层层，当真震得在座弟子耳根生疼。
“我……”灵凝长了张唇，忽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是了，在场众人皆知，体质有异之人乃是妙烟，这与自己是丝毫没有关系的。
可隐隐约约当中，那朦胧的记忆深处，灵凝总是下意识以为，自己莫名其妙来此，体质总是莫名悸动异样，这感觉定是不简单。
示如今日，颢然带着自己在灵碧峰翱翔之时，颢然问她“感觉哪里更为亲和些？”
站在颢然身后，灵凝只是有些茫然的笑“这里风景甚好，我不知道自己更钟爱与哪一端。”
她说的是实话，但话停在颢然耳中，却有些类似于敷衍。
小公子因为傻丫头的敷衍而恼火，故而，灵凝才能如此早时间赶回课堂。
“哼，不知悔改，还妄图欲盖弥彰！去！给我去静思崖面壁三天！”老者挥袖一指，那皱眉模样似乎恨不得亲自将灵凝立即丢到静思崖才好。
这看似慈祥的老者，当真是个笑面虎。
水眸滴流一转，灵凝心底暗忖，自己有错在先，惩罚是必然，但在静思崖面壁三天自己定是要落下许多功课，不过并不受皮肉之苦，这对肉体凡人之躯的自己已是最好。
但看那老者吹胡子瞪眼恼怒模样，自己委实应该大喊几声冤枉，让他消消气才行。
亦是借此机会，让在场诸位弟子同情下自己，最好将这话传到颢然耳中，也好让那小子自责几天最佳。
灵凝跪倒在地以额触地，大眼滴流一转，主意打定，当下放开嗓子喊起冤来。
“不是的不是的，导师弟子知错了，还请导师……”
“导师，依学生看，灵凝弟子确实冤枉。”梦涟漪杏核大眼精明一撇，当下扫视一眼娇躯瑟瑟发抖灵凝，抿唇，只觉得仙导责罚小惩大诫，惩罚过轻。
“导师，方才前一节课，卓换仙导说灵凝资质绝佳，在弟子看来，灵凝她现在怕是不削休息这些死板定律了，故而独自去了灵碧山，说什么……”
梦涟漪挑唆声线渐小，恰到好处在重点止住，此时无声胜有声。
经梦涟漪这么一说，众人恍然。
灵凝去灵碧峰因由，似乎迎刃而解。
仙规理论既然死板，那她去灵碧，自然是另觅良师，独自修行了？
梦涟漪无形之中，提点到两个问题。
一是灵凝自持高傲，不削学习基本仙术理论，二则则是简介说明，逃课，她是看不起这位老者仙导。
那仙导导师自然也是误到了梦涟漪话中话的一丝，当下老脸涨红起来。
想自己存活与世两百年之久的导师老翁，此刻，竟被一个奶娃娃看不起？
“啪”的一声将手中竹简甩开，老者强自忍着怒气，两步走到灵凝面前。
“既然你这丫头是看不上仙规理论才不修习，好！今日我便以导师身份问一问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蔑视仙理，旷课有恃无恐？”
“我？”灵凝抬头，大眼刹那闪过茫然。
不过迟到一节课便蔑视仙理？这帽子未免给自己扣得太大了吧？
“呵呵，导师。”梦涟漪小手掩唇一笑，再度施施然站拉出来“灵凝学生不过初来乍到，不懂仙门规矩，不知导师威严，您何必与她计较？”
不知导师威严？
不威严，便可以轻易无视了？
梦涟漪这劝解之语此刻听来，竟是别有深意。
老者眉目一立，似是怒不可止指尖颤抖，指向地上灵凝“好，好个初来乍到弟子！”
“导师！”原本跪在地面叩首的灵凝，此刻不甘直身身来。
这自称修为两百年的仙道，怎么就一点不变是非黑白？竟平白无故受着梦涟漪牵鼻子走？
一旁梦涟漪亦是止不住心底冷笑。
早在自己尚未来玉华拜师之时，父亲便已说过，玉华初级班仙导中，有几个修为颇深，死守刻板，却是不谙世事情理之人，其中，眼前这老者须勿为最，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说好听了，这须勿是心思简单，容易受人唆使，说不好听了，他这分明就是思维幼稚，白活两百岁有余。
尤其看那精光霍霍的老眼，放在自己还误以为他是个多么精明之人。
梦涟漪侧脸，不动声色抿了抿唇表示不削。
“弟子灵凝，冤枉。”
灵凝有些哭笑不得，大大在地给须勿一个叩首，这一生“冤枉”喊得真切。
“哼，想要无视仙理，便要有无视的资本，今日之时为避免落下他人口舌，在此，我便靠一靠你一些基本修术常识，若说的对了，你便去静思崖面壁三日，我全不计较，若是错了……哼！”
一声冷哼可见，若是凌凝回答错了，其惩罚严厉可见一斑。
“导师，灵凝她不过刚上仙山而已，哪里懂得太多仙术，这里怕是有误会，还望导师明察。”
妙烟怯懦着一张小，炸着胆子向前。
这种场合若是以往，依照妙烟的性子，她是断不敢凑热闹的。不过今日，却因事件主角是灵凝，此刻，她也不能再畏缩在人群当中。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什么时候导师训话，还要你们这些半大孩子来教导了！”
须勿明显是在气头上，妙烟一句劝解之话，堪堪撞上枪口。
“不识时务。”一声低语，梦涟漪在一旁抿唇冷眼旁观，冷笑再度放大。
……
流光大殿之外，碧空万里如洗，白云之下仙鹤偶然飞过，徒留清啸长鸣。
须勿老眼悠远眺望长空苍穹，半响，悠悠平复些怒气收回视线来，冷声。
“方才刚好看见大殿外送信仙鹤，故而，我便要问一问你六界之中常识基础……你自知，仙界以仙鹤为送信灵物，那六界之中的区别，其余五界呢？”
“呼……”听到导师如此提问，妙烟最先松了口气。
这倒是虽是不辨黑白，但为人倒也公正。
另一边，梦涟漪脸色却不好看起来。
这须勿问的问题，简直白痴都能回答的上！
仙界是仙鹤，人间则快马加鞭或是信鸽，妖界、魔界、鬼界……这些都有什么区别？传信之物，分明只有几种而已！
然，这众人看着极为简单，简单到令人发指的问题，却委实，真真正正难住的灵凝。
她虽是不如鬼门带着记忆转世，生活在这整整八年有余，但若要她真的说出这世界奇异，传信方式缩在，她能想起来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
灵凝惘然挠了挠头，视线不动声色扫视一眼在场弟子表情，甚是明白这问题简单所在。
此刻若是回答导师“不知道”三个字，反倒是自己做作骄纵了。
“导师，这，弟子若是答错，您莫要怪我才好……”事先拨个原谅请罪，总是没错。
“这……”灵凝抬眼盯着仙导脸色，迟疑开口“弟子，弟子只知道……仙界灵鹤为广谱送信方式；人间是信鸽或者人为传送；妖界众妖独自来往，几乎我行我素无需送信，只是转话，或者亲自告知；魔族来无影去无踪，多数为鬼莫法器；鬼界自称轮回一体，他……”
“够了！瞧瞧你都说了些什么！”须勿气的老眼圆睁，狠狠摔了下袖子“你！你这不思进取之徒！”
灵凝略有委屈扁嘴，却也不好答话。
但此时她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原来所谓仙人，也并不是像传说中那么无欲无求。
时光宛若指尖流沙，岁月悠悠无尽，尤其是在光阴易逝却又不甚惹人注意的仙山上。
三月后
早已习惯仙门作息时间的灵凝与妙烟，因性情投的来，加之二人同居一寝，自然而然变为形影不离姐妹。
初上玉华仙山，众多凡俗弟子依旧没有习会辟谷之术，玉华仙山特此，为一些依旧用五谷杂粮维系体力的弟子，在清凡峰上设立一类似于凡间饭堂的殿宇。
殿宇不大，虽然不够辉煌，却也恰到好处玲珑有致，该有的一应俱全，处处可见仙家大气风范。
生火，这虽是凡俗烟火极重的一件事，但此刻放在仙山，却是另有一番韵味。
半晚日暮红晕西陲，山间林鸟齐鸣飞掠，映着林间青葱剪影，一切飘渺而梦幻。
迷离而朦胧的烟火之气升腾起来，逐渐回绕在玉华之上，却是越加衬得起高贵宝象不凡。
凡俗依旧吃食五谷的新入门弟子在清凡大殿进进出出，相互嬉笑攀谈着初上仙山感受，修为进展如何，预想将来，究竟拜入哪位仙导门下。
似乎身在玉华，未来的日子定然幸福而美好。
灵凝与妙烟，亦是这憧憬未来弟子中一员。
时值日落将近傍晚，排队等待打饭的妙烟站在灵凝身前，抬头望了望烟火袅袅的晴空，映衬着仙山飘渺夕阳，笑声嬉笑“灵凝，你知不知道，这清凡殿，为我们做饭这想法出自谁？”
“嗯？”灵凝兴趣缺缺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餐盘，脑海正在努力回忆一句类似于风灵术的咒语，示意极为配合妙烟应答一声。
这一声回应漫不经意心，有些游神，然却令情绪正在激动是妙烟来了精神。
像是酒逢知己般一把拽住灵凝，妙烟笑声伏在其耳边细语“是古筝首席大弟子啦！看他多温柔体贴！跟你说，自他来到玉华以后，这仙山逐渐改变了不少呢！”
灵凝眉尖挑了挑“你貌似了解他很多？呃……不过，古筝拜上玉华多久又做了些什么，你知道？”
妙烟哽了哽，届时白了灵凝一眼“别看我现在知晓不全！但总有一天！他的所有事迹资料，我都会得到！”
言罢小拳头一握，像是为了某种坚定信念的证明。
灵凝施笑“妙烟，你喜欢古筝大哥？”
“当然！”妙烟毫不做作“我是仰慕！钦慕！敬慕！”
“就差爱慕了……”灵凝幽幽一句，气的妙烟不清“爱慕就爱慕！不过就是爱慕遥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