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
“我，这就回房去收拾下东西，物什本就不多，应该很快的，若有机会……”灵凝伸手覆上自己鬓角一缕乌发，掬起，轻轻把赏在眼前。
一缕漆黑，一珠荧光。
“这是沉灵珠。”灵凝作势将沉灵珠自发上取下“我将她交付与你。”
妙烟抬手，蓦然阻止下灵凝拆下沉灵珠动作“这是步清寒仙尊送你，此宝可遇不可求，你怎能说不要就不要？”
“可我不配。”闪烁精亮的大眼满是不舍心疼，手下的动作虽有迟疑，却终究落了下去。
及时心疼不舍，可又不得不如此做。
沉灵珠即将脱落发丝那一瞬……
一瞬紫光，蓦然仿似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直直打到灵凝身上！
光华缭绕入体，变身祥瑞，周身柔和。
灵凝呆愣，她下意识停滞手上动作，举目迷茫望向光源之处————正是玉华五尊高台。
怎么？
众人同样诧异，惊异或或厌恶或迷茫视线受到光芒牵引，不约而同落到灵凝身上，继而啧啧有声。
“暮黎儒尊这是做什么？”
“谁知道呢？儒尊行事向里直爽多变，不过这次……”
高台之下，众弟子议论纷纷。
唯有灵凝依旧呆愣，娇小的身子被光华包裹，不由自主升空，飞向高台。
“暮黎！你这是做什么！”攀铮怒不可抑一拍桌面，威严锦衫衣袂霎时无风自动起来。
然暮黎却是一副司空见惯闲适依旧“师兄不是问我收徒一事？”
狭长慵懒的眸子眨了眨，暮黎优雅打着哈欠，抬指一勾，娇小的灵凝不由自主飞身而来，轻巧跪在他身边。
“这孩子我收了。”暮黎一指灵凝，随性而慵懒笑开。
“收徒乃是值得斟酌的大事！黎儿，你不得胡闹！”出荷亦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起身欲阻止。
“师姐，我才没胡闹。”暮黎侧脸看向出荷，一派闲适坚定“在场之中，我只看这个孩子顺眼，不像是有些人，虚伪做作却故作高傲，要是她那样的人拜入我的门下，我暮黎怕是要自行愧隧而死。”
暮黎意有所指，原本故作乖巧跪在出荷身边的梦涟漪脸色届时白了又白。
出荷颦眉“黎儿！不得胡说！”
“是不是胡说，师姐自然是知晓的。”
“暮黎你！”攀铮气不过，眼见着怒火再起。
“我意已决。”眉梢轻挑，暮黎含笑蹁跹起身，抬手扶起跪在地面，犹自迷茫的灵凝。
“以后我是你师父了，记住了？”
灵凝眨眨眼，茫然依旧。
“真是好笨，这样的徒弟，日后教育起来可是相当有挑战难度啊。”暮黎故作纠结颦眉，而后随意伸手揉搓下灵凝头顶“笨东西哟，脑子都是实心的。”
灵凝羞褐，半响方才明了———暮黎儒尊这是在逗自己开心呢！
天……发生了什么？
精亮依旧犹带水气的大眼懵懂望向暮黎“儒尊？”
“我虽然不能保证你睥睨六界什么的，但吃饱穿暖总不是问题呀，给你个仙山弟子名头总是行的……拜我为师，你愿不愿意？”
凤眼对着灵凝俏皮眨了眨，灵凝惊愕“什，什么？”
“诶呀，再犹豫下去我可是要后悔的哦，笨家伙。”暮黎起身挥手，似是作势食言。
“当然愿……”
“且慢……”
恒古温柔碎玉一声，轻易将灵凝回答淹没了下去。
“师兄，你也阻止我？你明知这孩子心性纯良，她……”
“我并不是阻止你收徒。”步清寒凉淡的眸光轻轻扫视暮黎，后者立即噤声。
很明显，步清寒风轻云淡的注视与暮黎，比攀铮怒火中烧怒斥更有用。
这世上暮黎洒脱成性天不怕地不怕……甚至玉华掌门攀铮，他都干驳斥几句，但惟独面对步清寒……他那周身祥瑞平和的气息，叫人怎么舍得反抗？
暮黎果然垂下头去“步清寒师兄想要说什么？”
“这孩子资质确实不错。”淡漠如水的目光清清笼罩向灵凝，后者萧瑟身板猛的一颤。
仙尊说什么？他在夸自己呢？
灵凝不可置信抬起头来，大眼闪烁，最终跌进一双包罗万象慈悲琉璃瞳中。
清而不冷，高而不傲……这样的仙尊，叫人怎不心声敬仰膜拜之心？
明明贪恋这眸光的注视，却逼迫自己瞬间岔开眸光去。
灵凝垂头改为死死盯着自己身下尘埃，努力聚精会神的模样，似乎是想要将自己化为微尘一粒，再不愧隧出现在那人眼前。
被他长久的注视着，经都会不由自主生出一种卑微感，自卑到甚至不敢再举目仰慕其分毫。
那样莲花如玉的脸庞，那样清泠赛冰的眸光，终于轻巧移了开去。
灵凝长出口气，似是得到解脱般。
可心底，又是没有缘由的空虚……为何？
“我门下虽已空置千载，但步清寒始终未再有收徒的心思……不过这孩子确实天资绝佳，倘若拜入暮黎门下。”冰凉的声音一顿，像是忍笑不均，如玉面馆却又找不到丝毫笑意“暮黎贪睡一人自由惯了，如今身边多出一人难免照料不周……不如就此随我回云凛峰上，做个守山书童可好？”
他说‘可好’二字时，目光温暖到溺人，轻易将天下包容了进去，任人沉沦。
灵凝身形一阵，好半天才呐呐出声“仙尊，仙尊是想要收我，收我做书童？”
闪舌，激动的甚至言语不清。
干净的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像是生怕眼前所发生乃是一场梦境。
眼前之人端坐金仙，雪白欺霜衣袂无风自动，三千银发不染尘埃凌空而舞，曼妙多姿，一如其人绝尘而清冷。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偏有相隔如此遥远，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近，明明几步便能抵达触及……可为何会有遥望着他，却仿佛需要跨尽万水千山，耗尽自己心力终不能得之感？
是幻觉吧，一定是自己日思夜想，最终凝成了幻境蒙蔽自己。
倘若说暮黎肯收自己，那么灵凝还能勉为其难劝慰自己说，儒尊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有趣才会莽撞收徒。
可眼前这不染尘埃之人呢？自己如何编造理由，劝告自己这是真的？
是梦吧……可这梦境却太过美好，太过虚幻了。
灵凝死死咬唇，努力告诫自己不准沉迷幻想，别过头去似要起身离开。
“这是？”
步清寒微诧，看着灵凝作势欲走，当下有些莫名。
然，好奇只是一瞬，很快那莲花面馆再度恢复为毫无波澜。
似乎这世间任何事，都不足以在他眼底掀起半丝微澜……
灵凝不语，只是抬手悄然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大腿，以证痛觉。
可木那的灵魂早已麻痹了神经，迟缓的疼，终究只会让她迷茫更深。
“喂，笨东西？”一柄玉骨折扇出现在自己面前，挡住其去路。
“竟敢无视我步清寒师兄哦？好大的胆子嘛。”暮黎嬉笑“你说，你这本尊这收徒不成的家伙，叫什么名字？”
灵凝下意识答话毕恭毕敬“灵凝。”
“姓氏呢？”
“为了不祸及父母，了无姓氏。”
“真可怜。”暮黎啧啧摇头“既然如此……那日后你随着师兄上了云凛峰，便随他的姓氏为‘莫’可好？莫灵凝，啧……怪土气的。”
暮黎摇头晃脑，再度游走到步清寒身边，摇着折扇讪讪一笑“师兄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可你看着丫头，分明被刺激傻了，我若不重新给她施加点更惊人的，她非要变白痴了不可。”
步清寒纯和看向暮黎，薄唇微启“自然不会。”
“不会什么？你不会生气我强行赐名给她？还是说她不会变傻？”
步清寒微薄浅淡色泽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勉强称之为‘笑’的弧度“灵凝，你可愿随我回云凛峰上？”
周遭一切仿佛刹那暗了下去，唯有眼前一人雪衣白发最真实。
“好。”她笑着点头，就算是幻境又如何？就算是幻境，能有步清寒仙尊相伴，也是值了……
温润白皙的手掌微微伸了过来，像是慈悲的引领。
广袖随风而摇，清尘如梦似幻。
灵凝咬唇，迟疑，却终究将自己小手送入进去————交付出自己整个世界。
曾经，半年前自己也曾有过被如此被握住的感受，彼时自己胆颤拽着他的手掌，瑟瑟站在凌寒剑上，与他一起共看剑下浮云万千。
那时的自己是害怕的，心疼害怕因为这样感受只有一瞬，失去再不能得。
而今……真实的温暖失而复得。
灵凝不禁扬起小脸，甜甜唤了声“仙尊。”
步清寒垂眸优雅纯和看她“日后，你便是我云凛峰书童了……可愿意？”
台下万千弟子注视着，灵凝直觉自己周身都是呆滞的，仙尊竟然问自己可愿意？
可愿意？
自然是愿的！自己拼搏这一年来所为不就是今时今日吗？
可为何木那的唇舌却是半个音符都吐不出？唯有点头，狠狠的点头……生怕那人反悔一般。
大眼晶莹且惶恐，想要直视却又不敢看向自己，步清寒顿觉心头一软，声线都随之柔和下来“身为玉华一员，你切记修仙重任，匡扶正道以天下苍生为念，恩泽天下为目标，记住了？”
灵凝颤抖这指尖，恭敬跪下深深叩首“弟子谨记。”
“嗯……”水袖招，凌寒剑凭空显现而出，步清寒率先踏了上去。
灵凝紧跟其后，黑白大眼略有无错闪烁，光华剔透剑身近在眼前，可自己竟是上也不是，退也不是，迟疑……卑微值得站在原地无助仰望那人，无措垂袖，像是等待指示。
不是未曾被凌寒剑载过，可毕竟彼时自己毕竟不会御剑，而如今……
步清寒已然踏上剑身，回眸却不见她跟来，不禁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