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撞人！”
“小乞丐！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要吵了……”
张弓弩末的气氛，陡然在一声清亮遏制下溃散。
仿佛世间万物失色，唯留华贵马车中那华服少年惊鸿一瞥，车帘撩开，站出来的，却是一名十一二岁的锦绣贵修身影。
剑星眉目，丰神俊朗，虽是年纪尚幼，但那眉宇间的高贵威凛之气，却是浑然天成。
他只随意往那一站，在场众人便不约而同静默看他。
皱眉打量眼车下的小乞丐们，小公子转而扫了一眼车夫阿福得体命令“是我们的马儿受惊惹事在先，去拿医药钱给他们。”
“那也怪他们在道中间戏耍！”三十来岁的阿福年轻气盛，如此要他对一群小乞丐孩子认错，登时觉得不满。
“没有时间再耽搁，还有三日仙山便要关门了。”
“还有三日？”
这时一旁滚在草地中的灵凝诧异站起身来“仙山闭门不是在七月之后吗？”
“一般仙山自然是在七月之后的。”正欲折身返回马车内的小公子淡淡睨视灵凝一眼，勉强耐心解释道“但一般声名远播的，则是在六月中旬，毕竟鼎盛是仙族从不缺少弟子。”
“那玉华？”
听闻灵凝所报仙山，小公子不禁多看灵凝几眼，却只能辨别的清她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其他皆是灰尘，甚至头顶上还有着两片草沫。
“群仙玉华为首，自然是闭门最早的。”
不急不缓扔下一句几乎让灵凝绝望的话，厚重的马车帘被重新放下，那高贵的小公子转而重新回到车内。
“走罢。”
淡淡一声吩咐，车夫阿福扔下一战银子，立即扬起手中马鞭。
“等等！”
一声呼喝，却见灵凝小小的身影忽然张开手臂揽在马车之前。
阿福生怕再伤着人，登时强行勒紧缰绳，惹得马驹抬起前蹄一阵嘶鸣，险些踢到灵凝面门。
马儿踢踏间，灵凝捂着鼻尖连忙后退两步，生怕那狂躁的白驹将自己毁容。
“吁！”
车夫勉强将马儿安抚下来，而后立即扭头瞪向灵凝“你这娃娃，不要命了？”
灵凝同样回瞪车夫，而后抬手迅速摸了摸头顶———很好，发型没乱。
“我对公子有事相求。”又借着说话的间隙，连忙整了整衣襟，拱手对马车里小公子道“在下灵凝，亦是想拜玉华仙山门下，不知公子可否搭在在下一程？”
“嗯？”马车内，微微传来小公子较有兴味的哼声。
“你这丫头怎么知道我是去玉华？”
自然因方才见你说出‘玉华’二字时，敬重有加模样。加之你方才对仆人如是说‘来不及’，如此赶时间，定然并非是去一般仙山了。
心底如此想，但表面灵凝却并未直言，只有些神棍道“自然因见公子一身贵气，而如今能吻合公子气质内涵的，也只有玉华仙山无二了。”
反正拜上仙山早晚都要当神棍，早忽悠是忽悠，晚忽悠亦是忽悠，总之也算得上是殊途同归。
车内，锦衣小公子不禁因灵凝撇脚的奉承而翘起半边唇角。
不过那模样倒并不像是因为接受了奉承的愉悦，反而有着两分戏弄的味道。
“虽是同路，可我为何要带上你？”
“为何？”她大脑短路下意识的答“你要是不带上我，你都对不起你那英俊的长相！”
小公子：“……”
察觉自己失言，登时弥补到“我是说若非菩萨心肠，公子你焉能拥有如此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模样？”虽然风流倜傥这形容词用在少年身上不甚合适，但碍于词穷，眼下灵凝也只能滥竽充数，又继续道“古人言相由心生，我想公子定然……”
“你想的太多了。”
灵凝“……”
静默了半响，车帘被微微掀开一角，小公子在帘后微微露出一道下巴尖来，倨傲道“我现在只缺一个丫鬟。”
灵凝挺起胸脯立即对答如流“我就是一个全自动洗衣机，电饭煲，吸尘器啊！”
“嗯？”
“唔。”一不小心竟然说漏嘴，遂翻译改口道“我是说，我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啊！”
车帘被掀开大了些，帘后小公子露出一双星眸破冰的眼来“既如此……”顿了顿，在灵凝期待的目光中，扭头对车夫阿福道“阿福，怎么还不赶车？在等什么？”
灵凝不禁愣住。
车夫阿福亦是呆了片刻，回头揣测了下小公子心思，瞥了眼灵凝，而后利落扬起马鞭来。
“哎等等等！”
这一刻灵凝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忙赶着刚刚碾动车轮的马车小跑两步，犹自不死心的伸手去拽车帘，冲着车里边跑边喊“我说公子你怎可言而无信？”
“本公子可曾答应过你什么？”
相对于车外灵凝的狼狈，车内小公子甚至悠然举起茶杯来，优雅吹去茶叶浮沫细缀，斜眼瞧她。
“那你还答话？”
“觉得有趣。”顿了顿，又可气反问道“不行吗？”
“有趣？”蓦地气急“……我问候你祖母的！”
对着车内小公子一句口不择言，跟着马车跑了几步，到底年幼的身体有些开始岔气，不得不驻足弯下腰来。
‘吱———’
马车却在灵凝驻足之时，同时停了下来。
“幼稚。”
马车内轻扬一声，像是嘲笑，像是叹息。
“阿福，带上她。”
“我才不要和你这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孔雀在一起！”
自己明明骂了他，他居然还答应载自己一程？傻子才相信他好心！
心中有了猜测便狠狠向着马车白眼，帅气的动作尚未做完，灵凝后脖颈便被提了起来。
身后是阿福纯憨的声音“能与公子同座乃是你福气，别不知好歹。”
灵凝左右挣了挣，最终脚不沾地被提上马车。
“你这人思想有问题？我都说……”
“本公子喜静，不许吵。”闭目养神，竟是眉眼不抬。
“你太专制了吧！你当你是合法压榨天下百姓的皇上？”
小公子蓦然启眸看她，冷彻而透骨的温度，如此定定看了半响，又悠悠敛下眼帘去“本公子不喜欢张牙舞爪的丫鬟，老实些。”
“有病！”被小公子方才那冷冽的眼神看的一僵，灵凝回神，吞了吞口水故作强硬挺胸道“我现在决定不做你丫鬟了！我才不要与自大狂一起……”
“本公子更是讨厌出尔反尔的人，嗯？”
如刀长眉挑了挑，像是在询问灵凝有无听懂一般。
他这般神情，果真高雅逼人。
灵凝届时顿住，暗自思忖眼下自己拼装高贵拼不过他，不如拼下流，遂想道“你老母的！”可又觉着这样太直白，不内涵，忖了忖决定品味些，婉转些，于是曰“吾甚想与尔母行周公之礼也矣！”
却见小公子愣了愣，灵凝借机又道“公子，其实我方才是骗你的，你这样长得真真很下不为例！”
后转身作势要下车。
其身后小公子白嫩面皮不禁青了青，绷着小脸道“仙山距离这里有多远，你自己清楚……若是错过此次机会下车，你便休想在上来……”又极其涵养咬牙劝阻“你还是莫要意气用事，三思而后行罢。”
伸手正要去卷车帘的动作最终顿出，灵凝抬眼狐疑看向小公子———“你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忽然觉得……”顿了顿，小公子认真上下打量灵凝一番“想来能去玉华拜师的孩子都不会差到哪去，如此，没有一两个傻子便衬不出本公子聪慧。”
灵凝本欲跃车的动作登时僵住，扭头回望有些黑脸“我想我很荣幸充当了那个反衬的傻子。”
“咳。”小公子握拳故作咳嗽一声，唇角微微划起一道半弧，扭头看向车窗外“阿福，走吧。”
三日后
“公，公子？”
故作小心翼翼一声低唤，灵凝坚守丫鬟本分守在颢然身边，随时待命端茶倒水。
马车华丽且极为宽敞，依照八岁灵凝的步伐，需要五步方才能左右走遍，而与小公子安然相处几日。灵凝悉心发现，这个高贵的小公子不太喜欢与人来往，更是在没有必要时绝不开口说话。
对此灵凝只当其是天生贵族金口玉言，他少说话，她亦是乐得少应付。
毕竟多数时，这小小少年嘴里吐出来的不是文字，而是刀子……
“茶……”又是简单一字，灵凝立即熟练的将马车内，早已沏好多时的龙井递了上去“请。”
她近来发现，只要自己不挑衅他，他绝对是懒得搭理自己，但偶尔的时候，这刀子还是会毛遂自荐般冒一冒头，比如眼下……
小公子初成风流姿态的指尖轻抚过白瓷茶杯，扬了眉尖睇视灵凝“凉茶。”
灵凝耳尖配合着动了动，“已是。”
将头垂的低些，学着现代在电视上看见的丫鬟敬茶之礼，灵凝不卑不吭却又略带三分乖巧。
“以后不要再叫我公子了，我叫颢然。”优雅的执杯缀吟一口清茶，小公子果断收住话锋，车厢内再次陷入沉寂。
惜字如金吗？
灵凝垂头不禁扁扁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