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宜之笑罢,正色道:“杨公子,你眉宇之间一股黑气时隐时现,乃正邪二气此消彼长之象,若非你内力深厚,早已毒发身亡,尽管如此,邪气终会压过正气,若不及时医治,不出一个月,便会丢掉性命。”又向胡若林道:“贤弟,我说得是否确切?”
胡若林道:“大哥所言不差,杨公子,你吸气之时,膻中穴是否会隐隐作痛?是否一日痛似一日?你是否觉出丹田之气也愈发难聚?”
他一连串发问,杨旻连连点头道:“是。”
胡若林又问:“你的毒是何时所中?何时受的伤?”
杨旻道:“上月二十二,至今已有二十一日。”
胡若林道:“最近可与人交过手?”
杨旻道:“前日晚间曾与仇人在五里浦动手,若非陈前辈、曹兄和诸位朋友出手相助,在下命已不在。”
胡若林道:“嗯,这就是了,你左耳泛紫而右耳透青,乃是内息散乱之兆,若非最近与人动手,也不会有如此败象。”
雨晴殷切道:“依前辈看,可医得么?”
胡若林道:“情势虽然不妙,但杨公子中气尚足,一股阳刚之气充溢内外,虽败而不至死,医是医得,只不过要费一番周折,至于如何医治,还要待大哥与我详细诊断后再做决策。”
胡若林又缓缓坐回竹藤椅道:“杨公子,陈二哥与我虽交情匪浅,可规矩不能破。”
陈思逸道:“胡二哥,放心吧,杨公子武功高超,随便教你三招半式,便可让你受用不尽。”
杨旻道:“陈前辈过奖,胡先生,晚辈这点本事,岂能入得先生法眼?素闻先生不但医道出神入化,而且武学渊博无俦,届时若能得先生指点一二,便是晚辈三生有幸。”
胡若林道:“嗯,还是杨公子说话中听,你成与不成,横竖还有陈老二在此,我左右折不了本,此外,我大哥治病救人,认的是钱,你这病瞧下来,少说也得二百金。”
陈思逸笑道:“好个胡阎王,你是老而弥辣,算盘越打越精了!”
胡宜之也笑道:“杨公子是好朋友,不收诊金。”
胡若林道:“你不收诊金,那是你的事,我是打死不做亏本生意的。”
又过了一会儿,胡若林忽地起身道:“午未交刻,正是治病救人之大好时机,大哥,咱们进书房吧,劳烦两位年轻后生,把杨公子搀进去,其余诸位,请稍坐。”
曹羽、陈邕二人搀起杨旻,雨晴在后跟着,一行人入了书房。见书房内杂乱无章,地上堆满了各种药材,除了《黄帝内经》《黄帝外经》《伤寒杂病论》《千金方》《妇科针石论》之类的医书随处摆放外,还有孔老孟韩庄等诸子百家经典,后墙上挂着伯岐、扁鹊、华佗、孙思邈四人画像,画像下一面梨木雕花条几,上陈着一尊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玉石香炉,里头三炷香燃得正旺,烟气悠悠而起。
胡宜之指了指,曹羽、陈邕把杨旻搀到一张竹榻上坐下,胡若林道:“三位,请出去。”曹羽、陈邕、雨晴三人点头而出,又坐回院内品茶。
陈灵灵走到雨晴旁坐下道:“晴姊姊,放心,这两位神医,定会还你一个囫囫囵囵的杨大哥,等你杨大哥活蹦乱跳出来了,咱们的喜酒就有着落啦。”
雨晴飞红了脸道:“灵姊姊别拿妹妹说笑,杨大哥尚未向我爹娘提亲,喝喜酒,喝喜酒的事儿还早呢。”
荀紫道:“晴姊姊,要我说呀,咱们江湖中人,自由自在,哪里讲这许多规矩?谁还讲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你想跟杨大哥过一辈子,杨大哥想跟你过一辈子,这就够了。”
曹羽微笑道:“紫儿,别多嘴,你才出来几日?就妄称江湖中人?”
荀紫道:“公子,咱一日入江湖,便终身是江湖中人。”
陈思逸笑道:“贤侄,你还莫说,紫儿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陈灵灵道:“爹,要不咱每从中撮合撮合?女儿长这么大,还从未喝过人家喜酒呢?”
陈思逸道:“傻丫头,那有为喝喜酒就硬拉着人家拜堂成亲的?”他嘴里这么说,左手已摸到了下巴上,似乎在思量陈灵灵的话。
旁边雨晴道:“婚姻大事,若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怎么好?”前半句众人还能听到,后半句却细如蚊声。
荀青道:“二伯,他二位若能喜结良缘,其利有四:一则杨公子正需人照顾,婚后晴姊姊行事也会方便些,二则人逢喜事精神爽,杨公子的伤会好得更快些,三则这对美好姻缘,定成江湖佳话,少不得羡煞旁人,四则……”说着她略作停顿,瞧了瞧陈灵灵,陈灵灵忙道:“四则甚么?”
荀青笑道:“四则灵姊姊如愿以偿,终于喝上了人家喜酒。”众人都笑,陈邕一拍大腿道:“青妹妹说得透彻!”
陈灵灵鼓掌道:“妙,妙!”
林举拍着茶几击节道:“佩服,佩服!”
邓翠向曹羽道:“想不到青妹妹心中,竟有一本好经济。”
曹羽道:“青儿心思缜密,咱们三个,可都比不上。”
荀紫向覃渊道:“小时候,我青姊姊与人说理斗嘴,庄上大人们都要退避三舍。”
陈思逸待众人停止喧哗,点头道:“青儿说得甚是,待他们出来,我就与杨公子商议,若他答应,咱们就借宜之兄这华居把婚事办了,晴姑娘,你意下如何?”
雨晴忸怩轻声道:“全凭前辈做主。”又低了头扭过身子,陈灵灵本想再逗她一逗,看她如此,只好作罢。
不多时,胡若林、胡宜之从书房出来,众人起身,陈思逸问道:“如何?”
胡若林道:“如我方才所说,这病医得,却也极险。杨少侠用内力抑住毒气,此法如鲧治洪水,是堵法,如今杨公子足少阴肾经、手少阴心经、足厥阴肝经、足阳明胃经四大经络血气淤积难行,有朝一日,堤坝崩溃而洪水溢出,毒气便会快速蔓延,侵蚀诸身经络,到那时,便是扁鹊、华佗打阴朝地府重返阳间,也无能为力。”
雨晴道:“依先生之意,当如何救治?”
胡宜之道:“我与二弟斟酌良久,议出两个办法,一是用大禹治水的法子,行以针石艾灸,逐渐疏导,再辅以在下配制的续命排毒丸,若不出差池,只需十五至二十日,杨少侠就能如常人那般走路,只是待他痊愈时,一身功力亦将散尽。”
众人均替杨旻惋惜,雨晴却平心静气道:“只要保住性命,我每就知足了,到时远离江湖,过太平日子,也是极好。”
陈思逸道:“另一个办法呢?”
胡若林道:“乃行功推导之法,需两位功力极其深厚之人,一人通十二正经,一人通奇经八脉,护住其心络,导引其真气,驱毒疗伤,待行功完毕,服用我调配的活血理气丸,不出两日,便能好个七八成,调养数日后,不但能痊愈,其功力也会大增,只是——这法子凶险无比,若行功之人功力稍有不济,那杨少侠体内毒气不但要趁势反扑,取其性命,更会倒行逆施,危及行功之人。”
雨晴问道:“杨大哥想用哪个法子?”
张若林道:“第一个。”
雨晴道:“是了,杨大哥并非因惧怕第二法子凶险不敢去用,而是怕连累了他人!”
陈思逸道:“二哥,行功推导需何等样人?”
胡若林道:“若有两位如二弟这般内力身后的人,当有九成把握。”
陈思逸微一沉吟道:“胡大哥,可还有飞去洪州的信鸽?”
胡宜之道:“仅剩一只。”
陈思逸道:“我即刻修书一封,请大哥尽快从洪州赶来,可来得及?”
胡氏兄弟尚未答话,雨晴忙道:“前辈盛情,晚辈感激不尽,若让前辈耗力劳神,涉天大危险,恕我二人不敢承其重。”
陈思逸道:“晴姑娘,放心吧,陈某不做无把握之事?”
陈灵灵道:“晴姊姊,如杨大哥这般行侠仗义之人,江湖上多多益善,我爹若能助二位胡伯父将医好他的伤,也算是做了一大善事,这可是我爹极乐意的事。”
雨晴听了二人言语,盈盈要向陈思逸跪拜,陈灵灵连忙扶住她道:“姊姊,我爹不喜欢人跪他。”
雨晴道:“大恩不敢言谢,前辈再造之恩,我每铭记在心。”
陈思逸道:“这大可不必,只希望二位依旧能行侠仗义。”雨晴抱拳道:“谨遵前辈教诲。”
陈思逸正要进书房,曹羽道:“二伯,小侄毛遂自荐,想为杨大哥运功疗伤。”此言一出,莫说胡氏兄弟,就连陈邕、陈灵灵、覃渊也都用怀疑目光瞅着他。
第45章治病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