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怕引人注意,分成几拨各自寻找住宿之处,约定各拨头领于明日午时在梁门内会仙楼碰面,商议救人之策。柳三刀领着九人在御街上找到家客栈投宿,掌柜的道:“这御街是城内最热闹处,小店每日爆满,诸位客官好运气,有一伙客人前脚刚走,诸位后脚就到了,若是晚来一步,小店这上好的客房就会被他人抢去。”
待安顿好房间,掌柜的又向柳三刀道:“客官,这御街是东京行院聚集之所,最是好耍,处处笙歌,夜夜春宵,无数皇亲国戚、大贾名流在此流连忘返,客官可有相与的姑娘?如若没有,小的倒可为客官牵线搭桥,赵元奴、崔月儿、郭倩儿、刘美美都是东京有名的行首,寻常人想见一面都难,若有小的引进,小姐们定会对客官青眼有加。”柳三刀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多谢掌柜的美意,劳烦备一桌上好的酒菜,用罢饭我们要早些歇息。”那掌柜的道:“这就去准备,唉,来此花花世界,却不知寻欢作乐,实在可惜。”说着,摇头叹气地走了。
用过晚饭,各自回房,柳三刀练罢内功,解衣就寝。隐约听到四更鼓响,柳三刀从梦中醒来,见月光如缎子般从窗户中抛洒进来,心想:“我何不亲自去探一探开封府衙?”他翻身下床,穿上夜行衣,把刀插在背后腰间,从窗户中跃出,飞身上了屋顶。
他白天在这一带寻找客栈时,就已把街巷道路一一记了下来,这一路纵跃腾挪,不知过了多少间房屋楼阁,远远看见府衙内外灯火通明,无数巡逻士兵举着火把四处游走。柳三刀在府衙对面一座房屋上伏下身来,见府门巍峨壮观,庄严肃穆,墙上墙下,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又有数队官兵手提刀枪,来回巡视。柳三刀粗略估算,仅南面一侧,就有一百余人把守,并且从步履来看,这些人武功都不算低。
柳三刀看了一会,随手揭下一片瓦来,向东南角一扔,发出“啪嗒”一声脆响,众士兵即刻提起兵刃、东张西望,最近一队士兵立刻跑去查看端的,防卫调度有方,丝毫不乱。柳三刀绕着府衙瞧了一圈,四围均无破绽,再看衙内屋顶之上,人影绰绰,兵刃闪闪,想必埋伏了不少高手,整座府衙化作天罗地网,真是戒备森严,插翅难入。
柳三刀心中不免惴惴,思量道:“朝廷料到有人来救方大哥,将府衙守得如铁桶一般,这教我等如何下手?”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忽听一人喊道:“兄弟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柳三刀心念一动:“这声音好耳熟。”探出头一瞧,原来是在钓台打过照面的指挥使张得路,此刻正站在府衙门口神气活现道:“再咬牙挺它两个多月,保着方腊这厮脑袋瓜子落地,咱们就算是立了大功。”有人道:“张指挥,放心吧,咱们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布了一千多人,这方腊就好比焖在锅里的鸭子,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他不出。”
张得路道:“话虽这么说,咱也得小心谨慎,若一不小心走了朝廷钦犯,你我这吃饭的家伙就得搬家。”说着打了个哈欠,又道:“你们好生守着,我四处巡巡。”说罢,摇摇晃晃,向东走去,柳三刀心想:“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找出救人的法子。”于是,轻手轻脚,沿着屋顶跟踪张得路。
张得路折而向北,沿途还时不时跟那些站岗的、巡逻的打招呼,过了延庆观,他向右一拐,离开府衙,朝着御街方向走去,柳三刀琢磨:“这小子要去做什么?”
待离府衙够远,柳三刀从屋顶跳下,不远不近地跟随张得路,见他走到御街拐弯处时,突然停下脚步,朝身后左右望了望,而后一跃,藏到了阴影处。柳三刀心里打了个突,忖道:“不好!被他发觉了!管不了许多,先擒了他再说。”正想扑将上去,忽听御街上有脚步声传来,接着瞧见一人在前,打着灯笼引路,一个衣着华贵之人紧随其后,后面又跟了六人,个个手按腰间刀柄,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像是在保护那贵人。八人脚步匆匆,沿着御街向北直行,不一会便走远了。
张得路慢慢从阴影中踅出,嘴里嘟囔道:“好险,就差这么两步,若不是老子机灵,这颗脑袋就保不住啦。十有八九又是到李师师那表子家里去了,嘿嘿,你会你的李师师,我会我的刘美美,大家同道中人,哈哈哈。”哼着曲子,沿御街向南边走去。
柳三刀看街上悄然无人,心想:“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身子一纵,便如浮光掠影般迫了过去。那张得路心中快活,举起手来,正要敲刘美美家的大门。柳三刀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出手如电,点了他身上数处穴道,张得路张口便骂:“谁他娘……”刚迸出三个字,就被点了哑穴。
院内有女子喊道:“妈妈,快开门瞧瞧,是不是张郎到了?”柳三刀刚把张得路拖到阴影处,那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婆子伸出脖子四处望了望,口中喃喃道:“死丫头,想相好的想疯了,哪里有什么蟑螂?连只臭虫都无。”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关上了门,那女子又道:“妈妈,是张郎到了么?”那虔婆道:“鬼影都没有,安心睡你的觉吧。李大官人财大气粗,出手阔绰,你偏惦记那个穷侍卫,你一个行院的粉头,就是天上下五花官诰,也落不到你头上!”
柳三刀将张得路扛回客栈,放在一张椅子上,而后关上窗户,点亮蜡烛,见张得路目光既惊且惧。柳三刀拔出明晃晃的刀来,在张得路脑袋左右虚晃几下,沉声道:“我要解你的哑穴,若敢高喊,性命不保!”张得路本非贪生怕死之人,可自打前不久被孙文质唬了一通之后,心中时常后怕,如今又莫名其妙地被柳三刀制住,数年积攒下来的骨气、胆色都飞到爪洼国去了。
听了柳三刀的话,他连连点头,柳三刀伸手解了他哑穴,问道:“方才你看到的那人是谁?”张得路声音微颤道:“那,那是当今圣上。”柳三刀吃了一惊道:“真的?”张得路道:“真的,真的,圣上与上厅行首李师师打得火热,虽然偷偷摸摸,可东京城里人尽皆知。”
柳三刀哼了一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赵佶这厮,有三宫六院仍不知足,还要跑出来寻花问柳,官家不像官家,臣子不像臣子,今天算他走运,他日若被我碰到,即刻要了他狗命。”张得路“啊”的一声道:“你,你大逆不道。”柳三刀道:“大逆不道个屁,你们当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当他是条狗,我们起义造反所为何来?就是要先除尽你们这些为非作歹、没心没肺的贪官污吏,再杀了这昏庸无能的狗皇帝,让天下百姓过上安乐日子。”一席话说得张得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第13章主仆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