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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剑气

日头已经西斜,韩兴的身影已经拉长了很多。他已在城头站了足足两个时辰,目光一直盯着那片树林,可是盼望的那道身影一直没有出现。
但他既没有显现出半点不耐烦,也没有一丝着急的样子。他相信,耿南山一定会来的。
果不其然,一匹健马由树林中冲了出来,马上一个黑影。
看到马匹,韩兴就笑了,笑得很舒展,很温和。
可是,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了。他看清了那人是伏在马背上的,看样子似乎受了伤。韩兴右手在城墙上一按,身形霍地拔起丈余,凌空翻身飞跃下了城头,在落地的刹那脚尖轻轻点地,身形箭射而出,每当旧力竭尽时,足尖再次点地身形便又迅捷飞掠而去。他竟施展出了燕子三抄水的绝顶轻功。
健马来势很快,韩兴更加迅疾。
可是健马没有人驾驭,自不会停下,径直撞向韩兴。人马的速度都极快,似乎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似乎已然撞在了一起。
健马长嘶,人马骤然静止在了那里。韩兴手握马缰,一只手就拉住了疾奔的骏马。他的双目紧盯着马背上的人,盯着那紧闭着双目的黑衣汉子。那眼神仿佛看到了铁树开花,不仅惊异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痛!
他的朋友,此时最值得信赖,也值得信赖的人,竟然在他召唤到来的同时,也结束了他的生命!
韩兴紧紧抓住了那柄金黄长剑,就像拯救坠下危崖的朋友那般用力。抓剑的手指节都在发白。
树林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地上的鲜血还可以清晰看到,打斗的痕迹也摆在那里,可是尸体却一具都找不到了。
韩兴凝立身形,站在林里。站在不久前,才发生激战的地方。
林中只有远处传来的蝉鸣,还有寥落的几声蛙鸣外,没有任何其他声音,连风声也没有,自然没有人的声音。
韩兴双眉紧锁,目中闪着精光。此时的他,不仅没有老态,相反的透出一种摄人的气魄,无论谁见到此时的他,都会为之所震。他并没有停留太久,牵着健马出了树林,走向城门。
夕阳下,他的背影拖得很长,一股莫名的疾风卷了过来,风声呜咽天地萧索,但他的步伐极其沉稳。
短短数日间,他不仅失去了儿子,更失去了相互扶持的老友。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很多人都会被击倒,可韩兴却如巨人般屹立。他的成功绝不是一时的走运就能取得的。
万兴山庄里。
雪儿端坐在会客厅紫檀桌右手边的梨花木椅上——平时韩兴坐的位置。这并不算很上等的家具,坐上去也不见得多舒服,可是在万兴山庄里,除了韩兴外还没有人敢做,也没有人有资格坐。
庄子里的仆人自然都看到了坐在了那里的人,虽说都在疑惑,甚至在私下议论,但是好歹这庄子里已有了主心骨,众人的心也就定了下来。
夕阳西下,会客厅里一片阴暗,没有点灯雪儿的身影模糊了起来。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都没有动一下,但她的眼睛如夜幕上得明星,散发着炽热的光芒。无论谁见到这种眼神,都会相信这一定是个有权势的人。
忽地,院中似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这声音很轻,就像灵猫跃下墙的声音。
跃进万兴山庄的,当然不是猫,而是一个人,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这人对他的轻身法似乎很满意,跃下院墙后并没有立即隐匿身形,而是静静观望了下院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还敢回来?”随着一声轻叱,雪儿箭一般由厅堂中穿出。她的手中并没有剑,一双妙目盯着斗笠人,眼波轻柔更多情。
斗笠人似乎被这眼神陶醉了,但他轻轻叹了口气,一言不发,飞身略上院墙,再一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我不会再让你消失,再也不会。”雪儿低喃到,身如箭射追了出去。
当夕阳完全坠下,暮色正浓时,韩兴牵着一匹骏马出现在万兴山庄门口。门侍似乎有些吃惊,连句“老爷”都没来得及叫,目送着韩兴走进了院子。
韩兴此时并不在意这俗礼,虽然平时他一向管教极严。踏进院子时,迎面碰上了管家薛玉。他正吩咐家人掌灯,见到韩兴立时对身后的人道:“吩咐厨房多做些菜。”转头又笑着对韩兴道,“庄主想必累了吧,快些到厅中休息休息。”他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伏在马上的人,除了韩兴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韩兴点点头,没有说话,径直牵着马走向会客厅。惊得薛玉及下人一时都怔在了那里,难道韩兴会牵着马进入厅堂。
韩兴自然不会如此胡来,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伸手扶下了耿南山的尸体,顺手连那把龙神剑也握在手里。他的身躯本来肥大臃肿,再扶了个人,体型更显笨拙,动作不仅迟缓更可笑。
会客厅中还没有掌灯,外面的人自看不清韩兴此时的动作,否则一定会大笑。
可是下一时就没人笑得出了,厅中忽地亮起了两道剑光,就像刺破夜幕的闪电,一闪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没人想到竟然在会客厅中藏匿着杀手,院子中的人已然发出了惊呼声。两道剑光一左一右,来势凶猛!
韩兴似乎已无法躲避,两道剑光好似已刺入了他的身躯,但他却原地一转,带动着身畔的尸体也转了起来,就听两声当当脆响,两道剑光就被荡了开去。
躲在暗处偷袭的人并没有得手,或许连他们都没有想到。暴喝声骤起,两道剑光交击刺来,直逼着韩兴在退。事实上,他也只有退。
而且退得很快,前面的剑光刺得虽迅捷,却始终与韩兴差了数寸。然而身后一缕尖风破空袭来,好似毒蛇吐信,既狠又准。
韩兴的心猛地缩了一下。他的脑后没有眼睛,虽然听到了背后的一击,却已无暇应对!
身后刺来的是一柄又细又长的剑,剑身泛着碧绿光芒,确是一口宝剑!
当!
随着一声脆响,那把细长剑被击偏了。这一剑竟也落空了。
挡开这一剑的并非韩兴,而是突然出现的一个斗笠人。他的掌中剑没有停顿,划了半个圆弧,忽地斩向前面追击的二人。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有多么不可思议,多么神奇!
这人的出现本已似天神突临,剑法怎会是庸手可比。
前面追击的二人自然不是庸手,绝对算得上高手,应变不可谓不快。提剑上撩,以巧劲化来招。
这变招极高明,可惜他遇到的对手太高明!斗笠人剑到中途忽地,变“斩”为“砸”!
那人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果然就在他错愕惊怔时,身旁的人竟被他的剑伤到了手腕。他的剑竟被巨力硬生生击飞,正好削到了那人。
“呀!”那人吃痛不起,惨呼出声,手中剑当得坠落于地。
碧绿光芒暴涨,凌厉疾风席卷着院子,紫薇满树的红花飞旋枝头,散落空中。这一剑的威力竟已达丈余外,这好似就是人们口口相传的剑气!
斗笠人不停留,喝道“走!”,右手只是轻轻摸了下韩兴手腕,就觉右手一震,不自禁得松开了耿南山的身躯,他的身子竟被推的飞起,直直飞向院墙。
院墙足有两丈余高,这一推之力纵使再强也不能将他送上墙头。何况韩兴,满眼都在瞧着渐渐倒下的“尸体”,脸上露出说不出的悲伤痛苦。
“休想走!”碧绿光芒斩向了斗笠人,将他震得退了五步,如箭射般追向韩兴。
韩兴的身躯在往下坠,斗笠人想要去救也已来不及。
霍地,空中探来一道绳索,精准无比套住韩兴肥大身躯,又笔直飞回了墙头。那里正有个蒙面人站在那里,眼见剑芒追来,左手轻挥数十点寒星暴雨般罩住了剑芒。
一连串的脆响,就像银珠落盘的声音般动听悦耳!“噗噗”声不绝于耳,却见那寒星竟是一个个的钢珠弹丸,深深嵌进了地里。
那蒙面人的手劲当真极强,竟如机簧弹括,一起射出那么多弹珠。
下一时,蒙面人已扶着韩兴跃下院墙,闪身拐进了一条暗巷不见了踪影。当那道碧绿剑芒飞出院墙时,哪里还有韩兴的影子,只能恨恨跺了跺脚,再回院子时,那斗笠人也已没了影踪。
院中一手持长剑的人,嗫嚅着道:“那人由那个方向逃走了。”他指着与韩兴逃跑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