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夜微凉。
楚暮就这么坐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任凭雨水打落。
他现在很专注，就连李湘尘的呼噜声都无法惊扰到他。
他手里捧着《万相》，目光已经从当初的惊奇诧异甚至惊恐转变成了平淡。
这，是《万相》里面夹着的一张纸，白纸，黑字，清晰。
雨水打落在纸上，却浸不湿这一张薄薄的纸，水滴一滴一滴的从纸上滑下来——就和从他身旁插着的断剑剑身上滑下来一样。
这是一张新纸，在楚暮带《万相》走出清风山的那一瞬，楚暮还记得，没有这张纸。
而现在，它就躺在自己手里。
纸上，只有四个大字。
惊！鸿！剑！法！
剑法么？那为什么只有这一张纸四个字。最最重要的是，这张水火不侵的纸，是什么时候藏进自己一直贴身存放的《万相》里的呢……
楚暮不知道。
现在，已经到了深秋，距离那几日楚暮昏迷苏醒已然过去了小半个月。
他们距离江南，也不过十日的行程了。
这几日，红衣人一直没有找上门来，李湘尘说，可能是红衣人那一伙在这南部地区的人手已经用尽了，亦或是有些什么事情牵制，至少顾及不到自己了。
黑衣人也没有来。
李湘尘向楚暮解释了为什么断定黑衣人是擎天教的人，为什么他们出来杀人还要带着能表示自己身份的东西。
“擎天教，不仅仅是一个杀手组织，还是武林第一大教，名传甚广，人人皆知……你除外。且教中规定三不杀三必杀，可谓仁义至极。而且执行任务必须有教中堂主及以上的人员认可发下信物后再去执行，否则杀无赦。所以说擎天教不会滥杀人，因此他们佩戴信物，是对自己的信任，也是一种坚持。”
“那是那三杀，三不杀呢？”
“三不杀，不杀妇女老幼，不杀清官廉吏，不杀义士侠者。”
“三必杀，必杀不忠不孝，必杀荼毒百姓，必杀……昏君庸帝！”
“连帝王都杀么？”
“嗯，擎天教创立及早，大概在秦朝末年，而据说他们杀的第一个人，叫做胡亥。秦二世，胡亥！不过说起来，你是不是哪个德行败坏的衣冠禽兽什么的伪装的，要不擎天教追杀你干嘛啊？”
“为什么追杀的不是你？”
……
今夜楚暮拿出《万相》，本意是趁着李湘尘睡着查一查自己当时昏迷的情况，这一个月他每天都想查，但是李湘尘每天晚上都要看星星，说这好像就是看姐姐，一定看到楚暮休息或是睡觉才睡，楚暮也没有机会，今晚不知怎么回事，这小子挨地就着，莫不是下雨没星星？
也就是这么一拿，楚暮发现了《万相》里面夹带的这张纸。
惊鸿剑法，就这么一个名字罢了，任你纸质量再好，就算是好到刀枪不入，也没什么用啊。
他不知道，这张纸就是刀枪不入，甚至，不久的将来，还救了他一命……
翌日，天晴。
李湘尘抖抖身上的睡，拧了拧衣服下摆，挤出来一滩水，站到太阳底下，对正在牵马的楚暮说：“楚兄啊，别牵马了，这种下雨后的早晨，是练习弓箭最好的时候了。”
没错，这一个月，楚暮开始和李湘尘学弓箭了。
也不知道是楚暮天赋渣无可渣，还是李湘尘诚心的，到现在，楚暮就成功射出去一箭——还歪到了姥姥家。
李湘尘是非常享受这种教导菜鸟的感觉，他可以肆意的尽情的无休止的损楚暮，说他这不好那不好蠢笨如猪什么的，简直太过瘾了。
楚暮慢慢的拿起李湘尘的无日弓，抽了一支羽箭，有模有样的搭在弓弦上。
嗖！
震惊！
“唉，你看，我，好像射的挺准的……”
“是，不过，你……射到人了吧。”
两人急忙跑过去，搀起一背着药篓蹲坐在地上的老者。
“老人家，对不起，没……没事吧？”楚暮小心翼翼的问。
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看李湘尘，又看看楚墓，缓缓站起身，说道：“我是没有事的，你那一箭，射到我的药篓了。”
楚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真是，对不住啊。”
“唉，本来还想在雨后之晨采一点好药草，没想到，你这一箭还射坏了我的药篓啊……”看看因为被射穿编织扣而松松垮垮的药篓，老者无奈叹息。
“老人家，有什么要帮忙的么？”李湘尘恢复到有礼貌的状态，缠着老人走到树下。
“血竭，藿香，巴戟天，王不留行，三七……”楚暮一样一样数着药材，问道“老人家，你采这些药，应该是为了医治湿寒淤血导致的病症吧。”
李湘尘疑惑的看了楚暮一眼，这货还会这一手？果然，山上待得时间久了，带着土气的就都熟了……
“咦？小伙子，你认识这些药啊，还知道怎么用，不过，你看看，这是丹参，那是巴戟天，你不知道两者药性相恶吗？”老者含笑看着楚暮。
“嗯……”楚暮看看那一筐药材，脑海里飞快的过着《万相·药经》里的药材。
“嗯，您这里面还有川芎，当归，都是辛甘温药，辅以巴戟天，血竭，就可以压下丹参的药性了，不过，那药材采来还有什么用啊，这药量还这么大……老人家，您采的不是一种药的药材吧？”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着说：“我这还就是一种药的药材！”
“嗯……川楝藤！难道……这是治疗瘟疫的药材！”楚暮两手一拍，吓了李湘尘一跳。
据说，川楝藤与青蒿有着相同的功效。
青蒿，治疗瘟疫的药材之一。
这青蒿草可以治疗瘟疫，还是一代神医华佗发现的，用它治疗当时的瘟疫黄胆病。
民间有“三月青蒿能治病，五月六月当柴烧。”的说法。
“哈哈，果然聪明，不过，只是答对了一半。”老者点点头。
“难道不是治疗瘟疫么？”楚暮疑惑，自己看着这一筐药草，是再也看不出花来了……
“不，的确是治疗瘟疫的，不过这与其说是瘟疫，不如说是……鬼神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