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剿匪,御虏,剿匪…”朱慈烺正在权衡案上两册奏表孰先孰后,突然,眼前再一次变得空旷白亮。
“天界!”朱慈烺忍不住叫道。
“说得对。”
朱慈烺猛地转过身:“又是你!你想干什么?”
“不用这么紧张,你这些天来一直忙着朝廷的事情,难道就不想知道天下战况吗?”
见他一脸警觉的望着自己,天神林梓怊笑道:“你来看。”
说着轻挥衣袂,洁白的地上如拨云见日般现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从洞中看去,城野山川历历在目,朱慈烺问道:“这是什么?”
“赤县神州,也就是大明江山,人间的一切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不过你只要看看流寇和官军的战况就够了,好了,我不打扰你来,仔细看吧。”
听罢,朱慈烺忙趴到洞边仔细观看:
京畿一战,匪首李逆所属匪部伤了元气,有经过保定一场惨胜,战斗力更是大减,已由井径窜往山西;张逆匪部自湖广溯江而上,企图窜犯四川,被土司女将秦良玉阻在川东,动弹不得;而崇祯皇帝自经殉国之事在明国百姓心中产生了强烈的震撼,之前还有人觉得罪己诏是虚伪的言辞,因而心存怀疑,如今看到万乘之君在社稷危难之时毅然捐躯殉国,顷刻间将人心中的怀疑彻底击碎,一时间各地剿匪义师风起云涌,乡绅名士纷纷慷慨解囊,组织义军,各地匪部纷纷溃逃。从洞中俯瞰,可以清楚地看到流寇向陕西溃逃时候的狼狈状况。
朱慈烺高兴的不得了,这时候洞口却突然关闭消失了。
“怎么回事?”
林梓怊将一卷帛书递给他,说:“已经够了,现在凭你的实力,再加上这卷帛书,应该可以在一年之内彻底剿灭流寇了;至于塞外的鞑靼人,很抱歉,我无能为力,你只能凭借万里边墙来阻止他们了。”
“再见!”林梓怊如同美女般的微笑随着洁白的世界渐渐淡化消失。
朱慈烺猛地打了个寒战,“难道又是梦?”低头却见手上果然有一卷帛书,不禁到抽一口凉气:“不是梦!”
忙打开卷轴,见上面写着“剿寇廿策”四个大字,左侧依次是“逼巢穴、行疑间、据形胜、练乡勇、信赏罚、出奇兵、置弩车、伏地雷、广应援、出滞狱、绝径路、因粮食、鼓敌仇、散当援、固根本、宽抚宥、昭激劝。”
朱慈烺猛然攥起帛书拥在胸口,回忆刚才看到的景象,顿感心中汹涌激荡,忍不住高呼:“我大明中兴有望啦!”
…
后宫琼苑摛藻堂旁边植有一株千年古柏,高耸如云,枝盖如伞。皇帝轻轻的婆娑着粗糙的树皮,不禁回想起童年往事。
“奴婢见过二位殿下!”
近侍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转身见果然是永、定二王。
“皇兄!在干什么呢?”
“喔,我——呃,朕在想这棵树呢。”对着二人疑惑的眼神,朱慈烺接着说道,“你们还记得吗?那是崇祯十一年,朕出阁听经筵,父皇挑选的讲读官个个都是朝中大儒,有姜逢元、姚明恭、屈可伸、方逢年、刘理顺、吴伟业、杨廷麟、林曾志,还有的朕都记不清名字了,那个吴伟业还是钦点的殿试状元哪!那天咱们兄弟三个正在这儿玩耍…”
“喔!对了,我想起来了!”永王朱慈炤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叫道,“那天咱们兄弟三人就是在这树下玩来着,三哥还说这树皮粗糙,能攀上去,结果爬了还不到一人高就掉下来了,亏得这树还是斜歪的,内使给接住了,不然非得摔坏了不可!后来还是我给内使下了缄口令,才没让父皇知道,要不然你…哎哟!你敢打我!”
定王羞得脸颊通红,不等朱慈炤说完,上去照准后背就是一拳,嗔道:“你也好不到哪去!当时一听御前近侍马文科来传的父皇口谕,说要让皇兄去听经,你一手揽树一手抓着皇兄的衣袖,死活不让走,皇兄的袖子都叫你扯裂了,那帮讲读学士还道皇兄有断…”
朱慈烺一个箭步上去捂住朱慈炯的嘴,在耳旁低声说:“给我闭嘴啊!当着那么多内使宫娥,你胡说什么!”捂了一会,确定他不再说了,这才松手。
“呼!呼!憋死我了!”朱慈炯一面大口喘气一面怪道。
“哎!对了,听说皇兄要选秀纳后了,是吗?”永王问道。
“听谁说的!”
“怎么?皇兄纳后你吃醋啦!”
“老三!你再胡说!”
“谁吃醋啦!皇兄,开始选秀了吗?画像什么时候能送进宫来啊?到时候可一定记得叫我也看看啊!”
“是皇兄纳后宫,你看什么?小心治你秽乱后宫之罪,叫司礼监给你咔嚓一刀下蚕室!”
“你!皇兄你看三哥又胡说!你快把他推出午门廷杖!”
“敢!我是亲王!就算去了锦衣卫也不敢打!”
“那我也是亲王!谁敢拿我开刀下蚕室啊!”声音太大,说完又后悔了,顿时臊红了脸。
“嗨!那可不一定,你要是真敢…”
“叫你胡说八道!”见定王越说越不像话,朱慈烺抬腿踹了他一脚,骂道:“打死你都算轻的,哪有你这样的亲王啊?跟乡野村妇似的,整日里扯舌头!”
永王毕竟才十二岁,论口才的确说不过朱慈炯,现在见皇上踹了“仇人”,立刻拍手叫好:“好噢!大义灭亲咧!”
“你行了!都是你挑起来的!选秀纳后的事朕都还没答应,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瞎嚷嚷什么呀!”
“我不就是随便问问吗!”朱慈炤小声咕哝道。
“什么啊!你就是吃醋了!想当董圣卿第二,扯袖子…”
“你再胡说!”皇帝臊的脸颊通红,朱慈炯见状边跑边回头说:“皇兄!老四!你们慢慢聊,本王先告辞了啊!”
“你这个促狭鬼!给朕回来!”
打闹嬉戏充满了后宫琼苑,这个世界上最宽阔的大宅院里仅有的三位主人此时此刻完全沉醉在温馨之中,尽情享受着家的感觉。曾经有人说皇家无亲情,但是在这里完全不是这样的,从小在一起玩耍长大的三兄弟完全没有所谓的皇位之争,他们真正做到了所谓:“兄肥弟瘦,无复相待之期;让枣推梨,长罢欢愉之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山西。
“将军请看,这里地处山谷,很容易受埋伏,况且咱们多为骑兵,在这狭长地带前后难以呼应,再加上我军千里追剿,粮草补给困难,一旦闯贼在山上布下伏兵,后果不堪设想!”山西剿匪行营的大帐里,一名副官正立在巨幅地图前一脸严肃的分析当前的情势。
吴三桂略微沉思片刻,说:“那依你之见,我军当如何行进呢?”
“属下认为当兵分二路,令步兵攀上山谷顶端,”说着在地图上一指,“骑兵和粮草辎重沿谷底穿插并进,以最快速度通过山谷地带。”
“山西地方的流寇主力应该已经被我军剿灭,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就照你说的去做吧!”
“得令!”
望着副官离去,吴三桂再一次露出一副春风得意的神情,他站起身,在大帐内踱来踱去,不时摸摸颔下毛茸茸的胡须,心想:我吴某这次算是发大了!率部勤王,解京师之围的是我;击溃流寇主力,沿途千里追歼的也是我;放眼天下,朝廷可用之兵也只有我吴某的关宁铁骑了。在保定的时候跟朝廷索要一百万两饷银,居然第二天就送来了,嘿嘿,那小皇帝怕是把大内珍玩都给卖了才凑出这笔银子的吧!眼下山西境内的流寇基本上算是平定了,呸!逼得崇祯皇帝上吊自杀的流寇也不过如此嘛,比关外的鞑子差远了,跟他们交手简直就像让弟兄们磨刀练手似的!等渡了黄河扫荡陕北,剿灭流寇,斩草除根,到那时候,我吴某要兵权有兵权,要战功有战功,就让小皇上给我裂土封王!哈哈哈…”
吴三桂如此兴奋不是没有理由的,的确,自从他所率领的边军回国进剿以来,一路势如破竹,克井径,复太原,不费一兵一卒光复大同,关宁铁骑一路飞土扬尘,所到之处百姓箪壶食浆,不到半月,北畿、山西已全境光复。现在,连同各地加入的义兵共二十万大军正在前往蒲州集结,准备渡河往陕西,直捣流寇陕北老巢。
“禀将军!一切准备妥当,请将军上马!”
眼前的山谷就像是干旱的土地上龟裂的缝隙被无限的放大了,曲折深邃,景象奇险。步兵携带着简单的装备,正在奋力攀上谷顶,而骑兵和粮草辎重交织在一起,排成一条一丈多宽的队伍,发出隆隆的行进声,开入山谷,这样的队形即使被穿插截断,也不会出现粮草于军队首尾不顾的情况。一个时辰之后,军队完全进入了山谷。
如果从天空向向下俯瞰,官军队伍如同一条巨大的蟒蛇蜿蜒前行,绵延数十里,浩浩荡荡。战马的嘶鸣声,马蹄声,兵刃清脆的碰撞声,步兵整齐的脚步声,以及军官威武的号令在山谷之中回荡,为这一幅壮阔的行军图配上了最适合他的进行曲。
…
光凌皇帝朱慈烺趴在阁楼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支望远镜,笑嘻嘻的四处寻找:“嘿嘿,老四,算你倒霉,孤家有这西洋望远镜,这小小的后宫琼苑,任你藏哪儿,不怕找不到你!”
心里正美着,突然眼前一阵刺眼,“哎呀!”忙放下望远镜,原来是不远处园门口永王手里拿着一面水银镜反射阳光照的他睁不开眼睛。
“别照了!别照了!”朱慈烺大声喊道。
朱慈炤这才满意的收起镜子,跑上楼来,看到皇上手里的望远镜,惊道:“望远镜!好啊皇兄,你耍赖!快叫我看看!”说着就上去抢。
“哎,好好,你别抢,给你就是了!”说着递给他,说,“谁耍赖了,朕又没偷看,再者说你不也是拿镜子反光晃朕眼睛了吗?”
永王对着望远镜一端看了看,又掉过来看了看,想闭上一只眼睛却做不到,只好腾出左手捂住左眼,撇着嘴看,样子滑稽透了。
皇帝差点忍不住笑出来,朱慈炤自己却全然不知,朱慈烺拍拍他的肩膀,说:“这西洋望远镜是意大利亚国陪臣汤若望进贡的,还有一本《望远镜图说》呢,乾清宫书房搁着呢,待会一块给你,不看你是不会用的。”
朱慈炤摆弄着望远镜叹道:“怪不得乎远乎近的,嘻!技艺灵怪也哉!”
朱慈烺笑道:“行啊,还会转文呢!又去偷大内藏书了吧?”
“哪有哪有!是我宫里的太监去偷的!”
“呸!不是你指使,他们敢去?诶,对了!反正给御前经筵的讲读学士班子都还原封没动,改天你跟老三一块去听讲去,怎么样?省得你再派人去偷书了,啊?怎么样?”
“哎!别呀!等我跟三哥商量商量啊,对,商量商量啊!”
“瞧你那德行!朕是吓唬你的!你要是去听经筵,一问三不知,还不把那些朝廷栋梁气死啊!”说着一指他的额头。
“我哪有这么笨!”朱慈炤正了正头上的翼善冠说道。
“对了,刚才晃我的那面镜子呢,拿来给朕瞧瞧!”
“哎,给!”朱慈炤忙从袖子里拿出小镜子递过去。
朱慈烺拿着镜子在他脸前晃晃,说:“嗨,朕问你,这西洋镜子是怎么造出来的,其中有什么玄机奥妙,你知道吗?”
“这还不简单,跟那些水晶、玉器一样,雕刻出来的呗!”
朱慈烺笑道:“老天!亏得是朕问你,若是外人知道了,大明皇室的颜面还不被你丢尽啊!那部天学初函你是怎么看的?”
“啊?天学初函里头有吗?没看见啊!”说完才醒悟自己上当了,忙捂住嘴,可是已经晚了。”
“哈哈哈!上当了吧,这叫不打自招!行了!朕不怪你,以后要什么书跟朕说一声,朕派人取了送去就是了,可别再派太监去偷了,御书房的管事太监都快叫你给逼疯了!”
“知道了!唉皇兄,你还没说那个西洋镜子的奥妙到底是什么?”
“哦,这西洋镜的奥妙就是…”刚要说,只见一名小火者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跑上楼扑倒在地,头上的乌纱小帽滚落到一边,拼命举起手中的文书,喊道:“皇上!边关八百里文书告急!”
第2回瞰人间中兴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