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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露天台

言道是顽皮活泼,讨厌她的自然说她不知礼数。
李公公好奇心奇重,对上是恭恭敬敬不敢逾越,但对下,一件事一定要弄明白个究竟。宫中回廊曲折婉转,李公公在御花园的一处转角处突然找到了机会,一个闪身躲进了回廊下的灌木丛里。
老相和夜缨走过回廊并没有见到李公公的人影,入宫前,李公公告知过他们,皇上在承华殿露天台设宴。
“这人去哪了?”夜缨皱眉,远处只见两端着银盘前行的宫娥并没有瞧见李公公的人影,莫不成这李公公是鬼魅化身?比苏景策的轻功还厉害?
左顾右盼还是没见着李公公人影,相爷怕耽搁了设宴时辰便问夜缨:“缨儿,你可识得路?”
夜缨细细琢磨了一遍,承华殿的露天台,她尚且记得,那是宫中最高的地方,高三丈,举目可观整个洛阳城之景,抬眼可见漫天星宿落碧泉。
她曾去过,早在宫中便听闻,那里的景色是洛阳城里最美的,那时,她站在露天台望着东宫之中灯光璀璨,偶能闻丝竹作响,她睁大了眼一瞬不瞬的眺望,她想,这么远一定还能看见苏然,茫茫人海,咫尺天颜。
可她看了好久好久,直到东宫的灯火渐渐落幕,也未曾分明那亭台楼阁,树荫花丛里人影重重到底谁才是她深深爱着的苏然。
记忆的片段只在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不是你的,就算穷尽一生,咫尺天涯你也看不见。回过神来,她颔首抬起步子往前走。
李公公悄悄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这回可吓他不轻,这夜缨他敢保证从未被皇上召见过,为何对宫中这般轻车熟路?
承华殿那是先皇为他一个极其宠溺的妃嫔修建的,至先皇辞世后,一般除了皇上偶尔设宴才让其去那里,一般人宫娥大臣都没机会去,这夜缨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公公百思不得其解,眼见着二人已经在承华殿下赶忙跟过去,谎称自己见到有个宫娥在御花园中偷采花朵领去责罚了。
夜缨知晓这多半是谎言,当时御花园中只有他们三人和前面的两个宫女哪来的什么宫女偷采花,不过既然别人用谎话来做借口的借口又何必追究。
三人各怀心思踏上一阶阶汉白玉石的阶梯,露天台已近在眼前。
老相爷本对夜缨入宫伴读的事有疑问,为何伴读学了武艺,为何伴读礼仪并未长进,可现在他的疑惑愈发的重了,自相矛盾的推断让老相爷皱起了眉头。想若夜缨真的在宫中伴读,她的仪态举止很不符合常理,若没有在宫中伴读,那这宫中条条阡陌大道她为何又这么熟悉。
要说最郁闷的该是李公公,一个没有来过皇宫却对皇宫异常熟悉的人,这是怎么办到的?莫不成有皇宫格局的地图?这可不得了,这得向皇上禀明,这种东西要落到了民间,被什么坏心的人得去,闯皇宫,刺杀,或是谋反逼宫这让人防不胜防!
夜缨才不知两个人心里都作何感想,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露天台心中百味呈渣,不远处就是当今圣上了,圣上有这一副慈祥的面容,在上一世的记忆里,他有一双眯起而睿智的眼,一张太普通的面容,普通的不像是一个天子,更像是市井里那些晨日里遛鸟的员外。
可是那张慈祥的面容,往昔总是会对她招呼招呼手说:夜缨啊,你过来看看,这东海的夜明珠你可喜欢的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候不信任她,一张圣旨要她的命。
深吸了口气,她在为这次重逢鼓足勇气,谁也没察觉到她手抖得厉害,头顶的台阶慢慢落在了脚底,花团锦簇间只有一袭宝蓝色衣着的男人瞧着扇子在手心。
苏景策,不知不觉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熟悉到这种程度,只是一个背影便能分辨是他,甚至可以想象,背对着她的面容,一定是挑着桃花眼,思量着那花中的景。
苏景策是何许人也,纵使是微乎其微的脚步声,这么一点点响动他已然惊觉,回头见夜缨正站在石阶顶端,挑着眉眼,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不知为何,方才还忐忑的心绪,冲她这么一笑,仿佛便如平静的湖面再不起一点波澜。
他做事,她放心,这一笑,也只有夜缨才看得懂,一切的事有了最妥帖的言词来周旋。老相爷在她身后,见花丛间的是晋王拱了拱手,凭着一口官腔:“晋王好雅兴,这么早便到了。”
苏景策淡淡笑了笑,揽了一张椅子坐下,伸手敲在另一张椅子上,示意老相爷也入座,这才慢慢道来:“皇兄国务繁忙,随后便到。”
说着,他指了指一大簇紫罗兰的花架后,“这有一条平整大道会通往长寿殿,不待多时皇兄会从这条路乘玉撵上来。”
老相点点头,也不知晋王对他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这皇上从哪来对于这次设宴有什么关系?不过为了情面,他还是符合道:“难得晋王对皇上如此关切。”
“呵呵,应该的。”苏景策打哈哈笑着,从桌上踮起茶盏遮住半张脸往夜缨瞟了一眼。
夜缨被他瞧得打了个激灵,皇上呆会会从长寿宫到这,这句话是对她说的?这话有什么含义?
她了解苏景策,虽然平常她们俩之间他总是没个正经,但在正经场合,他不会说些没必要的话,这个人对于官场的阿谀奉承很是乏味。
那么这句话的含义到底在哪?她不好上前去问个明白,老相爷也正和他扯东道西,再加上李公公也上了山顶,这样的话,他们俩之间要说些什么实在是很困难,也不知道苏景策的计划是怎样,她要是贸然问些什么,穿帮了可就不好了。
左思右想,苏景策也没有再给些什么提示,她只好蹑手蹑脚的往紫藤萝花架后移动,尽量让自己成个透明人。
完全找到了一种梁上君子的感觉,紫藤萝在这个冬季是不会开花的,唯有干枯的藤蔓绕在花架上,像一只恶魔张牙舞爪的触手。
好在这里是皇宫禁内,宫娥太监都是吃国家粮食长大的,就算是这么偏僻的露天台,可见也是有人经常来打理。
台阶前竞相开放的花,被修剪整齐的灌木,还有被打理出来容俩成年人通过的紫藤萝花架。
她正踏足花架中间的一条路,没想到老相还是注意到了她:“缨儿,这可是皇宫,不要到处乱跑!”
夜缨尴尬的扭头看了一眼她爹爹眼里的威严肃穆,又悄悄撇了一眼苏景策,挠了挠后脑勺讪讪笑道:“我看那边有只蝴蝶。”
蝴蝶?这是寒冬,怎么可能有蝴蝶,他爹狐疑的瞧了她半晌,想来小孩子天性顽皮,可是这里是皇宫不是自己家的院子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在家她要是犯了错可以动用家法,可是在这要出了一点点问题就是要掉脑袋的罪名了。
老相爷试图阻止,苏景策已经开口:“想来夜姑娘只是想去看看,相国又何须恼怒呢,况且如今皇兄不在,她也闯不了什么祸事。”
老相爷听苏景策这口气听出了点端倪,反问道:“敢问晋王爷,她以前经常闯祸吗?”
苏景策一口淡茶为咽下,差点就给喷了出来,他当然知道老相问的是她在宫中情况,他只好打马虎眼:“这些本王也不清楚,得问问太子。”
“哦。”老相深明的点头,一旁的李公公倒是更琢磨不透了,这相国家的女儿还问晋王是不是经常闯祸,晋王却让相国问太子,这夜缨小丫头到底是跟着谁混的?
夜缨趁老爹被苏景策缠住早就脚底抹油穿过了紫藤萝花架,没想到花架后别有洞天,当年她来看的时候只是一片草坪,没想到这会儿修建的这般漂亮。
夜缨粗粗往前一看,青草油油一点也不像是冬日里的景,醉仙芙蓉开在草坪边沿,一泓清潭于右侧的边缘,潭里还有一颗树,夜缨虽不知其名,但也明辨的出是一种银杉,冬日不掉叶,四季常青。
潭边有一处假山,泉水潺潺在假山顶迸出一簇水花,然后落在假山下的水流里再通过注水孔流入潭中。
这种设计在宫廷中是很常见的,只是要在三丈高的露天台修建这么一处假山流水是很费时费力的事,不过皇家有的是人力物力财力,这点小风景也不过半数日光景就能搞定的。
近了,她才发现,潭中还有些许小鱼,灰白色的石潭边有一盒鱼食,不知是谁搁下,有抓过的痕迹,显然不多时这里曾有人站在这里喂养这些斑斓各色的鱼儿,难道是苏景策?
她鬼使神差的端起鱼食,尖着手往潭中撒去,心想这苏景策真是无聊,说话说半截让她来这后面,这后面什么也没有难道是让她来接替他的雅兴将这些小鱼儿喂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