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疼痛的几乎散了架的身子慢慢地往山上走,她刚才在山那边看见一缕白色的烟,似乎是炊烟,说不定有人家…而且说不定是世外高人。紫檀微微一笑,自负的,孤绝的,想要毁天灭地的笑。
然而紫檀并没有等到世外高人,她遇到的只是一个衣衫褴褛,背着竹篓的梳着童子髻的小男孩。他用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瞥了一眼紫檀,看着紫檀狰狞的面容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平静地不像是一个活人。他只看了一眼紫檀就继续往深山里走去,紫檀慌忙叫住他,问道:“小哥,请问你家是住在这里么?”
“……”
“还是你和师父住在这山上?”紫檀试探地问着。
“……”小男孩依旧面无表情,不疾不徐地向深山里走去。
“小哥?”紫檀有些沉不住气,走到小男孩面前,挡住他的去路,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耐着心再次问道:“敢问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依旧没有反应。
“……”紫檀放弃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的念头,也闭了嘴巴,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抱着手,站在小男孩面前,也不让路,也不说话。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小男孩双手抓着竹篓的背带一动不动地站着,面无表情。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小男孩抬起大大的无神的眼睛看向紫檀,皱着眉,依旧不说话。
紫檀心下微笑,抬头看着不远处一棵苍翠的松树,忽然灵机一动,决定赌一赌,慢慢地吟道:“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说完拿眼睛看着小男孩,紧紧盯着他的脸,看他有什么反应。
小男孩一脸迷惑,摸了一下后脑勺,自言自语道:“我说师父去采药了么?她怎么知道?”
猜对了!紫檀心下一喜,面上却是淡淡的,道:“你师父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是他的贵客。你一个小小的童子竟这样轻慢我,不怕你师父怪罪起来么?”
“手下败将?”小男孩迷惑更甚,皱着眉头看向紫檀,仿佛在努力思索着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比师父还厉害的人。思考了很久,显然没有思考出来什么结果,他放弃思考,看了一眼紫檀,冷冷地道:“那就随我来吧!”说完脚步一移,紫檀知觉眼前一花小男孩竟然已经不见!紫檀不禁目瞪口呆,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遇着了一个人,是一个小鬼不说,竟然这么一下就又不见了!紫檀郁闷地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下来。她流了很多的血,现在浑身乏力,口干舌燥,根本没有力气再走下去。山上的风很冷,刀子一样刮得伤口丝丝地疼,太阳都被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阴森森的,说不定会有野兽,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紫檀叹气,就算被野兽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现在的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有这样豁达的安慰自己去认命了。
靠着石头,不一会儿竟就沉沉地睡去。
“灵儿,你说的就是这个丑物?”东山洗雪站在一个山尖上,远远地打量着面前这个靠着大石头沉沉地睡着,一身血臭的丫头,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一身白衣,洁白的袖袍迎风鼓起,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眉目如画,眉间一点血红的朱砂痣,嘴唇薄薄的抿起,有一些不悦。
“师父,就是她说师傅是他的手下败将,她说'你师父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是他的贵客。你一个小小的童子竟这样轻慢我,不怕你师父怪罪起来么?',她知道师父在山里采药,还知道灵儿就是师父的徒弟呢,灵儿都没有见过她,她竟然都知道!”原先那个面无表情的小男孩也就是现在被东山洗雪唤作灵儿的童子,一改先前呆板的面无表情,此刻眉飞色舞地说着,看起来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他说话的时候略微显得呆滞,似乎哪里不太对。
东山洗雪皱眉,再次端详着眼前这个因为失血过多,劳累过度昏睡过去的女人,冷淡地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她开始问灵儿'小哥,请问你家是住在这里么?''还是你和师父住在这山上?',灵儿都没有理她,师父不喜欢被人打扰,灵儿知道,就不理她。可是后来她走到我的面前,挡住了灵儿的去路,她又问我'敢问这位小哥怎么称呼?',我还是没有理她…”灵儿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模仿着紫檀方才的语气神态,竟是惟妙惟肖,若不是面容不同,竟是没有什么差别。
东山洗雪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女人分明就不认识灵儿,灵儿为什么说这女人是自己的故人,比自己还厉害,打败了自己?这女人到底是谁?她得罪了谁,竟会被这样恶毒地毁去容貌伤成这样?她来找自己有何目的,是何居心?东山洗雪负手而立,凝神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刚想带着灵儿离开这里,不管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却听灵儿又说道:
“她后来也不说话,就抱着胳膊站在我面前,一直站着,一直站着,也不说话,站的灵儿的腿都麻了,后来她就念了首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灵儿都没有和她说话的,根本没有告诉她师父在这山里采药,可她却说出来了,她还说师父是她的手下败将呢,还说师父若是知道灵儿轻慢了她会怪罪灵儿,灵儿肯定不相信,可是她都知道师父和灵儿啊,灵儿都没有告诉她的,真的没有告诉她……”灵儿越说越激动,本来暗淡无神的大眼睛突然迸发出异样的光彩,像是两团燃烧的怒火。
东山洗雪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扶住他的肩头,轻声唤道:“灵儿?”他的声音很清冽,就像泉水敲击着碎石的叮咚声,又像朗月一般明朗柔和,让人心神一宁。本来越发狂躁,一惊面露疯相的灵儿听到东山洗雪的唤声立刻平静了下来,朝他灿烂地笑了起来。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东山洗雪慢慢地重复念道,慢慢地展眉一笑。好一个"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虽然这女人来历不明,自己也并不认识,而且还出言欺骗灵儿,但却不乏才气,也够机智,知道以这样的方法引得灵儿寻了自己来。这样的一个人儿应该是一个比较有趣的人,不妨拾回去,打发几天时光也是好的。东山洗雪又是一笑,万籁俱静,只听见山风轻轻地擦着树木的声音,似乎暴戾的山风也因为东山洗雪这魅惑的笑容而变得温柔了起来。
风华绝代,便是对这个男人最好的诠释。他虽然是个男人,但却生了一双勾魂的狭长桃花眼,媚眼如丝,眼睛里还时不时闪现出一些狡黠的阴险。他玉鼻英挺,笑得时候妖邪无双,竟似连那山间野花也被勾去魂魄。只是他眸子里不时闪现的狡黠阴险还有些许的狠毒,却让人不寒而栗。这是一朵妖冶的食人花,色彩艳丽,触之却是非死即伤。
第2章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