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听了这话,就幽幽地笑:“绘菊,你真会说话。你放心,这事我既然答应了你,便就要为你做到。”
绘菊一听,果然心里更是放心了。“主子,那我就回去了。我在丽春堂里等你的信儿。”兰姨娘就假意笑:“不错,你只管回去。见了二奶奶,你也不要声张。二奶奶这个人,最是多心儿的。你这人还没过去,这动静却弄出来了,她听了,只怕心里头不乐意,更要为难你了。”
绘菊觉得兰姨娘这话有理,想了一想,更是点头儿道:“主子说的是。”绘菊出去了后,兰姨娘就幽幽地看着绘菊的背影,兰姨娘的心里,已经动了杀机。
话说,到了晚间时分,凝欢果然另换了衣裳,交代了绣梅几句,一个人就出了屋子,去了许氏的缀锦轩。待到了门口,果然见篆儿殷勤地将她引了进去。待进了屋子,果然许氏已经吩咐了人,布置了一桌子的酒菜。凝欢瞥了一眼桌子,见那端上的菜蔬,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这心里头就更是喜欢了。
许氏就笑:“凝欢呀。多会子你不来我这里了。我这一向吃斋念佛的,只是将你给撂下了。今儿个想起,于心不忍,到底要将你叫了过来,咱们乐呵乐呵。”
凝欢听了这话,更是眉开眼笑的了。因道:“姑妈,您真是太客气了。我见着桌上的菜,都是我爱吃的。可见,姑妈是用了心的。”
许氏听了,就伸手握住了凝欢的手,笑道:“与你,我一向是上心的。在我心里,你很是与众不同。”许氏说着,又深深看了凝欢一眼,拉着她的手,在桌旁坐下了。
许氏夹了一只鸭脖子,递了凝欢的碗里,笑道:“凝欢,这几盘鸭脖子,却是和府里腌制的方法不一样。你吃吃惊看,是不是觉得味道更鲜更美?”许氏告诉凝欢,这些鸭脖子鸡脯子,都是她托人从通州带了来的风味之物。
凝欢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激动了。因就对许氏笑着说道:“姑妈,我知道您是真真正正地疼我。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凝欢说完,也就将鸭脖子放入口中咀嚼了起来。这一吃,果然觉得滋味不同。
许氏见了,就笑问:“怎样,我这鸭脖子比你那里的,是好还是不好?”
凝欢听了,连连点头道:“姑妈,您这从通州带来的,味道的确要比我那里的好。真正叫我吃了还想吃呢!”
许氏见了,更是深深一笑。“凝欢,你喜欢就说。我知道你,从来就喜欢吃这些东西。真正,这些我心里头都记着呢!”
绘菊就道:“姑妈,你待我好,自然我也带待您好。我沈凝欢就是这样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许氏听了,就笑:“来,光吃着鸭脖子,也不尽兴。到底还要喝一点酒才行。”许氏说完,又亲自给凝欢倒了一杯酒。凝欢也不客气,接过酒杯,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
许氏就笑:“凝欢,你好酒量。真正这府里的女眷,也就你能喝。”
凝欢听了,就道:“姑妈,其实我知道,您的酒量也极好。只是因你一向念经求佛惯了,如今这酒却是少喝了。”
许氏听了这话,也就点了头道:“不想,你连这个还记着呢。想我却是有一会子没喝酒了。”凝欢听了,就道:“那姑妈不如现在也就索性喝上几杯?”
许氏听了,却是幽幽摇着头道:“不喝了,如今我是在佛祖面前立了誓的,怎样都是不喝的。你喜欢我,不如你就替我喝了吧。”许氏只是鼓动凝欢喝酒,一面又替她续。
凝欢也就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这喝了几杯后,许氏便着意问凝欢:“凝欢呀,从前你在你家里,可都是怎么过的呀?”
凝欢听了,也就迷糊一笑,因对许氏说道:“姑妈,您到底有什么话儿要问我?”
许氏就道:“也不过就是随意问上一问。”
凝欢听了,就得意地说道:“我么?我在家里时,其实是横针不拿,竖线不挑的。我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玩,其他事其实是一应不做的。不但不做,我只是一天到晚地使唤人。”
许氏听了,心里就沉吟了一下,又问道:“是么?如此说来,你家里定然是有很多的下人伺候你了?”其实,之前许氏和凝欢聊天,许氏也曾从凝欢的口中,听她说起过她家里的事。但那个时候的凝欢,一心只想刻意讨好许氏,只管一个劲地在许氏面前粉饰自己,夸大自己的长处。许氏知道,从前凝欢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儿,其实都是不可信的。
凝欢听了,就幽幽地笑:“姑妈,我家里头,其实也不过就两个下人。”
许氏听了,就道:“那这两个下人一定极厉害。就这两个人,如何就能将你家里里外外地伺候的妥当了?真正,你这样说,我心里还不信呢!”
凝欢就嘿嘿嘿地笑。“姑妈,仅有这两个又老又蠢的下人,当然是不行。我身边,还有一个小丫头子。不过,她也并不管什么事儿。说到底,我从小到大,什么活儿都不干,就是因为那些活计,都有婉月干着!我娘和我说过的,我说这辈子就是个享福的命,说婉月才是个一辈子受穷的命!不过,我娘说的,也并不那么准。如今,这沈婉月可不好好地当这许府的大少奶奶么?真正,我倒是一直被她压着,怎样儿都是不能翻身!”凝欢说到这里,口里更是幽幽地叹息起来了。许氏听了凝欢说了这一长串的话,心里果然吃惊不小。果然听涛与她说的不错,婉月在娘家时,一直就是做着蔡氏和凝欢的奴隶。许氏见凝欢在得意地笑,更是不动声色地问:“凝欢,果然就是这样吗?果然就是这样的吗?”凝欢听了,更是笑道:“姑妈,这样的事,我怎么骗你呢?果然就是这样的!”许氏听了,就笑:“你不与我细说,我又怎能知道呢?”凝欢就道:“姑妈,自十岁上,我爹爹死了后,我家里其实也就败落了。我的娘,就将家里的好些丫鬟佣人的,都给撵了。但我娘也是享了半辈子福的人,这家里的活计,其实也不会做。我娘又疼我,我更是一点活计都不用做的。所以,这里里外外的,我娘只是遣着婉月做。婉月不做也要做。反正,从小呀,她就是我的丫头兼出气筒。”许氏听了‘出气筒’这个词儿,心里更是一惊。“如此说来,婉月小时候,可是没少挨你的打骂了?”
凝欢听了,就幽幽地笑:“这个,自然是少不了了。反正,在我的印象里,婉月可是三天两头地被我娘用鸡毛掸子打。”想起那些事儿,凝欢还是得意一笑。她叹了口气,又对着许氏道:“到底是这时间过得太快!有时候,我真希望这时光再倒流回去,再回到我和她的小时候!”
许氏听了,就幽幽道:“这样,她便可以做你一辈子的奴隶,一辈子不能翻身了!”凝欢听了,更是咯咯咯地笑:“姑妈,您可真懂我的心!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许氏听了,更是深深道:“凝欢,这样说来,你从小到大,当真是没吃一点苦!来,我再给你倒一杯!”许氏说着便又将凝欢手里的空杯子给她续满了。凝欢就又喝了一口,笑道:“姑妈,这些事其实也没什么说头!反正,我这心里头,还嫌不解气。早知她有这今日,我只恨不得当初就和娘一起,将她苛待了死的!她只有死了,我这心里头才解恨!”
许氏听了,也就顺着凝欢的意思,说道:“凝欢,只可惜她现在还没死!”凝欢就发狠道:“哼哼!我要她死,她总是要死。不然我这心里头,总是不安宁!她不想死,我总是有法子叫她死,横竖都有法子!”
许氏听了这话,更是深深看了凝欢一眼,因就半真半假地道:“凝欢,你这样说,其实也不过与我说笑话罢了!她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如何就能立刻死在你的眼前呢?”
凝欢听了,就阴冷一笑,因就将身子靠近了许氏几分,口里说道:“姑妈,我总有我的法子。真正我还就不信了,这沈婉月的命会这样大!反正,在这许府,有我沈凝欢,就无她沈婉月!我和她,横竖只能有一个!”
许氏听了,就深深问:“凝欢,你这样说,难道心里头就很笃定么?又或者,她的命儿就是好,就是能胜过你呢?这到了最后,却是你走了呢?”
凝欢听了这话,借着五分酒意,就嗔怪地看着许氏,说道:“哎呀,姑妈,听你这话,我怎么觉得你竟是向着婉月呢?”
许氏听了,就笑:“我自然是向的你!”
凝欢就也笑。“姑妈,你自然该向着我。到底,咱们心里头,这恨的人,可不都是婉月么?”
许氏听了这话,也不点破,就道:“是呀。咱们心里头都很婉月。”凝欢听了,就咯咯咯地笑,对着许氏道:“姑妈,您可看好了。我有足够的耐心,反正到了最后,留下的人,只能是我。只有我,能陪着慕风,长长久久的。”
许氏就道:“那我等着那一天。”
凝欢就笑:“姑妈,您果然就该等着。我要让你亲眼看到,那沈婉月是如何狼狈不堪地离开慕风的。”凝欢说完了,突然就趴在了桌上,不省人事了。许氏见了,便弯下腰,口里试探说道:“凝欢,凝欢,你醒醒——”
第14章 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