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南凤凰街道,有一处简陋的四合院,四合院里有三间砖瓦房,院子中央是一颗高大的黄桷树,枝繁叶茂,彰显着勃勃的生机,这里正是李浩和杨思语的住处,杨思语此刻正独自坐在床上,生着闷气。
她在生李浩的气,李浩将她独自丢在路上,这大晚上的出租车也不好打。
她听见门外有响动声,知道是李浩回来了,她正生着气,不愿走出房门。
“傻妞,在家没,快他妈出来烧点热水去。”李浩在外面大声喊道。
杨思语听见李浩声音焦急,也顾不着再生气,连忙往外面跑去。
一出门见到李浩和天才两人一左一右将胖子双手扛在肩上,而胖子满身是伤,似乎已经有些昏迷。
她有些吓傻了,愣愣的站在门口。
李浩吼道:“还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烧水。”
杨思语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往厨房跑去。
李浩和天才将胖子扶到房间的床上,雪白的床单立即染上血点和黑色的污渍。
天才看见胖子这副模样,心中有些难受,大声咒骂起来:“火柴这个杂碎,要是他妈的哪天落到我的手上,我非弄死他不可。”
李浩默默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胖子,他的心里也很难受,但他知道,既然在这一行混,打打杀杀也是在所难免。
杨思语将一桶热水端进房里,李浩和天才要帮胖子擦洗一下身体,然后上一点药,便让杨思语出去。
杨思语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天空繁星点点,偶尔有流星划过天际,她突然觉得对未来有些害怕起来,这种感觉一旦侵入心中,便会变成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她的身体似乎有些哆嗦起来,尽管是在这炎热的夏季,但却感觉全身冰凉。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十年前的那个夏天,父亲在街上被人捅了一刀,然后踉踉跄跄的走回家躺在床上。
也是如此,父亲让她去烧些热水来,只是当她烧好了水端过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死了。
那种难以名状的恐怖,在幼小的心里埋下了种子,这些年,她都不知是怎么过来的。
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便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场景。
父亲死后的那双仍旧大大瞪着的眼睛,是那样恐怖可怕。
天才将已经脏污的水端出来,他看见杨思语独自坐在石凳子上哭,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将水倒掉,转身又进房里去了。
“浩哥,我看见嫂子在外面哭,你又和她吵架了吗?”天才问道。
“没有啊。”李浩突然一愣,说道。
“浩哥你最好去看看她,别是遇到了什么事?”
李浩点点头,转身往外面走去。
他看见杨思语趴在石桌上,星光自天际倾洒而下,她秀丽的长发披在肩上犹如一面光滑的镜子,在夜色下反照着洁白的光芒。
“傻妞,怎么这么大个姑娘还哭?”李浩看着杨思语有些心疼。
他知道,她是一个外表坚强但内心柔弱的女子,他了解她的过往,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也和他们一样是一个混混,每天都在打打杀杀中度过,最后也因此而丧命。
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她,她被一群流氓欺负,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李浩为救她,和六七个人厮打,后来,她带他回家,替他清洗身上的伤口。
父亲死了之后,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一个男子愿意为她而这样不顾性命,她由此而爱上了他,要一辈子跟着他。
杨思语扭头看着李浩,眼泪再次啪啦啪啦流了下来,夜晚是女人最软弱的时候,她们需要一些安全感,不管是行动还是言语上的。
她紧紧抱住李浩的腰,像是一对即将离别的恋人,抓紧最后一刻温存的时间。
“浩,答应我好么?跟我过平静的生活,再也不要去过打打杀杀的日子了。”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是在乞求。
李浩笑着安慰道:“你让我到修车厂去上班,我不也去了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你虽人在那儿,心却不在那儿,我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也会和我爸一样。”童年的记忆始终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抹平的伤痛,她害怕再次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放心吧,我不会的,我也害怕失去你,我会听你的话,做一份安安稳稳的工作,给你一个平静稳定的生活,但这需要时间。”
“时间?需要多久?浩,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疯了,我害怕看见血,一见到血我便会发抖眩晕。”
“对不起,我不该把胖子带到这里来,但我带着他实在没有去处。”
“我不是说这个,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我知道胖子和天才是你的兄弟,你不会甩开他们,但也正是因为他们,你不可能会跟我过平静的日子。浩,我说的对么?”
“傻妞,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为什么非要我在你和他们之间选择呢,这让我很头疼。”
“没办法,浩,我和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不同,我们就好像两个极端,而你站着中间,我不知道你会选择谁?其实,这个问题,以前我也不愿意去想,更加不愿意这样直截了当的和你说明,但,当我看见胖子满身是血的时候,我开始害怕起来,我怕有一天你会和他一样,甚至更加严重,所以,我想要紧紧抓住你,把你抓在身边。人都是自私的,对吗?”
李浩看着杨思语,手指拂了拂她额前几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此刻,他不知该怎样回答她。
回头望了一眼那昏暗灯光照射下的房间,胖子因为身体疼痛而不断的发出痛苦之声。他再次回过头,望着杨思语,刚刚还迷茫的双眼有了一丝坚定之色。
他在杨思语额头上轻轻吻了吻,说道:“傻妞,我只是一个混混,在你认识我的第一天你就知道,我已经习惯了每天打打杀杀的生活,你不想让我这样,可这条路已经走的太远,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杨思语仰起头望着李浩,她突然狠狠地将他推开,她缓缓站了起来,面色冰冷的往外面走去。
“你去哪儿?”李浩望着她,问道。
“我去朋友家住一晚,这儿血腥味太浓,我闻不惯。”
杨思语缓缓而去,李浩并没有去拦住她。
“浩哥,要不我带胖子去我那儿,你去把嫂子追回来。”不知何时,天才从房里走了出来。他或许早已听见李浩和杨思语之间的对话。
“算了,由她去吧。”李浩淡淡说道。
这一晚,李浩和天才一直守在胖子身边,胖子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所幸只是些皮外伤,并没伤到五脏六腑,修养个十天半个月便不会有什么大碍。
第二天一早,李浩便起了床,在街上买了些早饭,带回来给胖子和天才,然后准备到汽车修理厂上班。
他喜欢车,修车的技术也十分不错,几个月前,杨思语托朋友找了一家汽车修理厂,然后硬逼着李浩去那儿上班。
李浩将早饭给天才,嘱咐他照顾胖子,然后出门去开那辆昨天从厂里私自开出来的桑塔纳。
一到车跟前,他突然惊呆了,他看见车后面的玻璃被砸出了一个很大的窟窿,窟窿附近很大一块玻璃已经碎成渣子,只要轻轻用手一碰,随时都要落下来。
这还不是最坏的景象,车的后备箱不知是被什么硬物砸过,往下面凹陷进去一块。
李浩看着这场景,心想:“这他妈可是自己从修理厂私自开出来的,原本想一大早赶在老板前面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车还回去现在车被弄成了这个样子,怕是不仅要被臭骂一顿,还他妈工作也是保不住了。”
“算了,算了,不管了,车先还回去再说。”他摇了摇头,走到驾驶室里,将车发动起来,往修理厂开去。
有句话叫:“人若倒起霉来,喝口水都塞牙缝。”李浩此刻正应验着这句话。
十几辆车被堵在一条不是很宽阔的马路上,而李浩的黑色桑塔纳敲好夹在这些车中间,前后都动弹不得。
在车流的最前方,有两个人正互相谩骂着,原来堵车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两个人,他们撞车了……
“操!你们俩混蛋就闹吧,反正老子这回也迟了。”李浩轻声骂了一句,点了一根烟,把身体微微往后一仰靠在座椅上。
他微闭着眼睛,撅起嘴巴将口中的烟雾吐出一个个圆圈形状,所有被堵在这里的人,似乎都显得很着急,唯有他看起来却是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他对前方那两个正在进行激烈骂战的中年男子十分鄙视,他此刻十分希望他们能停止谩骂,改成一场激烈地肉搏战,或者白刃战也行,两个大男人像泼妇一般在大街上互相谩骂,想一想就他妈让人觉得窝囊。
第三章 你让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