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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回到那个晚上

胡叁显然还没能从玄聍的话里回过神来,又或者,他是还不想承认自己工作的地方居然隐藏着这样的人渣。而玄聍向来都是用事实说话的,眼见着周围也没什么人,索性直接上前反锁了档案室的门,这才放心地打开了手里的阴阳伞。
“出来吧。这里再没有人敢伤害你。”
女鬼显然还没能从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分明刚才才见过两个人,再见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往角落里缩。玄聍赶忙出言安慰,但她的情绪也并没有因此放松多少,反而有目的地盯着面无表情的胡叁。
“不要怕,他不会也不敢伤害你。”
玄聍这才明白女鬼的敌意并非因为自己,而是之前经历的事情让她没有办法再相信同样一身警服的胡叁,这才会紧张成这番模样。
听到玄聍的保证后,女鬼虽然还是很瑟缩,但显然已经放下了不少戒备。这些事情,从她已经湿润的眸子里就可以看出来。
“你叫做黄宁宁对不对?”
玄聍把档案拿了出来,大致浏览了上面的记录之后,忽然想起来记录档案的就是凶手,气的直接把档案扔在地上,转而转动起半空中的阴阳伞,自己也缓慢地踱步到女鬼面前。
阴阳伞一直在半空旋转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平稳。伞下的女孩显然并没有从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明明刚才才见过两人,此刻却还是一脸戒备的模样。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没关系的,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相信我。”
虽然没有弄明白女孩的恐惧是因为什么,但玄聍还是很及时地送上了安慰。无论女孩是否听得进去,自己还是应该说明一下,说不定就起效果了呢?而事实证明,玄聍的做法是正确的。听了玄聍这满满的带有安抚性质的话之后,女孩破天荒地收回了自己的戒备,转而将目光全部投向面前声称能够帮助自己的玄聍。
玄聍这才领悟过来,原来女孩戒备的对象一直都是穿着警服的胡叁。也是,毕竟对她下手的就是那么个穿着警服的衣冠禽兽,再次碰到一样着装的人,还是凶手的同事,让她怎么不戒备!
想到这里,玄聍有意识地挪动身体,将胡叁挡在自己的阴影里面。而那边的胡叁,因为有了阴阳伞的缘故,所以玄聍与女鬼的互动他一直都能够看得到。只是,他还在纠结着自己的同事就是凶手的事实中喘不过气来。难道真的是他太过信任周围的人了,这才导致凶手一直没有伏法,伤心的父亲犯下如此荒唐的罪过,居然都是因为他的一个太相信?每每想到这里,说不自责肯定是假的,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必须要认真地面对不是吗,为什么自己的心会忍不住疼痛?
这边,玄聍已经顾不得他的情绪,只专心地关注着女孩的情绪,毕竟有些事情,从当事人那里听到的才算是真相。女孩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因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吧,如果知道的话,此刻的她怕是不可能这般平静地想着自己的事情,而是想尽办法地躲避他们这群会带走她父亲自由的人了。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好吗?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是会倾尽全力帮助你的那种人,毕竟你知道的,我作为鬼差的职责就是帮助你们散除怨气,从而带你们去进入轮回。”
玄聍说话的时候刻意放缓了语气,眼前的女鬼情绪本就激动,万一再因为她哪一句话说得不对就拒绝了怎么办?只有在完全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她才能给那个可怜的父亲一个交代。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让胡叁放弃追究她父亲的错误显然并不可能,那至少让老人家进监狱的时候有些安慰吧?女儿出事的原因,以及凶手已经被抓到的事实,显然要比几句宽慰的话强上许多。
随着女孩的点头,玄聍默默地闭上了双眼,认真地感受着来自于女孩的诉说,以及那些降临在女孩身上的本不该发生的伤害。
黄宁宁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大学生,再准确地说来,出事的那个晚上刚好是女孩十九岁的生日。
和同龄的孩子一样,女孩对于外界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心。但是由于自身家境的缘故,早熟懂事的她很早就学会了适应三点一线的生活,不给开出租车养家的父亲增添负担。毕竟她是单亲家庭呢,当所有的重担都压在父亲的肩膀上,怕是再顽劣的孩子也会懂事吧。
但今晚可是十九岁呢。女孩不甘心地看了看镜子里素面朝天的自己,最终还是没能抵挡好友的诱惑,决心在今天和好友一起去一趟KTV,看看自己世界之外的人们都是怎样的活法。
有时候,好奇心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玄聍默默地感叹着,为女孩接下来的经历感到惋惜。
果然,那般绚烂却吵闹的生活是她所不能接受的。或许起先还要碍于面子陪同学们说笑,但到了最后,她是实在无法忍受那般刺耳的音乐,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跑了出去。好在大家的关注点本来就不在她这个不懂得享受的人身上,这才让她轻易溜走。
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父亲打电话。可电话还没能拨出去,女孩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果打出这个电话,岂不是在变相地告诉父亲,自己今天晚上来了这般怪异的地方,还因为这些对他撒了谎?要么就等等吧,找一辆计程车回去,说不定父亲还没有下班呢,也就不会发现自己这么晚也没有到家的事情。
女孩这样安慰着自己,开始向路边飞驰而过的计程车招手。可惜的是,计程车到了这个时间段,喜爱的客人大多是半醉不醉的,兜起圈子也不会被发现的。至于她这样清醒、穿着普通的大学生,必须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所以尽管很多司机看到了她的招手,也明明是空车,却还是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加速前进。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女孩已经忍不住想要给父亲打电话了,毕竟这样凉的深夜,承认错误要比吹冷风强多了。正在她刚刚掏出手机,想要给父亲电话的时候,一辆普通的私家车却悠悠地停在了她身旁。
几乎是反射性的,女孩握紧手机往后退了几步,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摇下来的车窗。
玄聍大概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了,但女孩却倔强地将自己的记忆输送过来,一点点地,一字一句地。由此可见,这件事情对于女孩来说是多么苦痛的事实。可就是有那么些人,一旦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毫不关心地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那样没良心也难怪女孩的父亲下此毒手了。
车窗缓缓地摇了下来,可不正是方才那一身警服的男人,胡叁的同事。可能每个人都下意识地认定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女孩也不例外,一见到车里的人穿着警服后,马上自作主张得认定,男人是因为看到自己需要帮助才过来的。既然她这么认为,车里的男人也很好意思地承认了自己的目的,还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了几句,就打开车门邀请女孩进入。
“这个时间段确实不容易拦到车,要么这样吧,你先上来,我把你送回家之后再回去。”
男人看似友善地发出了邀请,身后张开的却是黑色的翅膀。只可惜天色太晚,以至于女孩只能看到他天使般的笑容,再无其他。
初初,男人只是大概问了家庭住址什么的,还让女孩觉得挺靠谱,不由得放下了戒心。再接着,男人又因为夜风太过寒冷作为理由关闭了车窗,闷得女孩浑身是汗却又不好意思开窗户。就在这个时候,男人突然开口说座位旁边是有矿泉水的,还说什么女孩子应该多喝水之类的,惹得女孩心花怒放之余,更是没什么怀疑地了,甚至还暗暗庆幸自己能遇到这么好的人。在KTV的时候,由于女孩拒绝喝酒,也就确实没喝到多少水,如今经男人一提起,更是觉得口渴难耐,也就没有拒绝男人的提议,只再三说了谢谢。
正在女孩拧好瓶盖之后,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女孩一面暗暗地祈祷不要是父亲,一面斟酌着如何解释才会让父亲的愤怒降到最低。
果然,这个时间还会给自己打电话的,绝对是父亲。
“恩恩,我马上就到家了。没怎么出门呀,就是突然觉得很口渴,就出去买了点水,这会儿马上就到家了。爸你也不要工作那么晚,我在家等你回来。”
女孩调皮地冲着一旁的男人比了个嘘声的姿势,有些尴尬地说着已经编织好的谎言,却不知道,正是她这一番谎言,将自己推入了黑暗的深渊。
汽车依旧平缓地行驶着,只是外面的路灯却越来越少,地面也越来越坎坷。
女孩这才察觉到不对,刚想要询问男人是否走错路,就觉得头一阵晕晕沉沉的,最终还是在恐惧和不解中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时,女孩赫然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不在身上,而那个被自己誉为好人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脱着自己的衣服,虽然看到她醒来,也并没有因此停止手上的动作。
“求求你,放过我。”
女孩带着哭腔哀求着,奈何已经到了这般境地,怕是怎样令人动容的哀求也没办法让男人改变主意吧?既然这样行不通,说不定周围还有其他的行人呢。
秉着这样的想法,女孩突然大声地呼救起来。正是她这个根本没有用的举动,惹怒了本就担惊受怕的凶手,最终把事情做到了不能挽回的境地。
玄聍轻轻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女孩悔恨的模样,忍不住将其搂进自己怀中。
“不要难过了,不要再难过了。并不是你的错啊。错只错在这个世界太荒唐,错只错在这个看似繁华的世界太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