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走过近一个月。
雪影额头的伤早已恢复,庆幸的是也并未留疤。这让她又活蹦乱跳的像个兔子。
一大早,前方探路的侍卫来报,午后即可到达金陵。云之走出营帐望了望,天空像金陵一般阴翳。
而转瞬就骤然降下起一场不被任何人期望的大雨。
“胭脂,快进马车里来吧,这样淋雨,别回头感冒了。”
雪影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关心道。也同样把目光投射到走在队伍前列的云之身上。
“我去叫他。”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骑在珍珠上的胭脂回答道。
“因为云之一定会拒绝。你看这些兵将,无一例外的都在淋雨。他身为将军,岂有不做表率之理?相信你也看到了吧,整个军营并无一把纸伞,一件蓑衣。在这样一个季节里,下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所以淋雨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雪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的答应着。总之她明白,云之不会坐上马车就是了。
“那你快进来吧,胭脂,雨越来越大了。”
胭脂温柔的摸摸珍珠的鬃毛说。
“我要与她一起。”
雪影便回到马车里不再多问。
“奇怪的女孩儿。”
她这样自言自语道。却能够感觉胭脂似乎有了些许的变化。比初次认识的时候言语多了许多。虽然依旧是不会微笑的冷峻表情,眼神里却多了温柔。尤其是看珍珠的时候。比起看她,抑或是郁香,晴鸾都温柔的多得多。
奇怪的女孩儿。
晴鸾听到雪影这样说,眼珠子转个不停。少顷,她忽然的扬起嘴角,然后掀开了门帘对着驾车的侍卫道。
“快停下!我要下车!”
侍卫一脸的莫名。
“娘娘,雨势甚猛。您需要什么,小人代劳便是。”
侍卫淋在雨里,依旧陪着笑脸问道。却不想晴鸾发起飙来。
“哪那么多话嘛!叫你停下就停下!~”
正犹豫,凌兰在马车里言语道。
“幻海,你就依了她。晴鸾妹妹好不容易想到这么个表现的机会,哪有不通情之理?”
幻海听罢,也不多言,拉了缰绳,晴鸾便矫健的下了车,兀自朝着队伍的前方跑去。她穿着拖地的锦缎长袍,在这样泥泞的山野小路上跑起来,两只手捏成兰花指提着两边,也依旧拖着地。晴鸾虽生在将门,但是身材瘦小,她的额娘也不愿让她习武,便从小裹了足。
这几个女孩儿里,晴鸾是唯一一个裹了小脚的。所以她跑起来踉踉跄跄的样子,也滑稽可笑的多。
“雪影,郁香,你们真该学学晴鸾,会来事儿~这下子,云之定要赞许她呢!”
郁香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雪影则尴尬着不知该附和还是辩驳。
她脑子里面是一口井吧?横竖都是“二”。
雪影想着,估计这就叫代沟,豆蔻少女的思想,我是理解不了了。二十四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说不定都能做奶奶了!雪影实在学不会争风吃醋。
如此想,雪影就倏忽的记起来,郁香曾告诉过自己,她已有十八岁的年纪。是因为她所经历的变故么,所以来到云邸之前才没嫁人。郁香说,她的爹娘都在三年前的那场饥荒里去世了。
那么这三年的光景,她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只是想想都让雪影头痛。换做自己,在那样的年纪,不是饿死也一定是被某个人贩子拐到乡下做童养媳了。
雪影抬起头看了看郁香,如丝般嫩滑的肌肤白皙剔透,她的一双手更细腻的像是婴儿一般。完全没有做久了农活的粗糙样子。
“郁香!你怎么保养的?皮肤这么好?~”
雪影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里来回抚摸着,这动作像极了一个猥琐的大叔。
“没啊。从前都是弟弟帮忙,我也没做过什么粗重的活儿。”
郁香微笑着答。雪影反倒抱歉起来。不曾想,竟让她回忆起了伤心事。
“你该有十八岁了吧?还有雪影,似乎你还要更大一点。”
凌兰看着她们开口说道。
“为什么要嫁到云邸来呢?难道你们都没有心仪的对象么?”
没有,郁香毫不迟疑的说,“在遇见云之以前,我过的是那样的生活,怎么会有心上人呢?云之就是我心仪的人。”
雪影不言,她不经意就想起“云之”来。
那个西装革履的云之。
这样比较,似乎雪影更了解的是这个骑在马背上的云之。但是她爱的呢?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觉间大雨逐渐收了气势,就在太阳从消散的乌云里探出头来的时候,云之一行抵达了金陵。温暖的午后阳光照射着全身湿漉漉的士兵和护卫。也照在了欢呼雀跃的女孩们的身上。天边出现的一条绚丽的彩虹还是给了雪影不小的惊喜。
印象里还是六七岁的样子,雨后穿过弄堂的小巷,可以在满是雾气的人工湖面上看见七彩的虹光。
太久了,没再见过。承载着儿时美好回忆的事物,总是在某一天的一个不经意的转身之后消散了,就像是此刻消散的无影无踪的乌云。
雪影还记得初中的物理课上,老师用三棱镜折射出七彩的光晕的时候,她就当着全班的面惊喜的尖叫着,如今想想幼稚且可笑。
但是却是想到就会心酸的记忆。
那时候的自己是无忧无虑的。那时候,却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连雪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单纯的看见彩虹会让她惆怅感慨这么多有的没的。她忽然的想起妈妈来,想起经常出差的爸爸,和在一起就没有底限的闺蜜,洛雨晴。
我啊,终究还是会回去的吧。
我总是要回去的吧。
我必须回到未来。
但是这个“云之”又该怎么办呢。
开了东城门,一个策马扬鞭的飞快身影奔出来,在距离云之不远的地方翻身下马,之后矫健的单膝跪在地上。
云之招手说,不必拘礼。我等先入金陵,再做商讨。
少年应着,重新上了马,整个冗长的队伍便紧随其后进了城门。一入城,女孩儿们看见路两旁早已挤满了欢呼的人们,每个人都带着长久以来的疲惫和重新燃起希望般的笑脸。
“他们好热情哦!”
雪影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惊喜道。胭脂不看她,两只眼睛始终目视着前方回答。
“如果有人能救你于水深火热,你也会这般热情的。”
雪影看着她。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
胭脂就忽然丢出这一句来。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