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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刀出没之十四清明(01)

  山谷底。
  雨水浇新坟。坟外立故人。故人忆故人。伊胜雪在坟里。欧公冶在坟外。
  欧公冶费尽力气,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来到这人迹罕至的深谷,只为找到伊胜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希望有奇迹出现,但未能如愿。欧公冶亲手埋葬了伊胜雪的尸骨,也亲手埋葬了十几年来的辛苦。那些年,他带着伊胜雪遍访名山大川,世外高人,把其培养成了江湖一流高手,只为借伊胜雪之力帮他报杀子之仇并完成他苦心经营的计划。可终是难逃造物之手,如今人去梦空。欧公冶盘膝坐在坟前的土地上,面前横放着一把玄黄刀——刀上二十四枚铜环中十三枚鲜红,十一枚金黄。
  小雨淅淅沥沥。
  欧公冶没有戴斗笠之类的遮雨用具,任细雨打着他单薄的身体和面无表情的脸。他默默地坐着,眼皮低垂,漏下少许目光,不时舔一下被雨水打湿的嘴唇。
  一个健硕的身影的从远处走来,头戴斗笠,遮住了容颜。他一直走到欧公冶背后一步远的位置才停住脚步。欧公冶没有回头,一直安静地坐着。
  来者站了一会,转到欧公冶身旁,席地而坐,双手合十,一语未发。
  欧公冶侧头看了看。来者头上的斗笠压得极低,让人无法辨识他的面容。但通过穿着及举止动作可以判断此人与少林派有关。欧公冶做了个深呼吸,向上伸了神双臂,“阁下哪位?”
  来者依旧双手合十,头微低,缓缓道,“请问施主,这坟里葬的可是从天柱峰上摔下的白衣人?”
  “嗯。”欧公冶用鼻子回应了一声,从身旁取过包裹,不紧不慢地将玄黄刀装了进去。而后,他慢慢站起身,活动了几下腿脚,欲移步而去。
  来者依旧纹丝未动,声音越发低沉道,“请问,施主为何要埋他?”
  “阁下哪位?”欧公冶背对来者,站在原地。
  来者将斗笠慢慢摘下,露出光亮无发的头顶,“阿弥陀佛,贫僧少林善远。”
  欧公冶身体微微一颤,慢慢转过身,看了看,又坐回原地,“原来是善远大师,久仰大名。”
  “善远已死,施主不知?”善远说着,侧头看向欧公冶。欧公冶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稍许,欧公冶哈哈大笑,“大师果真是高人。少林出了那么大的事都没能惊动得了你。”
  善远扭回头,把目光投向面前的矮坟,“我只是想看看这把玄黄刀到底要干什么。”
  “大师可曾看懂。”
  善远摇了摇头,“没有。”
  “一把刀而已,除了想当把好刀,又能干什么呢?”欧公冶说着把手放在包裹上,轻轻按着。
  “这里面可是玄黄刀?”
  欧公冶点了点头,“大师为何事而来?”
  “来此欲为死者收尸?”
  “我已代劳,大师可去。”
  善远摇了摇头,“偶遇玄黄刀,想问问这刀从何来?”
  欧公冶面色阴沉,“刀是在下所造。”
  “哦!”善远眼前一亮,“如此说来,此乃真正的玄黄刀。”
  “正是。大师也贪恋此刀吗?”
  善远淡淡一笑,“我出家之人,不敢动此念,只希望借少林派之力暂收此刀,以宁武林。”
  欧公冶笑道,“大师,仅凭一把刀就能祸乱武林?”
  善远闭上眼睛,口念佛号道,“阿弥陀佛,见可欲,乱人心,人心乱,江湖乱。”
  欧公冶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坟,“大师可识得坟中之人?”
  “贫僧识得出他用的是流水刀法。”
  “那流水刀法始于何人?”
  善远目光流转,望向远方,“桑水派,伊东舟。”
  欧公冶点了点头,“他就是伊东舟的儿子,伊胜雪。大师可记得?”
  善远眉头微皱,眼中闪现痛苦之情,“记得,十几年前,孤峰崖上的那个少年。”
  “那大师可知他为何要杀你?”
  “杀我?”
  欧公冶点头道,“寻刀会上,有人假扮善远被伊胜雪所杀,后来发现真正的善远还活着。所以他才登嵩山,只为杀你。”
  善远眉头紧锁,“他杀我,是因为我曾在孤峰崖上参与围困他父子?”
  “当年大师虽未出手相伤,但也未出手相救。敢问大师为何纵容杀戮,帮助陈长年呢?”
  善远满面痛苦,“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本欲息事宁人,不想却害了他们。”
  欧公冶目不转睛地看着善远,“是欲息事宁人,还是欲纵容杀戮,只有大师心里清楚,但毕竟伊氏父子受难时,大师未出手相救,也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
  善远盯着土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欧公冶也把目光落到坟上,“大师可知伊氏父子为何落到那步田地?”
  善远沉默半晌,尽力回忆追思,缓缓道,“只因伊东舟贪恋碧玉腕环。”
  欧公冶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一把翠玉,“对,我在整理伊胜雪尸骨时,发现了他身上的碧玉腕环,但已被摔得粉碎。”欧公冶说着,伸直手臂,将破碎的碧玉腕环洒在坟前的土地上,然后推到浮土,慢慢将其掩埋。他继续说道,“大师所言乱人心者,乃是人们想要之物。那这碧玉碗环是否也应是祸乱武林之物呢?”欧公冶言罢,侧头看着善远,等待着回答。
  善远轻轻闭上眼,点了点头,未置一词。
  欧公冶笑道,“那大师当初为何不借少林之力,收了碧玉腕环呢?一个碧玉腕环不仅害了伊氏父子,也害了整个桑水派,更害得数个刀主丧了性命。”
  欧公冶字字如刀,善远一时哑口无言。
  欧公冶二次拿起包裹,起身欲走。善远横伸手臂,将其拦住,“慢!”
  “大师还有何话说?”
  “少林未能阻拦碧玉腕环在武林引起的灾祸,贫僧深表遗憾。但不想放弃阻拦玄黄刀继续祸乱武林的机会。还望施主能将玄黄刀交于贫僧,同时也希望施主能到嵩山少林小住几日,以调养心境,修身养性。”
  欧公冶哈哈大笑,“大师,如果玄黄刀到了少林,恐给少林带来灾难,还望大师三思。”
  “阿弥陀佛,捍道卫义,宁武林,安天下,少林责无旁贷。施主,请。”善远说着,已站起身,打了个向前行的手势。
  欧公冶面色阴沉,未在说话,将包裹背在身后,随善远赶奔嵩山少林寺。
  武当山上依旧人来人往,但其间没有了哀怨杀怒之气。
  此时细雨绵绵,山风微微,动者徐徐,静者安安,一派祥和,天地好似浑然。
  “这才是师父喜欢的武当山吧。”上元站在师父一泓道长的坟前自言自语。他仔细除去坟上的青草,加了少许新土。而后,上元退身,双膝跪地,叩了三个头。
  上元将半截千金道剑掩埋进了一泓道长坟前的土地。他盘膝而坐,喃喃自语,“师父,杀您的白衣人已经被取了性命,徒儿的心愿已了。上元无能,没能亲手替您报仇,却把武当山弄得乌烟瘴气,愧对师父了。”他长长叹了口气,“师父,凭上元的本事难以重振我大武当的雄风,请求师父准许上元另觅能者执掌武当。望师父在天之灵助徒儿及早找到新的掌门人,徒儿也可及早退隐,为师父守护坟茔。”上元说罢,起身再次跪倒,向坟叩头。
  拜过一泓道长的坟后,上元走向远处另一个坟头。那里埋葬着桑水派掌门人伊东舟。上元记得,师父一泓生前经常来此坟前祭拜,但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上元坟里埋葬的是何人。一泓只是说这是他一个好朋友的墓,而墓牌上也只是写着好友流水之墓。而这流水到底是谁,上元一无所知。一泓死后,上元便替师父来祭拜打扫此墓。
  离坟还有数步,上元便看见一个人正跪伏在坟前。他侧耳听去,隐隐传来哭泣声。上元止住脚步,仔细观望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