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善当就是宫孝。
伊胜雪坐在吕善当旁边,细细地把故事讲完。他站起身,看了依旧坐在原位的吕善当一眼,“我救了宫大侠,但因伤势过重,他没能活下来。他怕对手起斩草除根的歹念,灭了他家门,杀了你,致凌空手失传,所以在临终前把至上秘诀传授给了我。就是这个样子。”
宫白刃三昏三省,在不能识人辨物的弥留之际,竟能把至上秘诀的奥义清晰授人。如此事情,谁人能信?就连亲身经历的伊胜雪都恍如梦幻,所以他终是没有以实相告。再者,在那种情况下,获得了至上秘诀,难脱偷艺之嫌,于情于理,难以服人。思来想去,伊胜雪基于事实编造了一个宫白刃为报恩,为绝技流传,将凌空手传授给伊胜雪的故事。
吕善当将宫字佩放入怀里,站起身,向伊胜雪抱了抱拳,“多谢。”
伊胜雪摇了摇头,“没想到宫孝还活着。江湖人士大都以为你已在那场大火里丧生。”
吕善当点了点头,“那把火是我放的。”
“哦?”伊胜雪面露惊讶,不解地看着吕善当。
“我父亲彻夜未归,清晨我去酒楼寻找,已是人去楼空。只在途中看到一大滩血迹和破碎的酒坛。人们都说,可能是我父亲遇袭,从此情景看,是凶多吉少。此后两日,我与亲朋好友竭力寻找,一无所获。他们恐怕杀我父亲的人动灭门之念,劝我躲躲。我思来想去,一狠心暗地里烧了家宅,做了个被灭门的假象。之后,安顿了些家眷,独身一人在望京坡开了一家酒馆。多年来,隐姓埋名,调查消息,等待报仇的机会。”
伊胜雪目光闪烁,“那你找到仇家了吗?”
吕善当看着伊胜雪,眼中露出些许惊喜,“难道,你知道?”
伊胜雪迟疑片刻,“杀你父亲的,应该就是陈长年和他的四个弟子,康且生,华犹明,金步武和杜顺先!”
“哦!”吕善当目不转睛地盯着伊胜雪,“你怎么知道?”
伊胜雪意味深长地看着吕善当,低声吟诵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伊胜雪把目光放远,“我是伊东舟的儿子,伊东舟就是第二届刀主大会的刀主。”
吕善当慢慢瞪大眼睛,轻轻点头,听伊胜雪讲起身世。
吕善当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伊胜雪把话说完。吕善当眨了眨眼,“如此说来,致数届刀主于死地的均是陈长年及其弟子天苍四杰。”
“此事我已经调查清楚,确实如此。不过,如今陈长年已死,天苍四杰中也只有杜顺先在世。”
吕善当眉头一皱,“今年刀主大会时,还见过陈长年,他怎么会死?此外,陈长年在武林中地位颇高,他死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伊胜雪淡淡一笑,“此事做得的确天衣无缝。一切都是杜顺先搞得鬼。别忘了他是个易容高手。”
吕善当恍然大悟,“他隐藏陈长年离世的消息,意欲何为呢?”
“我想一切都与碧玉腕环有关吧,不想碧玉腕环易手他人,才演了这样一出戏。没料到遇上了搅局者。”
吕善当回忆着刀主大会当天的情景,一些疑问忽然被解决。没有了陈长年,凭天苍四杰的本领很难再暗杀刀主,很难再据碧玉腕环为己有。而让天苍派的康且生成为刀主,碧玉腕环自然不会落于旁人之手。而刀主大会时,康且生连战数日,气力不减,令人钦佩之余,不禁让人生疑。如今想来,应是其余三人均易容成康且生,轮番上场,才有此结果。的确是场好戏。吕善当想罢,把目光移向伊胜雪,“如此看来,杜顺先成了我们共同的仇人。”
伊胜雪点了点头,“是。”
吕善当眨了眨眼睛,“我还有一些疑问。”
“是关于玄黄刀吧?”
吕善当一笑,“对,不过我对玄黄刀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要说玄黄刀刀柄中有至上秘诀,为什么要散布持刀者是我宫孝的谣言?”
伊胜雪摸了摸下巴,“铸刀者想让这把刀闻名于武林,所以编造了很多东西,就这么简单吧。”
“那你呢?”吕善当忽然看向伊胜雪。
“我?”伊胜雪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我不过是借这把刀报仇,我与铸刀者各取所需罢了。”
“报仇?只是这么简单?”吕善当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伊胜雪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本来就是这么简单。”
“那下一步呢?”
“我要去找杜顺先,救安情。”
“安情就是那个聋哑女子吗?”
伊胜雪眼光中忽然充满温存,“对,她有恩于我,有情于我。”
吕善当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同去?”伊胜雪扭头看向吕善当。
“同去。”
“对了,感谢你让我理解了至上秘诀后两句的意义。”
吕善当回想起二人斗手的经过,笑道,“是你的悟性好。”
“你们家的绝技传于外人,有何感想?”
吕善当抬眼看了看天空,“我尊重我父亲的意愿,或许有时候,好的武术应该得到更广的流传与弘扬。”
伊胜雪眨了眨眼,目光满是赞赏。
杀手帮群袭武当山,抢走两把玄黄刀后,便退下山去。他们并没有走远,停脚在山下一间破旧的祠堂里。
王丙席地而坐,丁小乙坐在他身旁。
“把刀拿过来!”王丙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
两个壮汉各执一把玄黄刀走上前来,“大哥,这是我夺来的。”,“大哥,这是我的。”
王丙看了看他们,“知道了,退下。”说着,他把两把刀并排放在地上,从刀尖刀刀柄,细细打量。
丁小乙在一旁眉头紧锁,默不作声。
两把玄黄刀,一把刀上二十四枚铜环中四枚鲜红,二十枚金黄,另外一把刀上二十四枚铜环中八枚鲜红,十六枚金黄。
“他妈的!不对啊!”王丙骂了一句,扭头看着身旁的丁小乙。
丁小乙摸着下巴,“是啊,应该是十一枚红环啊!”
“拿把匕首来!”王丙接过匕首,抓过一把玄黄刀的刀柄,三下五除二便将木制刀柄削得细碎,刀柄中空无一物。王丙将手中的一把碎木连同匕首狠狠地摔在地上,咒骂连声。而后,他又抄起匕首,欲削另外一把刀的刀柄。丁小乙伸手制止道,“大哥,不用看了,这里肯定没有!”
王丙看着丁小乙,怒气冲冲,“那六路凌空手的心得手记在哪里!”
丁小乙向后挪了挪身,咽了口口水,“大哥息怒,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啊?”
王丙平稳了一下气息,瞪了丁小乙一眼,“有话快说。”
“大哥,我觉得,只有白衣人知道真正的玄黄刀在哪里,而那心得手记一定在白衣人身上!”
“那就去找白衣人!”
“大哥切莫着急。小弟已经弄明白,白衣人此行上武当,是为了营救被囚禁在山上的那个聋哑女子。我们只要找到那个女子,把她弄到手,再放出风声,让白衣人用刀与心得手记前来交换,此事定成。”
王丙沉默半晌,“对,那就去抢那女子。”
“大哥莫急,先派几个兄弟出去探探消息,找准位置,一击即得!”
王丙伸手拿起那把刀柄完好的玄黄刀,张开手掌抚摸着清亮的刀身,刀身如镜,将他怒气初散,疑云又起的面孔映入其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玄黄刀呢?”
安情坐在屋子里的方凳上。太阳已经落山,天空残存的光亮照不透房间的黑暗。安情把方凳向窗边挪了挪,看向窗外。几个道士背对屋子或立或坐。
安情又被关进了这间屋子。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她的伊胜雪是否知道她在这里。她呆呆地坐着,除了伊胜雪,无有可想。月初上,暗又浓,睡意涌动,安情叠臂作枕,趴在窗台上,渐渐睡去。刚刚入梦,她便看见了伊胜雪的模样。
“谁?”
屋外传来一个道士一声断喝。安情浑身一颤,从睡梦中惊醒。她直起身,满面惊恐地向窗外的一团黑暗看去。
夜色中,一个手提长刀的身影正走进院落。
几个道士先后拔出兵刃,严阵以待。与此同时,其中一个道士移步向右,轻身跃过院墙,赶去天柱峰报信。
那道士手提长剑,伏身疾行,穿过一棵巨树投下的阴影,步履轻捷。
“噔噔”“嗖嗖”数声弓弦响,一阵羽箭鸣。那道士暗叫不好,腾身而起,欲上树藏身躲闪。怎奈,暗箭甚多,猝不及防,那道士身在半空便连中数箭,顿时成了刺猬模样,惨叫连连,跌落尘埃,翻滚几下,便一命呜呼。
丁小乙率众蜂拥而出,走上前,低头看了看,不禁眉头一皱,“何必通风报信呢!”言罢,他一挥手,众人又散去,隐身在树木草石之间,观看动静。
声声惨叫划破夜空,传入庭院中人的耳朵。在场众道士不约而同心头一紧。为首一个年龄稍长的道士手提长剑,挺身向前,“来者何人?何事?”
来者是杀手帮帮主——王丙。
王丙把玄黄刀插进脚下的土地,冷冷说道,“来者无名小辈,想带走屋内那位姑娘。”
道士面色阴沉,“过了我们这关再说。”
“好!”王丙说着,向前跃身,向后伸手,拔出玄黄刀,抡了满满一个圆,向前方道士劈去。
几个道士纷纷躲避,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
王丙站在圆心,嗤之以鼻,“就这架势,还想守住院子?”
道士们闻言,皆怒发冲冠,但一是不知王丙来头,为其气势所镇,二是忌惮玄黄刀的威力,故一时无人赶上前。
王丙扫视一圈,轻蔑一笑,提刀从容而行,向屋门走去。
安情看着屋外的情景,瞪大眼睛,呆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道士们终于出招。近十件兵器同时击向王丙。
王丙目露凶光,舞动玄黄刀,二十四枚铜环叮当作响,明月照耀刀身,光亮夺人二目。
王丙的功力远在几个道士之上,再有气势上的压倒性优势,瞬间占据上风。虽然道士们合力攻之,但难以挽救地陷入被动。
王丙攻势甚疾,意在速战速决。十几个回合之后,刀光闪处,血肉横飞,几个道士几乎同时重伤倒地,无力再起。王丙未再补刀取其性命,径直走向房门,破门而入。安情正蜷缩在屋内一角,瑟瑟发抖。
“跟我走!”王丙说着探臂膀将她抓起,夹在腋下,转身走出屋子,跨过倒在地上的几个道士,离开院落。
第49章刀出没之十二惊蛰(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