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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刀出没之十一雨水(02)

  积云沉沉。武当山下。
  呼吸重重。伊胜雪把马系在一棵树上。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却擦不去满面的焦虑,掸了掸身上的征尘,却掸不掉一身的疲惫。从山西城到望京坡,又从望京坡到武当山,一路上,伊胜雪日夜兼程,餐饮从简,睡卧马鞍,纵然如此,赶到武当山下时,已是过了立春节气两天。
  伊胜雪站在通向山顶大殿的石阶前,感到眼前阵阵发黑,腿脚异常沉重。他闭上眼睛,站在原地,调息半晌。此时的伊胜雪心急如焚,厌烦思量。虽然知道此行凶险,需谨思慎行,但他终是无力控制情绪,只想尽快上山,救出安情。至于如何找到安情,他无心细想,只做了借刀问路的打算。
  伊胜雪舌尖抵住上颚,咬紧牙关,紧紧了丝带,单手提定玄黄刀,举步登山。
  云层厚重,阳光照耀其上,倾泻不下。因此,虽天色未晚,但山林石路间昏暗一片。伊胜雪拾级而上,步子急而不乱。他双眼视前,余光洒向左右,双耳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全神贯注。
  一阵风吹动衣襟的“呼啦”声传入伊胜雪的耳畔。有人!伊胜雪停住脚步,屏息凝神,判断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越来越小。伊胜雪抬头向上望去。他知道,是有人发现了他,去山上通风报信了。想到此,伊胜雪不禁圆睁二目,加紧脚步。
  云渐散。夕阳西下。伊胜雪站在天柱峰上,背对夕阳。在他的对面站着四个人。伊胜雪并不认识他们,但他知道他们是敌人。
  晚风吹动伊胜雪的面纱。他眯起眼睛,用手指指向对面的四个人,“一二三四,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四人中较年长的一位向前迈了一步,面沉似水,语气冰冷,“晋北派陈炎阳。”
  伊胜雪点了点头,“你是窦秋雨的师弟。”
  陈炎阳用手中的长剑指向伊胜雪,“今天我来替师兄报仇!”说着,他挥剑直取伊胜雪。他身后的三个年轻人也各摆兵刃从三个方向向伊胜雪进招。
  伊胜雪把左嘴角扬了扬,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他舞动玄黄刀,与四个人斗在一处。
  当年孤峰崖上,晋北派窦秋雨暗算伊东舟,致伊东舟身负重伤,受制于人,才被陈长年废了武功。当时,伊胜雪看在眼里,记在心间。十几年来,伊胜雪最恨者之一便是窦秋雨。没想到冬至时,伊胜雪赶往窦府寻仇窦秋雨,而窦秋雨已经被人所杀。如今,遇上晋北派门人弟子,伊胜雪便将一腔仇恨倾泻在陈炎阳及其弟子身上。于是,在打斗中,伊胜雪的刀招尤为迅猛凶狠,招招不离对手要害。
  伊胜雪的流水刀法终究是技高一筹。陈炎阳携其三个弟子虽然人多势众,但无奈技不如人,时间一久,便抵挡不住伊胜雪的攻势,节节败退。伊胜雪抓住时机,刀随人转,只一个转身间,手中的玄黄刀竟斩落了陈炎阳三个弟子的首级。尸首两分,鲜血喷射。
  陈炎阳站在原地,看着三个弟子的死尸,呆若木鸡。伊胜雪跟身进步,抬脚将陈炎阳踢翻在地,手中刀架在其颈间。
  陈炎阳躺在地上,大惊失色,一时间发不出声音。
  伊胜雪看着他,目光如炬,“安情在哪?”
  陈炎阳哪里认得安情,更不会知道她的所在,只是一脸茫然,满眼惊恐地不住摇头。
  伊胜雪面无表情,猛地挥刀一割。鲜血迸溅,溅满了伊胜雪的面纱。伊胜雪感到一阵憋闷。他一把将面纱抓下,扔在陈炎阳尸身之上。
  伊胜雪提刀在手,跨过陈炎阳的死尸,缓步走向正前方敞开的大门。
  “峨眉七子在此!”声音浑厚,回响在山谷。
  伊胜雪停住脚步,恰好站在门前空地的正中央,目视前方。
  从门里走出七个人。从前到后依次是楚子雪,齐子飞,燕子连,韩子天,赵子射,魏子白和秦子鹿。楚子雪站在中间,其余六个人分列左右,七个人一字排开,站在伊胜雪对面。
  伊胜雪点了点头,挺直身躯,持刀而立。
  楚子雪面色阴沉,声音冰冷,“是你杀了我师父?”
  “是。”
  “布阵!”楚子雪言罢,寸步未移。而他身旁的六个人已经站在伊胜雪周围六个不同的位置,如闪电现逝般迅速,如雪落平壤般声息皆无。
  “走阵!”话音未落,六个人围着伊胜雪顺时针走动起来。
  峨眉七子阵!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此阵,伊胜雪当然也是如雷贯耳。虽然没有见过,但看此架势,伊胜雪便已心知肚明。
  伊胜雪站在六个人围成的圆圈中心,单脚为轴,慢慢转动身躯。他看着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套阵法。
  六个人步伐一致,节奏相同,不差分毫,并且走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伊胜雪感觉他的眼睛已经不能看清六个人的容貌。
  不能跟着他们旋转。当伊胜雪意识到时,他立即站定原地,闭目屏息,侧耳听音。
  楚子雪站在圈外,注视着面前的情形。当他看见伊胜雪闭起眼睛站在原地时,心里不禁暗暗赞叹伊胜雪见多识广,思维敏捷。但只是一瞬,炙热的仇恨便涌上他的心头——一定要杀了他,为师父报仇。想到此,楚子雪握紧手中的剑柄,一声短喝,“击!”
  六人闻声,同时把剑尖刺向站在圆心的伊胜雪。伊胜雪猛地睁开眼睛,纵身而起,跃至半空。
  “扩!”
  六个人同时收剑,撤步向后,包围圈一下子扩大数倍。
  伊胜雪悬身半空,持刀在手,本打算借机会发招,没想到六个人后撤而去,一时无法选择攻击目标,只得落地。
  伊胜雪刚一落地,只听楚子雪又是一声短喝,“缩!”六个人立即将包围圈缩成原来大小,并且继续走动起来。
  伊胜雪眉头微皱,他看得明白,如果他攻击一个人,其他人肯定伺机从不同方向向他攻击,到时候,他便首尾难顾,陷于被动。绝不能冒然出手。伊胜雪想到此,依旧站立原地,闭目倾听。
  “静!”
  伊胜雪闻声,睁眼看去,见六个人已经站在六个方位面向他,严阵以待。他猛地向前跃身,奔左前方的燕子连而去。
  未等伊胜雪赶到燕子连近前,六个人已重新走动起来。大阵又开始旋转。伊胜雪止住身形,退回圆心,心头一阵急躁,额头浸出冷汗。
  “反!”
  六个人止住脚步,立即逆时针走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伊胜雪感到一阵不安。一是源于六个人的走动让他感到烦躁,眩晕;二是源于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脱圈外楚子雪的眼睛。
  伊胜雪紧咬牙关,终于按耐不住。他挥动玄黄刀,向正前方猛砍。
  “静!”
  当六个人站住脚步,伊胜雪才发现他挥刀砍向的位置并无一人。
  “击!”
  未等伊胜雪回过神来,六柄长剑如六条银蛇袭向他的身体。伊胜雪甩开臂膀,扭动身躯,舞动玄黄刀,自上而下护住身体。六柄长剑同时撤回,六个人退回原地,又走动起来。
  如此数回,伊胜雪已是大汗淋漓,呼吸紊乱。而六个人依旧毫无疲态,走动不停。
  伊胜雪站在圆心。多日劳累不得休息,另有思念安情心切,如今又恶战两场,力敌数人,他终于支撑不住。只见伊胜雪胸膛起伏,两眼上翻,身体颤抖,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他忙以刀拄地,尽力稳住摇晃的身躯。
  “击!”
  六柄长剑再一次刺向伊胜雪的身体。伊胜雪无力招架,瘫倒在地。长剑刺空,六枚剑尖组成一个小圆,悬在伊胜雪上方。伊胜雪半睁开眼,看着雪亮的长剑,呼出一口长气,尽力稳住血海,保持清醒。
  楚子雪走上前来,用剑尖指向伊胜雪,仰天长叹一声,“师父在天之灵莫散,看弟子们为您报仇!击!”言罢,六柄长剑一齐刺向躺在地上的伊胜雪。
  “啊!”伊胜雪一声大呼,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玄黄刀胡乱一抡。峨眉七子以为伊胜雪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皆卸下防备。此一击突然,出乎七人意料。他们纷纷向后躲闪,甚是狼狈。伊胜雪内伤甚重,再加上没有攻击目标,所以没有伤到七人丝毫,但为他脱身打开了出路,赢得了时间。
  伊胜雪没有起身,而是头、肩、腰、脚齐发力,身体立即滚动起来,直奔一条山路而去。
  伊胜雪滚身至路边,摇晃站起,跌跌撞撞沿着山路奔跑而下。
  峨眉七子见状,一声呼喊,纷纷追赶而去。
  伊胜雪在前面奔跑,追赶他的不是只有峨眉七子,还有上元,杜顺先和少林派善通,善云以及他们的四个弟子。
  月初上,夜初凉。
  伊胜雪已经意识不清。他感到脚上越发无力,眼皮越发沉重,双耳嗡嗡作响。跑,必须跑,还要寻找安情,还有救安情。伊胜雪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自己。纵然如此,他还是坚持不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顺势翻滚出去。
  伊胜雪无力控制他的身体,只能放任自己在山路上翻滚。“砰”的一声,他撞到了一棵树上,一口鲜血再次从嘴里喷出。伊胜雪竭尽全力保持一点清醒,他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伊胜雪二目无神,茫然地扫视四周。突然,一个漆黑的洞口闯入他的视线。他没有多想,手脚并用,把身体向那个漆黑的洞口挪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身体扔进路边的山洞里。伊胜雪趴在距离洞口不远处的山洞里,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