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若见陈氏姐妹走进房来,喜不自胜。
三个人手臂相握,嬉笑一团。陈思长说“二位妹妹,我们还去那片小树林,弹琴起舞,怎么样?”
陈思年与琴若不住点头。三个人拿了琴、灯笼以及所用之物,离开落月楼,直奔望京坡外的小树林。
谭胡迷失了方向,神志逐渐不清,觉得胸口憋闷,气息不足。只是本能地向前奔跑。恍惚间,听见前方树林中有抚琴之声,谭胡跌跌撞撞跑进树林。小路弯曲,谭胡记得这个树林,记得前方有片空地,琴声就是从那里传来。一步一步,谭胡感到路越来越长,前面隐约的光亮正逐渐模糊,他终于支持不住,摔倒在地,拼尽最后的力气,“啊”了一声,昏死过去。
琴若的琴声被一声呼喊打断。陈思长和陈思年也停下舞步。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番,循声走去。
三个女子没有走多远便发现了倒在地上的谭胡。陈思长伏下身,仔细端详,并不认识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她抬头看了看陈思年和琴若,两人也默默摇头。陈思长抓过谭胡的左手,见手掌发黑,忙探三指摸脉,脉沉若无。
陈思年看着姐姐,“他还活着吗?姐姐。”
陈思长点了点头,“应该是中毒了,不知道有没有救。”陈思长迟疑片刻,向两个妹妹打了个手势,“合力抬回去吧!”
钱婆和奚红叶听仆人说三个姑娘抬回来一个受伤的大汉,两人忙走出门去。谭胡被放在厅堂的地上。钱婆和奚红叶蹲下身看了看,摸了摸手腕与颈部,又看了看伤口。奚红叶看着钱婆,钱婆无奈一笑,“都抬回来了,怎能见死不救?来人,抬到后院的偏房去。”
几个仆人抬起谭胡。“当”一声,一枚带血的蝴蝶镖从谭胡怀里滑落。众人一惊,陈思长捡起来交给奚红叶,奚红叶瞪大双眼,“快救这个人,老姐姐。”
钱婆也看在眼里,频频点头。
奚红叶看着三个姑娘,“从哪里发现的这个人?”
“离这不远的树林。”
奚红叶夹着蝴蝶镖,沉思不语,她已经猜到打镖这个人是谁。
钱婆用毛巾擦着手。龙头老太奚红叶,陈思长,陈思年和琴若站在身后。
“是蛇毒。”钱婆已经把谭胡的伤口包扎完毕。
“蛇毒?”
“幸亏我以前学过些解毒的手法,要不然就救不了了。也幸亏这个人内功精湛,否则也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哦?”奚红叶走近谭胡,“如此说来,他是个高手。”
钱婆喝了口茶,“据我所知,蛇毒入体,取人性命不过一碗茶的功夫,这个人能挨这么久,足见他内功精湛深厚。”
钱婆吩咐门外的仆人,人醒了赶紧通报她。
几个人回到客室,钱婆看了看奚红叶递过的蝴蝶镖,“是你们双子门的蝴蝶镖。”
“是。”奚红叶点点头,“我拿给老姐姐你看过,所以你认识。双子门的蝴蝶镖,我轻易不使用,也轻易不外传。江湖上几乎没有人认识这个镖。”
钱婆点了点头,“你爹煞费苦心,打造了蝴蝶镖给你,或许是希望你原谅他吧。回首往事,想来老爷子早有悔意。”
奚红叶低下头,轻轻叹气,“他把我带回大西北,就把我困在家里,与世隔绝,让我断了对陈长年的念想。等我生下圆朗,抚养成人,给圆朗娶妻生子,一个不留神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足够让我锐气尽失,棱角磨平。他困我二十年,终于肯停手了,我却已被他改变了性情,不是我原来的模样,不是我想要的样子。如今,我年近古稀,孙女都已成人立世,理应事事都看淡了,我却还是不想叫他一声父亲。传我武艺,助我开创双子门,为我打造蝴蝶镖,他的确做了很多,但在我看来,于事无补。”
钱婆轻轻摇头,“血浓于水,父女终究是父女,你爹如今已寿高过百了吧,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解开你这心结,你也明白。”
奚红叶低头不语,目光暗淡。
钱婆把目光落回掌上的蝴蝶镖,“红叶,那这枚蝴蝶镖,是你的门人所用吗?”
龙头老太奚红叶抬起头,面色严峻,“是,我敢断定,是我那不肖的门人,违我旨意,涂毒在镖,胡乱伤人。”
话说到这,陈思长与陈思年也面露杀机,紧咬嘴唇。
奚红叶看了看两个孙女,“是我识人不透。老姐姐你知道,我双子门的门人都是对对孪生。十五年前我来京都,经过一个铁匠人家,见到一对孪生兄弟,时年十五岁上下。我一眼相中,觉得他们是习武的材料。询问之下,两人也是自幼习武,只是没有名师指点。后来经他父亲同意,我把两兄弟带回大西北,教传武艺。经过你落月楼时,你也曾见过他们两个。”
钱婆半张开嘴,“见过,我如果没有记错,一个叫欧飞羽,一个叫欧行羽,那个欧飞羽还是年少白头。”
奚红叶恨恨地一点头,“正是他们两个,是我看走了眼。我教传他们武艺五年有余。他们的确勤奋好学,吃尽辛苦,对我也足够孝敬。我连蝴蝶镖的打法都传授给了他们,并且送给他们每人十枚蝴蝶镖,告诉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更不可在上面涂毒,做卑劣的勾当。学成之日,我遣他们到江湖上闯荡,没想到他们当天没走,而是淫心大动,伺机闯入我两个孙女的闺房……幸亏我来得及时,否则我两个孙女就失身于他们。我当场废了欧行羽的性命,那个白头欧飞羽破窗而逃,还带走了思长的五十枚蝴蝶镖。”奚红叶气愤难当,“后来我到京都城找寻欧飞羽,想废了他性命,更想收回蝴蝶镖。到了京都城,我却已经找不到他爹的铁匠作坊,他原来的住所也已更名改姓换了主人,真是跑得彻底,躲得干净。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我双子门的门人也在打探他的下落,我必得而诛之。”
钱婆听罢,也是牙关紧咬,“如此贼人,的确该杀。”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向门人传授过蝴蝶镖,而且只字不提。以前我传授过蝴蝶镖的门人,我也陆续收回他们手中的蝴蝶镖。所以现在江湖上会打蝴蝶镖且身上有蝴蝶镖的,除了我们三个,就只有这个欧飞羽了。”
钱婆思索了一会,“那你爹也没有传授过别人吗?”
“自从我离开他那,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他一直是托别人来送镖。二十年,我从未见过他,也不想见他。他是否收了徒弟,是否传授外人蝴蝶镖,我一概不知。”奚红叶沉默片刻,“不过我相信,他不会把蝴蝶镖传授给第二个人。”
钱婆淡淡一笑,“我也相信。”
仆人来禀告,说谭胡已经苏醒。
谭胡慢慢睁开眼睛,觉得头痛欲裂,记忆只停留在自己摔倒于林中的小路上。谭胡觉得浑身无力,口舌干燥,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门外进来一个仆人打扮的女子。谭胡半坐起身,向来人点了一下头,“劳烦这位姑娘,我讨口水喝。”
女仆说了声“稍等”。随后端来一碗清水。谭胡接过,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请问,这里是?”
“落月楼。”
“落月楼?是望京坡的落月楼?”
“方圆千里,只有这一个落月楼。”女仆掩嘴一笑。
谭胡点了点头,抬眼扫视房屋。房间布置很简单,除了自己身下的床,屋子正中央还摆了一张圆形的木桌,桌子上摆放着一只花瓶,里面插着三五支山花,谭胡叫不出名字,桌子周围有三把小凳子,环桌而立。墙上的挂着几幅名人的字画。看得出是间偏房。
“请问天亮了吗?”
“快了。”
“请问是哪位相救?”
“我们楼主马上就来。”
谭胡思索间,门一开,走进来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前面一位七十左右年纪,但腰身笔直,红光满面,后面一位也有七十上下,拄着龙头拐杖,微微驼背,眼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
谭胡慢慢坐起身,靠着床头坐好,抱拳施礼,“多谢二位相救,在下身体虚弱,恕不下地施礼了。”
钱婆一笑,摆了摆手。女仆拿过两只凳子。钱婆和龙头老太奚红叶并排坐在床边。
钱婆打量谭胡一番,“朋友,贵姓?”
谭胡一听,是江湖人的口气,“晚辈谭胡。”
“谭胡,哦,哪里人?”
“从关外大西北来。”
“来这,是参加寻刀会喽。”
“闲来无事,看看热闹。”
“怎么伤的?”
谭胡摸摸怀里,脸色一变。
钱婆一笑,“不用着急,镖在我这,是抬你时从你身上掉出来的,我们没有翻你的东西,你的刀在屋外。”
谭胡面露感激,“十分感谢。”
“那你是怎么伤的呢?”钱婆目光闪烁,重复问道。
谭胡迟疑了一下,微皱眉头,“一时不慎,被人暗算了。”
“是仇家?”一直没有说话的奚红叶,终于开口发问。
“天黑没有看清容貌,但应该不认识,只记得是一头白发。”
奚红叶脸色阴沉。
钱婆拍了拍谭胡身上的被子,“天还没有亮,再休息一下,天亮再详谈。渴了或饿了,喊下人就可以。这里很安全,你放心休息就可以了。”说着,两个人起身向外走去。
“请问,恩人怎么称呼?”
钱婆回头看了看,“不是我们救的你,要谢,等有机会当面谢她们吧。”
她们?看来搭救我的不止一个人。谭胡想着,又昏睡过去。
两匹马在大道上飞奔。天色将晚。马上的两个人一身尘土,满面倦容。前面一匹马上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年龄不大却已经是发白如雪;后面一匹马上坐着的也是一个男人,年龄与前一个相仿,一身藏青色的衣衫,头戴一顶草帽。前面的白发青年叫欧飞羽,后面的青年人是伊胜雪。
月初上,两人策马进了嵩山脚下的小镇。欧飞羽率先下马,敲开了一个客栈的大门。
“这位小哥,请问还有客房吗?”
伙计看了看,“有,您这是几位?”
欧飞羽向后指了指,“两个人,两匹马。”后面的伊胜雪也已经翻身下马,牵马走过来。
“好,二位里边请。有上好的双人间,在二楼。”伙计在前面引领着,两个人走进小客栈。
房间里摆着两张床,一张方桌,干净利落。
“有事您二位尽管喊我,桌上壶里有水。”
“好,多谢小哥。”
伙计关门离开,欧飞羽和伊胜雪放下行李,分坐在两张床上。
第11章刀出没之三霜降(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