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二年冬，凤羽国。已是三更天，皇帝的御书房仍旧灯火通明。皇帝高高坐在书案后的宽大龙椅上，目光灼灼的扫过在场的众人，一脸阴沉，将手中的奏折甩在桌上，怒斥“废物，全是废物，朕养你们这一群废物有何用，区区一个南疆小国都搞不定，还好意思成天将为君分忧为国捐躯挂在嘴边？朕真替你们汗颜！”迫于皇帝的威压，御书房内的文臣武将呼啦啦跪了一地，颤抖伏跪一地“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高高在上万人臣服的满足感让皇帝阴沉的脸色好看了些。

皇帝微微沉思了一会，将目光落在书房中，唯一坐着的老者身上“柳丞相，您怎么看？”柳丞相两朝元老，自先帝起就一心辅佐，到如今这位景阳帝，柳丞相在朝堂足足三十年光景，对皇家可真正的是劳心劳力，鞠躬尽瘁，忠心耿耿，皇帝对其极其尊重，一向极其重视柳丞相的意见。可以说，朝堂上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分歧，一般都以柳丞相的意见为主。见皇帝询问，柳丞相略有些浑浊的眼漫不经心的扫过在场的众人，老眼微眯，抬手轻轻捋着花白胡子，略一沉吟道“南疆小国本不足为惧。

奈何与南疆接壤之处的江州总兵突然换人，整整五十万大军对上南疆小国的三十万兵马竟然打不过，虽说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皇上无须动怒。”“哦？”皇帝挑眉道“此话怎说？”柳丞相老神在在的道“前江州总兵千靖安统领江州那五十万兵马二十年有余，且不论千靖安如何，御下总是有些手段的。如今因千靖安犯事，江州总兵之位乍然换人，底下的人自然会有人不服，人心涣散，不听指挥，兵力下降在所难免，南疆小国虽然出兵不过三十万，但南疆人善使毒物，心思也异于常人，再加上被千靖安威压二十年，如今一朝脱困，怎不士气高涨，报仇雪耻？许淮大将军打不过南疆统领胡百齐，情理之中。”

柳丞相说的隐晦，但也能听出一些端倪，比如，皇帝当初不听柳丞相的劝告，执意将千靖安满门抄斩，女眷发卖边疆，虽说证据确凿，千靖安也没有辩解，到底是领兵二十年的大将军，贸然处置了，对军心总归会有影响。奈何皇帝急功近利，忌惮千靖安权势过甚，贸然出手。初时没看出什么，现在问题却是接二连三的冒了出来，叫皇帝头疼不已。

闻言，皇帝阴沉的脸闪过一丝懊悔，转瞬即逝，默然看着柳丞相道“许淮无能，依丞相看，如今朝堂之上，还有谁可取代许淮之位，前往江州退敌？”柳丞相看着皇帝，眸中微微闪过一丝失望。皇帝是傲娇之人，当初处置千靖安太过草率，只凭那几份粗糙的证据和几个所谓的人证，就断了千靖安通敌卖国之罪，如今虽然有些动容，却不足以让皇帝认错。但众人都心知肚明，若说千靖安通敌卖国，怎的南疆在千靖安大权在握之时没有和千靖安里应外合大举来范，怎的千靖安一朝陨落，南疆便大举进攻了呢？柳丞相微微叹息一声，道“许淮也是一代名将，领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不足之处便是不曾和南疆接触，对手下也极其陌生。

皇上若能再派个对南疆熟悉又能服众之人前往协助，许能挽回颓势。”柳丞相说的极有道理，见皇帝沉思，底下一个大臣察言观色，瞄准了一个机会进言道“皇上，柳丞相言之有理，依微臣看，不如……”皇帝精光一闪，道“说。”老臣得了皇帝旨意，胆子陡然变大，声量也提高了不少“依微臣看，皇上不如派太子前往。

太子长年研习兵书，对领兵打仗之事并不陌生，但却从未上过战场，老臣觉得太子需要磨练，南疆战事正是个好机会。”“胡闹！”皇帝一甩衣袖，底下的大臣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太子需要磨练，需要军功傍身，但南疆绝不是个好时机。明面上如今的南疆不过区区三十万兵马而江州有五十万，若是领兵有方自然胜券在握。

但卫爱卿可曾考虑过，南疆小国虽人口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如今一朝脱困，必然倾举国之力誓雪前耻，何况南疆人善使毒物，若太子一个意外，落入南疆之手，后果，爱卿可曾想过？”卫爱卿神色微变，忙跪趴在地“微臣失言，请皇上恕罪。”柳丞相老眼瞥了他一眼，不屑的冷哼一声。谁不知道太子心高气傲，心狠有余，手段不足，若是平常兄弟间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也就算了，上战场？那是一个人的事么？那是五十万大军的性命，岂能儿戏？又一个老臣站出来道“皇上，依微臣之见，不如派离王前往。

离王这几年虽然性子喜静，日渐闲散，但早年也曾领兵打仗，在军中也颇有威望。早年和千靖安也曾有过交往，对千靖安的手下兵马也算熟悉，也曾去过南疆数回，对南疆了如指掌也不为过，南疆战事，离王前往正合适。”又一个不怕死的太子党。

柳丞相神色淡漠的扫了他一眼。这个钱大人的手段显然比卫大人的手段高了不止一个等级。明面上说着离王各种好，但里面的意思，大家却听的清清楚楚。

皇子和将军私交，不说死罪也是重罪，何况还是个被定罪叛国通敌的将军。何况离王闲来无事到南疆去做什么？一个没什么本事只会耍小手段的太子，和一个手握重兵私交敌国的皇子，哪个会更让皇帝寝食难安？钱大人你这是不把离王往死里坑不罢休啊？“丞相，您怎么看？”皇帝将难题丢给柳丞相，柳丞相心中潸然，都是您的儿子，您何必如此呢？虽说储君之事，立嫡立长，但自古帝王之位，都是能者居之。就太子那个德行，柳丞相是真心看不上。

怎奈帝心难测，柳丞相两朝元老也不敢妄言，别看皇帝对他尊重有加，若是贸然犯上，少不得也是死路一条。但是，离王真心没错不是？柳丞相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保持中立比较好“钱大人所言不虚，离王前年出使过南疆，对南疆略有熟悉也算说的过去，但要说领兵打仗，自然还是许淮大将军更有手段，若皇上派离王前往，离王是皇子，对稳定军心自然有利无害。但依老臣之见，皇上若有意让太子磨练，不如就让太子和离王一同前往。

横竖有许淮大将军在，两位皇子的存在不过也是为了稳定军心顺便磨练观战，无伤大雅，安于军后，安全无虞，皇上尽可放心。”皇上偏袒太子不是一朝一夕，对离王说不上有什么不满，到底赶不上对太子的那番心思，如今加上钱大人那番说辞，皇上少不得要对离王猜忌，柳丞相觉得把两尊大佛统统弄出去，两头都不得罪，也省的皇帝成日头痛，猜来忌去的，那什么也不用干了。柳丞相辅佐两朝皇帝不是虚的，揣摩圣心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思路。

如今这一番话自然是说的皇帝心花怒放，高兴不已。但皇帝终归是皇帝，高兴也不能显露出来，略略思考了一会，这才道“丞相所言有理，就这么办吧。离王虽然早年打过仗，毕竟是年轻的时候，算不得真正的领兵打仗，如今有此机会和太子一同前往磨练，再好不过。

来人，传朕旨意，宣太子和离王进宫。”柳丞相老眼微垂，就说皇帝偏心吧？瞧，三言两语就抹杀掉离王曾经浴血拼杀出来的战绩，年轻？不能算？你能耐你怎么不去打？北狄那群蛮子比南疆更恐怖，当年和离王一同打仗的莫荣飞将军被人伏击下落不明，离王以区区十八岁的年纪硬是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将莫荣飞救出，还以区区五万不到的兵马守住天下第一关飞鸿关，抵挡了北狄二十万大军入侵，若没有离王，估计飞鸿关以北一带都要跟着北狄姓呼延了。柳丞相的心思没人看的出，倒是大家都看出了皇帝的心思，显然对柳丞相的提议极为满意，众人纷纷附和一边等着太子和离王进宫来。

天还未亮，没到早朝时间，柳丞相年老体力不支，先行告退。出宫门的时候正好碰见进宫来的太子和离王。太子住东宫，离王住城中，距离皇宫比太子的东宫不知远了多少倍，加上太监宣旨路上耽误的时间，一看就知道，一个是得了圣旨匆匆而来，一个却是在家里耗了不少时间施施然而来。

这才会在宫门口碰上。见到柳丞相出来，太子当先迎了上去笑道“柳丞相辛苦了。”太子平日里眼高于顶，虽然不至于对柳丞相失礼，也不曾这般客气和气过。

柳丞相诧异的看了太子一眼道“太子何事如此高兴？”太子嘴角噙着笑意，见柳丞相如此上道，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离王羽昭离道“昨日本宫爱妃为本宫诞下麟儿，那可是本宫的第一个儿子，本宫怎能不高兴，柳丞相，小儿满月酒，您可一定要赏脸啊。”柳丞相这才恍然大悟，连声“哦哦”拱手笑道“那老臣在此恭喜太子喜得贵子，至于满月酒嘛，若有机会，老臣定当上门为小殿下庆生。”如果太子以大局为重，自然小殿下满月酒办的就粗略一些，若是要大办，必然舍弃江州之行。

柳丞相说的隐晦，太子没听出来。事实上，他都还不知道江州战事，刚才皇帝派来宣旨的人还没说明皇帝旨意，便被太子给挡住了，太子以为皇帝是听说了孩子降生，特意来询问的，一时高兴，便决定自己进宫来告诉皇上。“谢丞相吉言，丞相请。”

太子十分有礼的请柳丞相先行。柳丞相颇有深意的看了太子一眼，转身笑呵呵的走了，路过羽昭离身边的时候，只见羽昭离不过拱手跟柳丞相问了声好便没有多余的叙旧。柳丞相望着眼前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