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卢昊轩终于开车来到了我家。
我为卢昊轩指了去老师家里的路,卢昊轩说对这边不熟简直是谦虚了,从我结结巴巴不甚明晰的描述中,他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等到下了车,卢昊轩又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记得那次我还在心里暗暗赞叹沈韵眉待人接物很是得心应手,哄得老师很开心,现在看来卢昊轩也不差呀。
进了门,老师看着卢昊轩明显愣了一下,不自觉的去看了看刘星睿,他应该想起这是我画中出现过的人物吧。
卢昊轩谈吐文雅,我从不知道,他的知识面也这么广,老师很快就喜欢上了他,一起谈古论今,还夹杂着把我学画时的一些趣事也连带讲了出来,我注意到他对我学画的事情分外感兴趣,不禁心中一甜,惹得老师打趣连连。
看到卢昊轩走进我擅长的领域,接触我尊敬的老师,我觉得这也是他对我的肯定,更是为我们的感情努力的证明,心里很是感动。
不知不觉,天色沉淀下来,老师开口留我们吃饭。看到老师很喜欢卢昊轩的样子,我忍不住答应了,也像是把心爱的人带给尊敬的长辈相看一样。
饭桌上,老师提到我上次真的送了兰博基尼的事情,明显还气哼哼的,说我的钱不如帮助一下贫困山区的孩子们,连带着刘星睿也同样被骂灰头土脸的。我当然没有告诉他,我和玲若姐姐已经用自己的方法“济贫”了。
谈到我的绘画,老师马上改变了口吻,赞扬我的画技日臻成熟,同时也感叹着,老师已经把我领进门了,怎么样去修行还是要看个人的感悟和理解了。
宾主尽欢,告别时分,老师满意的拍了拍卢昊轩的肩膀,“敏敏可是好姑娘,好好待她。”
“我会的。”这是我第一次明确听到卢昊轩的保证,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这样让我更坚定了要告诉卢昊轩我的心里话的决心。
我们在车里,静静的享受着静默的甜蜜,一时都没有人说话。
后面的车跟得有点近,卢昊轩稍稍减了下车速。到了一个转弯的地方,前面突然有声响传来,卢昊轩把车靠边行驶。
突然一首黑影在前方一闪,我吓了一跳,急忙抬头,结果看到一辆大卡车象喝醉了酒的人一样歪歪倒倒急速向我们撞了过来。
车辆正在拐弯,避无可避。
卢昊轩眼看相撞已成定局,毅然把手离开方向盘,第一反应不是自救,而是把我搂在了怀里。
我模糊记得,副驾驶的位置上,死亡率最高。
我不知道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想告诉他放手啊,保护好自己就行,我是不会有事的。
我不会有事,我是一个近于妖和仙的狐女啊。但卢昊轩不知道,他以人类的血肉之躯去面对车头那一堆高密度的合金,直至扭曲变形。
而我安然蜷缩在他怀里,手脚冰凉,一动也不能动,任何反应都停止了。
等我反应过来,卢昊轩额头上不断溢出鲜血。
卡车司机也生死不明,一直没从驾驶室里出来。
可那不关我的事了,我只能这么自私。我伸出颤抖的手用力一扳,压着卢昊轩的金属就被我扭到了一边,这样的力量,这样的身体,我怎么可能有事呢?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告诉你呢?
有的话不说就来不及了。
风清月的这句话像咒语一样,不断在耳边回响。
救护车响起的急促声划破了夜空,可能是围观的好心人打了救护车的电话吧,我抱着卢昊轩,一动也不敢动。
很快就有人冲上来了,看着压住伤者的障碍已经清除,有些奇怪,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耽搁,他想要掰开我的手,把卢昊轩送上救护车。
我很想松手,奈何怎么也动不了。
等我反应过来,我和卢昊轩已经都在救护车上了,正朝医院驶去。
是我的错。
我为什么要爱上他呢?
他为什么要爱上我呢?
我为什么没早些告诉他呢,一切的一切。
心口很慌,很乱,也很疼。
到了手术室,我终于松开了手。
满脸满身的血污,我拒绝了医护人员带我去检查的好意,固执缩在手术室门口,眼泪一颗一颗的掉。
看着吓人,但我知道我自己身上什么伤都没有。
身上所有的血,都是卢昊轩的。虽然我多么情愿是我的。
我缩在门口,看手术中的灯一直亮着,似乎永远也不会熄灭。
“敏敏?是敏敏吗?你还好吗,怎么在这里?”有谁摇晃着我的肩膀?
我恍惚抬头,居然是卢昊轩的爸爸。
才没多久不见,卢昊轩的爸爸居然已经有了老态。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只能低下头呢喃。
“谁也不想的,只希望小轩能撑过去。”卢昊轩的爸爸盯着我身上的血污,叹息一声。
也许是他涵养太好,没办法跟一个姑娘计较,但我心里却是更加难受了。
不怪我怪谁呢?
怪我没有早告诉他,怪我还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沉迷于自己无聊的自尊心,无聊的顾虑,而看不到他的辛苦付出。
而他也是为了努力融入我的世界,今天特地来看老师的。他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开了车来载我。
一直不懂事的都是我。
我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卢昊轩的爸爸又叹了口气,开口安慰我:
“你没受伤,他一定很高兴的。这也是他的愿望,他一定不愿意你难过,你就振作起来吧。现在还在做手术,他一定会没事的,等他醒了,一定高兴看到你笑得漂漂亮亮的。”
卢昊轩的爸爸本来就够伤心了,此时还要强忍悲伤来安慰我,我的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勉强站起来,搀扶着卢昊轩的爸爸到了附近的座位上,我倒是没什么,卢昊轩的爸爸不过是平常人,可经不住折腾。
此时我也打定了主意,如果卢昊轩能够平安脱险,我一定把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
我想过他不接受怎么办,但他为了我变成这样,不管他接不接受我,我一定守护他这一辈子,绝无怨尤。
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想到之前去看电影,卢昊轩诚恳的告诉过我,只要有爱就可以,不管是不是人类。
是不是说,他终究会接受我呢?
可我现在害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还会接受我吗?
我的手指紧张的绞到了一起。
不过,现在也别无他求,只希望卢昊轩能够平安度过手术,平平安安,不生波澜。
看着仍然亮着的手术灯,我只能双手合十,静静祈祷。
虽然我并不是人类,但卢昊轩何其无辜,只愿上天能听到我的祈祷,让他一切安好。哪怕付出我的生命,哪怕斩断我视为生命的情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和卢昊轩的爸爸双双静默。
想法只有一个,希望卢昊轩平安。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我们的祈祷,“啪”的一声,“手术中”的灯灭了。
第五十九章 天灾亦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