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先不要进屋行吗？妈妈好不容易睡着了。”小联拉住了我。
我停住了脚步，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睡房却传来风清月明显中气不足的声音：“小联，别淘气了，快请阿姨进来吧。”
因为她请的是阿姨，再说叶之凡进她的睡房始终不方便，我就没有叫他，一个人向睡房走去。
一看到她，不由得我大吃一惊，不过十多天而已，我记忆中那个冷艳聪慧的女子已变得面色腊黄，脸上也消瘦了几分。“清月，你怎么会这样。”我抑制不住心痛，语带哽咽地说。
“没事的敏敏，人哪有不生病的，过一阵子就会好的，你不用难过。”
“妈妈你为什么不对阿姨说实话？”小联抱着玩具熊的脸出现在门口，眼神里有着这个年纪的儿童少有的忧虑。
“小联你答应妈妈不说的，外婆外公听见就糟了。”风清月急了，挣扎着想坐起身来，我连忙把她扶起，用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在床上半躺着。
偏巧风清月妈妈端了杯茶走进来，刚好听到风清月的那句话：“什么事我听见就糟了？是不是你的病严重啦？”
风清月强笑道：“妈，你别乱猜，是小联想出去玩，怕你不同意，所以来求着我。”小联正要开口，我走过去一下子抱起他：“来，让阿姨好好瞧瞧。”
“小联这孩子，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小孩子喜欢玩是天性嘛。”风清月妈妈说着走了出去。
我连忙放下小联，又把门关上：“风清月，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什么病？”
“妈妈，外婆说敏敏阿姨跟你是很好的朋友，你把病情说出来，说不定敏敏阿姨会有办法。”小联眼里蓄满了泪水，仰起小脸看着风清月。风清月歉意地看了我一眼，可能她为刚才对我撒谎不好意思吧。“小联，你乖乖去客厅玩吧，陪着叔叔说说话，妈妈有很重要的事要跟阿姨谈。”
“嗯。”小联以为风清月说的重要的事，就是指她的病，高兴地笑着出去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我走到床前坐下：“清月，你实话跟我说，到底是什么病？”
沉吟了半晌，风清月才抬起头“我的时间不多了，已经是晚期。乳腺癌这个病，就算现在作手术切除，癌细胞也会转移的，”
我心里一疼，几乎掉下泪来，这是绝症啊。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这么一位聪明能干善解人意的好女子，刚刚过了几年比较正常的生活，就要被病魔夺去年轻的生命！如果她是我的族人就好办了，可以用灵力帮到她，可她是个人类女子，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我蓦地想到一件事：“张幸和知道这件事吗？”在我想来，一个男人知道他深爱的妻子得了这样的不治之症，肯定是痛不欲生，哪里还能正常工作呢。
“我不打算告诉他。”风清月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夫妻不就是要同甘共苦的吗？你这样瞒着他，他要知道了会怨你的。”我实在无法理解风清月的思维。
“我宁可让他怨我，也不愿意让他知道。”风清月很坚定地说，看来这样的想法她早就有了，并且不容改变。
“你真要有那么一天，小联可怎么办呢？”
“这个你放心，幸和很喜欢小联，再说还有他的外公外婆，你也会照看他的，是不是？”
“当然，我们都会好好照顾小联的，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没有了母亲，那将是一辈子的伤痛。”比如我，但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风清月的眼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伤痛：“我也想看着他长大成人工作结婚生子，但是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听说人类的医学已经非常发达了，住院治疗也没有几分治愈的把握吗？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泪，终于从风清月眼里倾泻而出。我是不是太残忍了？我无法回答自己。以我和玲若姐姐之能，想要挽救她的生命，只怕也做不到。
过了一会，风清月平息了心情，擦干了眼泪对我说：“敏敏，不要为我难过，可能你姐姐告诉过你，她是在怎样的情形下救了我的。如果没有她的相救，我早就死了，所以这几年，是我赚来的。”
我不能再谈论这个话题，想到公司以后的存亡：“风清月，我想把公司转到你的名下。”她想了一会：“如果真的要转，不如转到幸和名下。”
“嗯，就按照你说的办吧。”过了一会，她又说：“敏敏，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只要是我能帮的，你尽管说。”
“我只想再见一见你姐姐。”
我考虑了一下，答应下来。看着她疲惫的脸色，不忍心再让她劳累了：“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我一会再进来。”她点点头，我扶她躺下，带上门回到客厅。
客厅里，张幸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跟叶之凡有说有笑地聊得起劲，浑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妻子已经快不久于人世了。
为了怕他们看出来，我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跟他们闲聊，答应过风清月就一定要做到，我不能对这个可怜的女子背信弃义。强颜欢笑地吃了几口人类的饭食，我又进去看风清月。她单薄娇小的身体蜷缩在床边，看上去那么无助。如今这模样的她，让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敏敏，尽快安排我见见你姐姐好吗？我怕我撑不下去了。”
望着她乞求的眼神，我点点头，任泪水在脸上滑落：“咱们一会就去。”
风清月支撑起虚弱的身体，轻轻拭干我的泪痕。微微一笑，反而安抚我，“傻丫头，没事的。”那泪拭不干啊，我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我不想追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没有意义。我只知道，我要失去风清月了。她往昔的话语，年轻时候的笑容，近来的音容，在我脑海交叠，交叠。
泪水却是更加止不住了。风清月握住我的手，紧紧的，紧到我都感觉到了一丝疼痛。可这疼痛，哪比得上风清月所受的呢？
“别哭了，敏敏，我已经够了，足够了。”风清月的眼中还是温情和清明。
这时叶之凡也识趣的告辞，他的眼中满是对风清月的敬意和怜惜。风清月冲他微微一笑，不需多言，情谊已经慢慢在滋生。
风清月想见上官玲若，我也不拘泥于什么了，抱她上车就往家里赶。风清月看着我红红的眼睛，“我经历过爱情，真正的爱情，虽然结局并不如人意，但我确定那是真正的爱情，只是那个男人还没长大，负了我罢了。”喟叹一声，风清月接着说，“曾经我太轻率，把爱情当做人生的全部，等上官玲若救起我，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活着。”
“你是我第一个真正的朋友，这点不会变的。不过对于你，我最好的朋友，我有些患得患失，还有这强烈的占有欲。对不起。”
“婚姻很平淡，但并不是全然无趣的。我感受到了做母亲的快乐。我想，值了，够了，真的。”
我把车停到家门口，听到她这句类似于结尾的话语，不禁长叹出声。风清月不再让我抱她了，笑着说一个女孩子抱另一个成什么样子。她坚持慢慢走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