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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故人心易离

“我娘子,最近有些奇怪。”在友人的怂恿之下,白衣书生“咕咚咕咚”把一碗白酒就这样灌下了肚,借着酒劲,大着舌头说出了这样的话。
“有什么奇怪之处?快跟兄弟说说,有什么事情可别憋在心里。”旁边那身旁灰色帽衫的看样子也是个读书人,但却只是一个劲地劝酒。
这位“友人”名叫游思兹,现在他心里可是说不出的舒坦,顾有志这混蛋,在私塾的时候就时时抢他的风头,乡试之时,明明是游思兹自己拔得头筹,几个考官却对顾有志的文章赞叹有加,还明里暗里讽刺说游思兹是因着那个主考官舅舅才平步青云,让他在乡里有些抬不起头。好不容易他在会试里扬眉吐气,京城赶考之后,挣了个一官半职。京中提携他的那位辛大人留他在京中小住,说离赴任还有一段时间,而他就是想争一口气,婉言辞谢了大人的好意,连夜赶回故里,就是想给乡里故邻证明,如今有出息的是他游思兹,而不是那个从私塾起就一直受到众人瞩目的顾有志!
他可是听说了,顾有志以家有老母不便远行的理由,硬是拒绝了乡里的孝廉推举!这让当时忙于收拾东西赶考的他可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久之后,在京中备考的游思兹接到了家人的来信,除去一堆琐事外,家人也提及了顾家的状况,说是顾有志拒绝孝廉推举不久,顾母还是不幸因病去世了。家人在信中很是惋惜,毕竟顾家和游家世代交好,游思兹和顾有志又算是同窗好友。
好友?估计每个人,包括顾有志都是这样想的吧?他游思兹可是从来没有这样承认过!放榜结束,又得到了任书,游思兹已经在京中消磨了一年多的时间,这不,一得到空闲,游思兹就往乡里赶。
这紧赶慢赶的磨蹭,可是要把游思兹折腾疯了。想着那个昔日同窗拒绝举荐肯定得罪了不少官场中人,科举这条路对他来说肯定不容易走了,那一直相依为命的娘亲也已去世。如今的顾有志,肯定非常落魄吧?想到这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算是衣锦还乡的游思兹就想放声大笑!
可他看到了什么?顾有志带着他那过门不久的小娇妻登门道喜,不见丝毫落魄,在以前的丰神如玉之中,更添加了几分志得意满的神采!据他说,顾母过世后,顾有志本打算四方游历,结果在一个郊外救下了被捕兽夹弄伤腿的少女想容,两人在治伤中发觉彼此情趣相投,很快就定下了终身。
顾有志为了给妻子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也就绝了游历的心思,返回乡里,专心开了间私塾。由于顾有志的学识远近闻名,生活倒算是过得滋润。尤其让人羡慕的是有这个美若天仙的妻子,不仅精通琴棋书画,操持家事也是像模像样。
那昔日“好友”满满的幸福几乎让游思兹夜不能寐,但他很快就安慰自己,自己还有着大好前程,不是这乡下的教书匠能够比拟的。刚这样过了没两天,更大的悲剧降临到他身上,京里来人了,通知他赴任得延迟,或者换到祁临县。这话简直像是晴天霹雳,祁临县可是有名的穷乡僻壤,专出刁民的。当初他在那位辛大人面前,不说端茶倒水,但绝对做到了鞍前马后,总算是安排到了一个肥缺,这怎么说延迟就延迟了?
还是游思兹的舅舅塞了银子托人才知道了答案。原来游思兹在京中时候,颇得辛大人家辛二小姐的欢心,辛大人也觉得游思兹也算是个青年才俊,有意撮合两人,才安排了一个好的职位,就等着慢慢把游思兹提拔上来。任书下后辛大人留游思兹在京中小住,也是这个意思,可惜游思兹没体味到这层意思,执意回乡。而京中的世家子弟何其多?辛二小姐很快又看上了前来拜会辛大人一位少年进士,据说比游思兹更加潇洒,更会讨她欢心。所以这事就黄了。
这都是顾有志的错!游思兹不甘心地想着,赌着一口气非要一直等着新的任书,慢慢的,他在乡中竟然待了一年多了。乡里人早从一开始的贺喜和巴结,变成了现在的熟视无睹。
喝得有几分醉意的顾有志没注意到游思兹怨恨的目光,自顾自地说着,“我娘子有古怪,我怀疑着,她是不是不守妇道,有意当那出墙的红杏了。”
“顾兄毕竟早出晚归,若嫂子真有个什么,却也并不奇怪。”若是真正的朋友听到顾有志这话,肯定是先打消顾有志的疑虑,再刨根问底,帮顾有志理性分析。这游思兹倒好,直接给人家一棒打死,煽弄得顾有志的怒火更是高涨。
“我早出晚归也是为了这个家!”顾有志急怒攻心,摔碎了手里的酒碗,“她倒好,每日只消舒坦度日,还给我戴了顶绿帽子!”其实成家女人的辛苦,男人又怎么能懂呢?
“消消气,消消气。”游思兹心里只想纵声大笑,招了招一旁伺候的伙计,换了个新的酒碗,又把酒满上了,“今日我们不醉不归,不管那些发愁事了!”
这一喝,就从傍晚喝到了深夜。顾有志早已成了一滩烂泥,游思兹搀着顾有志,就这样踉跄着来到顾宅门口。
想容应声开了门。到底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顾宅中也没有什么奴仆伺候,全靠想容一力操持。
“这是怎么了?”想容惊讶地扶过顾有志,游思兹倒是没想到这女子还真有些力气,顾有志好歹也算是个成年男子,旁的弱女子莫说是这样稳稳地搀住,就算是扶一扶,往往也是一个趔趄。
游思兹也有些喝昏了头,往日隐晦的目光倒是显得有些露骨了,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想容的容貌。
想容避开了游思兹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有劳游公子了,只是府中尚无仆役,妾身要搀扶相公入房歇息,就不招待游公子了。游公子路上小心。”平心而论,想容这话虽然客客气气,可赶人的意思却也明明白白。
可听着想容的声音,游思兹的目光竟然涣散起来,不自觉地重复着,“是,我这就回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想容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意。单手就稳稳托住了顾有志,她用一只脚一勾,门就关上了。
除去顾有志的外衣和鞋袜,想容将顾有志平放在了床上,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顾有志的额头。见顾有志还是醉得厉害,指尖轻轻一挥,一团幽光就从指尖溢出,没入顾有志的额头。立竿见影般,顾有志皱了皱眉,竟是醒转了。
稍作清醒,顾有志睁眼看到了面前的想容,又是伤心,又是激怒,用手向着想容挥了挥,“你给我走开!”
一个醉鬼的手有多大的力气呢?想容却像是被伤到了,背过身去,一只手慢慢抚上了自己的肚子,神情有些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