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下午,阳光带着甜美温润的气息从西边的天际斜照下来,人世间,芸芸众生一片祥和。地处北京闹市的长虹酒店十七楼一间客房里,却弥漫着阴谋的味道。
化展正在电话里和范行长敲定见面时间及地点。他们俩的关系很有趣,一个是银行行长,一个是诈骗犯。
对一个诈骗为业的人来说,最熟悉也最敏感的就是阴谋,两天前,接到范行长电话的时候,化展就隐约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了,现在,那味道只浓不淡。
范行长是一头愚蠢但凶狠的野猪,不得不防。
他最近遇到了麻烦,要求化展尽快到北京来,面谈。大家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电话里是不能说太多的。事实上,最近化展一直都在北京,只是范行长不知道而已,而且,范行长刚才在电话里提出四点钟见面的意见也被化展果断地驳回。
如果他真的有麻烦了还好,化展怕的是他又下套,假如这个可能是真的,化展就得连夜潜出北京,无论如何不会再在范行长面前出现。
这次的旧地重游就已经打破了化展做“生意”的原则。
晚上十点见面,不然免谈。化展的态度很坚决。范行长似乎也很乐意接受这个时间。这说明化展的一贯认识是正确的,做贼心虚的人都怕光,包括范行长,其实他比化展更不能见光。
无疑,黑夜是世界最好的夜行衣。
做贼心虚的人更是喜欢在夜色下出来活动。
范行长刚才说,要介绍个“朋友”给化展认识。
化展也算是范行长的一个“朋友”,但是范行长却时刻渴望着一刀捅死他这个朋友。
范行长是化展两个月前认识的,化展接触他的目的很简单:敲他一笔。
一般来说,这种掌握着实权的人都有受贿贪污的嫌疑,只要手上掌握了十足的证据,就可以随手把他从作威作福的大爷变成诚惶诚恐的孙子。所以,不久前可怜的范行长就在这个诈骗犯的一通羞辱另加一通恐吓后被敲去一百多万。
挂掉电话后,化展精心打扮一下,从房间里走出去。
十点之前,他得做好一切准备,包括跑路。
前台的接待小姐在化展经过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化展对她报以礼貌的一笑。
鼻子下面多出的一抹小胡子是他出门前贴上去的,这使他看起来怪怪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与他年轻的容貌不相符的老练儒雅气质。这么做是为了安全起见。
四点半,化展走进一家咖啡馆,与以往一样,在感觉不安全的时候,他会为接下来的行动准备一个护身符。
粉涩已经坐在卡座里等他了。
几天前,这位风味十足的女人在之前上班的会所里认识了化展,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化展对她的观察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化展最近在谋划一笔新生意,新生意需要一位底子绝对干净的女人,要漂亮——不是媚俗;要喜欢钱——不能太过贪婪;要聪明——在能够被他控制的范围内。粉涩是他暗中物色的几个女人中最接近要求标准的一个。
粉涩今天的打扮化展很满意,说明她认同了化展对她的评价:妩媚,又不失清纯。化展的评价说的是真实的感觉,不过这不代表化展真的以为她还清纯,浮躁的社会环境下人心都是虚荣的,清纯二字在更多的时候已经成为满足虚荣心的伪装工具,钱才是最终目的。
“老板有什么事?”这是确定雇佣关系后化展第一次联系她,这么急着问是因为实在不放心。说到底,她的阅历并不丰富。
化展给她开的条件很不错,但是需要她做的相对就太简单,这样的好事不止她会怀疑,所有能动脑子的人都会怀疑。
化展帮她改口:“别叫老板,叫我大哥。大哥今天带你去见两个朋友。”
服务员走过来,化展随便要了杯咖啡。
粉涩等服务员走后才抛过一个媚眼,声音和语气都暧mei起来:“到什么地方?老……大哥,如果太偏了妹妹不放心哦。”
“呵呵,不放心?你这么招人,我倒是对你很不放心,”化展熟练地开着玩笑,顺便给她宽心,“带你见个场面,算是我给你安排的业务考核,很好玩,过关就可以做接下来的事。”
化展的皮包公司即将开业,他还缺少一个打公关的副总,粉涩即是候选人。
“场面?你真以为我是没见过场面的女人?”粉涩媚笑着稍稍侧身,低胸领口内露出些许春guang。
化展笑起来,眼神很放肆地看着那道嫩白的深沟。
严格来说,他已经一个多月没碰过女人了,两天前粉涩骑在他大腿上的时候化展就很冲动,不过上次险些翻船的经验提醒他决不能跟正处于合作关系的女人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保持适当的暧mei还是可以的。
“现在就去吗?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去?”粉涩把丰满的胸部往前挺了挺开始进一步诱惑,她是模特出身,对自己胸部的数据很自信。
化展现在没那个心思,他的眼神只是放肆,但不贪婪。今晚跟范行长见面后会是什么情况他还不敢确定。那是个愚蠢的家伙,却总是自作聪明地做一些豆腐砸墙的蠢事,天知道他这次是不是怀恨在心算计自己。
上次在给化展打过钱后他紧接着试图锁定化展的账号,害得化展不得不恼火地再一次跟他讲明利害关系。化展最头疼的就是这种蠢人,和他们做生意要多费许多口舌。
可是,莫非是自己看走眼了吗,这个女人现在怎么看都是轻佻的。化展要求的不仅仅是性感,端庄占的比重更大。
“你这样可不行,”服务员端来咖啡,化展喝一口,组织着词语,想着该用怎样的口气来表达他的意思,“太像一个饥不择食的荡妇了,我需要的是一个能把握好时间的女人。”
粉涩冷笑着哼一声把身体坐正:“伪君子。”
化展没在意她的评价。说他是伪君子倒还是夸奖呢,向来以别人的把柄谋取利益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
“你要接触的人不是流氓,是知识分子,太轻佻了会引起反感。你是学模特的,应该知道怎么把握。”
“什么知识分子,不就是有点文化的流氓嘛。”粉涩不屑。
……
晚九点,“香榭假日会所”门前,一位艳丽佳人轻挽着一位从容自信的男士款款走来。
在这里见面是化展提出来的。
范行长本来提议到他常去的那家白金会所,也就是上次被化展敲诈一百多万时两人谈判的地方,不过化展对那个地方不放心,另选了这个范行长不熟悉的地方。
化展认为范行长被敲诈后应该很少再去那个地方了,触景生情啊,每次到了那里想起被敲诈的事心里肯定不舒服。
进门时,正好有人急匆匆往外走,化展看他一眼马上皱起眉头,抽出手搭在粉涩嫩滑的香肩上,另一只手警惕地打出“生人勿近”的手势。
那人似乎没看到,无意之间撞到了粉涩身上,粉涩尖叫一声贴在化展身上。撞人的马大哈赶紧扶住粉涩,连说了三声“对不起”,扭头就走。
化展一直没说话,在那人拉开门踏出一只脚时才蔑视地一笑,从粉涩耳垂上取过一粒东西,中指一弹打向那人后腰。对方中招后先是一愣,回头看时化展已经携着粉涩走向大厅的茶座处。他迟疑了一下,捂着后腰一瘸一拐地跑出门。
化展有些惋惜地看一眼粉涩少了耳珠的耳坠,想着哪天买一副新的赔给她。
刚才那个一看就是不入流的小贼,化展打出的警告手势他居然没看懂,硬是想在太岁头上发财。
环顾一周,有两个人正在看他。化展微笑着打个抱歉的手势,他们马上回一个恭敬的手势,其中一个拿出手机说了句什么。
他们跟刚才那个小贼是一伙的,平日里化展根本不会把这些不入流的雁尾子放在眼里,但是今天情况不同,做生意的时候最怕有人捣乱。
除他们外,大厅里还有几个穿着体面的客人,看不出是当官的还是商人,不过绝对没有暴发户,暴发户的气质不适合这种地方,暴发户也不喜欢来这种地方。
化展放心地找个地方坐下,他心中的戒备已经解除一小半。
粉涩对这里的环境有些失望:“大哥,你说的见场面,就是带我到这里呀?”
“怎么?”化展知道她心里高估了今晚要见的“场面”。
粉涩对不远处一个正看着她的老男人抛一个媚眼,说:“没什么。”再看化展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一丝轻蔑。
门外的迎宾适时地走过来,拿着一个精致的钱夹:“先生,外面有位先生让我转交给您。”
化展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小贼的同伙,对方对他点点头。
化展接过钱夹,对粉涩说:“达令快看看,是你的吗?”
粉涩觉得眼熟,在手袋里翻找一阵才抬起头:“我的?!”
化展把钱夹递给她,说:“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什么时候丢的?”粉涩还在吃惊地想着原因。
迎宾完成了任务转身正要走,化展把他叫回来,提高声音说:“告诉那位先生,没别的事了,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就行。”
化展从粉涩耳坠上取耳珠的那一手比他们探囊取物的功夫高明了不止一倍,耳珠打穴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对方还是知道好歹的,他们怕的不是化展手上的功夫,而是担心他下毒。
为一个小贼浪费药不值,化展没给他放卡子,打中的那个穴位泡泡热水澡就能好了。化展的话就是说给大厅里那小贼的两个同伙听的。
粉涩收起钱夹,狐疑地看着化展。化展被看得直后悔,粉涩的钱夹里最多不超过一千块钱,刚才真不应该出手。化展最不想和这些跑江湖的人扯上关系,他们最不讲道义,喜欢黑吃黑,闻不得肉味。
“别小瞧这里,他们的保安是全北京最好的,你以前去的地方可没有这种服务吧。”话说到这里就够了,那个世界的东西,说了她也不懂。
二十分钟后,范行长出现了,跟他一起的还有个胖子,五十来岁的年纪,一双眼睛冒着精光。范行长要介绍的“朋友”应该就是他。
化展全神贯注地看着报纸,直到范行长和胖子走进电梯,才放下报纸,对粉涩说:“时间差不多了,你最好去补补妆。”
趁着粉涩去洗手间补妆的空,化展对稍后进来的客人进行逐一的观察,确定范行长没被人跟踪心中的戒备才解除大半。
现在基本上可以对范行长放心,从他忧心忡忡的神色能确定范行长不是在给自己下套,他的确有麻烦了。那个胖子的神情不比范行长好到哪里去,化展手里有一份范行长朋友们的资料,范行长的贿赂多是他们孝敬的。
两个月前范行长的钱打到账上后资料便被化展烧掉了,但是他对资料上最长的几串数字还是有印象的,化展在心里快速地回忆着,这个胖子好像姓桂。
他开始期待这笔新生意了,粗略算一下,至少一百万吧?
第一章 诈骗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