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和被张天佑一番抢白,自己职务又低于他,而且被他占了道理,不便再硬争,可是心下还是不放心朱元璋一人前去徐州,索性豁出去说道:“张将军既然如此说来,汤和愿意留下本部人马,只身一人护送朱公子到徐州。”
“放肆,汤和你难道是在藐视我姐夫武艺吗?我姐夫英雄无敌,那点不如你了,难道还用得着你去护送么”,这时站立郭子兴旁边的郭天叙突然站出来,呵斥汤和道。原来朱元璋与马秀英成亲当夜张天佑挑拨离间,就已经说动郭天爵、郭天叙,这时张天佑见汤和执意要与朱元璋同去,他又不好再度抢先回绝,便对站在郭子兴旁边的二郭兄弟使了个眼色,郭天爵愚钝不觉,郭天叙却是立即心领神会,当即挤出来呵斥住汤和。
“好了!”郭子兴止住郭天叙与汤和之争,又问朱元璋,“贤婿,你意下如何?”
朱元璋微微一笑,很有把握的答道:“元帅放心,元璋愿意单骑前往徐州面见芝麻李帅。”
“好,我这就与你修书一封与他”,郭子兴当即遣散众将修书一封给朱元璋,又见众人都散去唯独张天佑还在一旁,郭子兴毕竟阅历丰富,也看出其中一二端倪,就问张天佑:“天佑,此去徐州凶险,你为何不让汤和护送朱元璋,万一路上出了什么祸端,岂不是要我女儿一辈子难过吗?”
“元帅呐,你是我的姐夫,我张家一家追随你十几年了,岂能不为元帅你事事着想。元帅你想,这次小姐嫁给朱元璋本也不是心肝情愿,朱元璋这小子刚到濠州城也不久,虽然立了一点功劳,竟然敢挟功劳来要挟元帅。他口口声声说愿意追随元帅左右,可是只不过升迁稍微慢了一点他就开始心怀不满,还要拉上汤和出走,元帅呐,这次是把小姐嫁给他,他才,勉强留下来了,可是要是有朝一日他的功劳更加大了,元帅你只收养了一个小姐,你又如何能满足的了他呢?我观那朱元璋终不是愿意久居人下人下之辈的。”
“可是他现在毕竟已经是我的女婿了,还是应该信任他的好”,郭子兴还是在犹豫考虑。
“元帅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汤和与那朱元璋是结义兄弟,上次两人就嚷嚷着要出走,这次若是让他二人一齐出去了,他兄弟要是带兵出走反出濠州,我等不也是奈何不了他们吗?所以我力阻汤和相随朱元璋,朱元璋智勇双全,凭他一人之力足以往返徐州,元帅不必担心。”
“嗯,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郭子兴一边听张天佑说,一边给芝麻李二修书。
“元帅最要紧的是可曾想过百年之后?”张天佑幽幽的问道。
郭子兴听张天佑如此一问,手中一时颤抖了一下,险些写错了字,但他不说话,仍然一边继续写信一边听张天佑说。
“元帅膝下两位公子,大公子郭天叙勇武刚强,二公子郭天爵聪明睿智,可是真要相比较起来两人都不是朱元璋的对手。元帅现在是健在,可是一旦元帅百年之后,可曾想过两位公子如何安身立命?到那时恐怕再也无人能够镇得住朱元璋了,元帅呐,义姐的姐夫又岂能指望着他照顾小舅子呢?”张天佑看到机会来了抓紧时机继续在郭子兴面前挑拨朱元璋。
郭子兴毕竟是一个方面的统帅,他听着张天佑说完,不说有道理,也不说没道理,只是继续写信,待信写完吩咐道:“来人,去唤朱元璋前来取信。”
待朱元璋来到帅府,郭子兴一脸的平静,亲自将信交道朱元璋手中,说道:“国瑞啊,你一身系着濠州城几万人的安危,一路之上可是要小心呐,你可知道本帅今日为什么没有同意让汤和带兵同你一起去徐州吗?”
“元璋不知,元璋只只听从元帅调遣就是了”,朱元璋恭恭敬敬的答道。
“好!”郭子兴拍着朱元璋肩膀说道,“好贤婿,我岂不知濠州城元军处处围困,一人前去凶险无比?只是你我现在是翁婿了,我有心提拔于你,但你毕竟又是初来不久,恐众将议论我任人唯亲,说你是靠着自己夫人的裙带才爬上来的。我知道以你的本事单身往返于徐州之间还是可以的,所以这才让你单骑闯徐州,折服众人,也好给你升迁,你可知道此中我的苦心。”
郭子兴不愧做了这么多年的濠州元帅,这一番话说出来于情于理都站住了脚。朱元璋当然知道其中三味,在从元帅府出来的时候,汤和心有不服,忿忿地对朱元璋说道:“三弟,你可知道脱脱大军就要抵达濠州城外了,即将把濠州城围得个水泄不通,你此番孤身一人前去凶多吉少。张天佑这狗贼,定是你刚来时战败了他,他心中怀恨于你,才在元帅面前对你使坏,明的是在夸你什么智勇双全、英雄无比,其实暗地里是希望置你于死地,借脱脱大军之手将你除去!”
朱元璋听着汤和所言,不动声色,只是将郭子兴的亲笔书信收好,对汤和说道:“二哥,我岂不知道张天佑这狗贼心思,只是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别人兴许不行,我却可以独自一人混出濠州城。所以,我是有把握才应承下来,此次张天佑已经逼到如此份上,我若是不答应恐怕也在濠州城无法立足了。况且此计本来就是我所想出,换别人了也未必能够述说清楚,我又是答应了马姑娘要拯救濠州城的,纵是凶险,也在所不辞的。”
“唉”,汤和叹了声气问道,“那你可曾想好如何一路如何混出濠州城来到徐州?”
“哈哈,别人不清楚,你难道忘了我之前那么多年是做什么的吗?”朱元璋摸着自己的光头对汤和笑道,“我来的时候想到一路红巾军、元军出没频繁,因此把和尚的文牍证件都给带上了,元军大多笃信佛教,我在皇觉寺多年,也算个货真价实的和尚了吧。此行我只需要换上袈裟,把元帅书信封在僧衣里面,打扮成行脚云游的和尚,就算装上元军,也能蒙混过去。”
“真有你的!”汤和在军中已久,竟然差点忘了这一层,“不过三弟,此行还太是凶险,你自己路上要多加小心,还有,我担心那张天佑到时候会使阴谋,你要往来徐州,本来应该是从东门出入最为方便,但东门最靠近徐州方向,所以元军在东门的兵力应该也是最多,反之西门远离徐州方向,虽然来往徐州要绕出一大截路最不方便,但是元军围困濠州时在西门的兵力应该相对最少。所以三弟你你回来最好还是从西门进城,我这几天就向元帅请命镇守西门,一旦事情有变,你速速向城中靠拢,我好出城相救。”
“好兄弟”,两人一边走一边谋划着。
来到“甥馆”,朱元璋又与马秀英道别,马秀英一边吩咐他路上小心,一边帮他收拾衣物,突然她看到朱元璋僧衣之下有一块紫色手帕,顿时惊奇,问道:“国瑞,这手帕你是从何得来?”原来这手帕正是四年前朱元璋云游四方到合肥地界病倒,马秀英路过营救于他、为他包扎伤口的手帕,朱元璋当时迷迷糊糊不曾见得是马秀英救了他,只知道是两位“紫衣仙人”救了他,他醒来后又找不到救他的两位“紫衣仙人”,伤好后却一直保留着这块包扎伤口的手帕以作纪念。
此刻朱元璋见马秀英相问,便答道:“不怕夫人见笑,我四年前时师父昙云法师仙逝,我心中苦痛,于是云游四方。没想到到了合肥地界时一病不起,当时昏阙在一个草亭之中,迷迷糊糊却见得有两位紫衣仙子相救,可惜我却不曾看清他们模样,等到我醒来时却再也找不到她们,我心中感激她们的救命之恩,便把她们当时为我包扎伤口的手帕保留至今以作纪念。”
“天呐,你便是当年的那个右脚僧人”,马秀英惊道,“这帕子正是我的,这事原本也过去许多年了,本来也记不得了,今天我突然看到手帕,便想起来了。四年前,我父马公与人口角误杀他人,被迫出逃在外,我与丫鬟小兰二人前往濠州投奔我义父,路过合肥地界时见一游方僧人晕倒在草亭,我于心不忍,便替他包扎伤口,还留下烧饼、沙梨,这手帕便是我当年所用,难道你便是当年的那个游方僧人?”
“夫人,原来是你!”朱元璋夫妻二人心情十分激动,谁说冥冥之中没有缘分呢?朱元璋、马秀英原来在四年前便有了邂逅,马秀英无意之间还救了朱元璋一命,两人这时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却都有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马秀英成婚以来未曾与朱元璋接触过,此刻紧紧地偎依在朱元璋怀中。可是这也正是命运的残酷,夫妻刚刚才续起前缘,朱元璋就要领命去徐州,两人都知道此行凶险,这一番就要马上别离,而且是颇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在里面。这一刻马秀英才真正得对朱元璋对一次动了感情,依依不舍。
话说朱元璋告别马秀英、汤和,又重新拾起当年和云游和尚装扮,好在这是脱脱大军这时刚刚分兵,还尚未完全围困濠州城,朱元璋本来就是和尚出身,一路上竟然有惊无险蒙混过关。
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朱元璋见前面有个村落,正要上前休息。忽然看见一个小孩衣着褴褛,像是乞丐模样,却又器宇轩昂,那小孩正拿着半截馒头要吃,旁边突然从来另外一群小孩抢去馒头,还将他殴打一顿。这小孩却很奇怪,他即不哭,也不反抗,没有了馒头也不继续乞讨,只是昂首抬头,继续在街上走着。朱元璋觉得这个孩子很有意思,又想到自己当年云游四方,也几乎沦落为乞丐,一样的悲惨境遇让他顿生怜悯之心,又看这小孩虎头虎脑、器宇轩昂的,心中颇有几分喜欢,便起了收下他的心思。
朱元璋走到小孩面前,说道:“小兄弟,你这样讨饭可不行,你不吆含哭叫,别人怎么会施舍于你呢?”却见那小孩似乎不是很爱说话,瞪着大眼睛看着朱元璋,涨红了脸,好半天才冒出一句:“我又不是乞丐,又没问他们施舍,我娘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不可屈膝求人!”
“说得好!那你爹娘呢?你叫什么名字?为何现今只有你一人在此?”朱元璋又问道。
“我叫沐英,我爹娘被那元蛮子杀害,只剩的我一人逃出来”,小孩思路清晰,虽然话不多,却能将事情诉述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伤心害怕呢?”
“怕什么怕?伤心又有什么用?我有朝一日定要驱逐胡虏为我爹娘报仇就是了,有什么好怕!”小孩说驱逐胡虏、为爹娘报仇时拳头握紧,英气逼人。
“好!难为你这么小就有志气,那刚才那帮小孩欺负你,抢你馒头,你为什么不还手呢?是打不过不敢吗?”朱元璋越来越喜欢这个沐英了,决定收下他带在身边。
“哼,这世间没有打不打得赢这一说,只有值不值得打、应不应该打,要是值得打、应该打,就算是打不过也一定要打;要是不值得打、不应该打,就算是打得赢,那也不能打。他们和我都是一般的命运,我看他们像是看自己人,自己人之间打架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我才不打,要打,我就去把元鞑子皇帝的耳朵给揪下来!”
沐英虽然此时年纪尚小,但天生的一股英气逼人,更为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就见识非凡,朱元璋很是喜爱,当下抚摸着他的头道:“真是好孩子啊,不如你以后就跟着我做我的义子吧?”
“哼!做你的义子,你是谁?除非是大英雄才可做我的义父!”沐英挣脱朱元璋。
“哈哈”,朱元璋越来越觉得这个沐英有意思,他又逗他道,“那你说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是英雄呢?”
“能够打败元蛮子的人才是大英雄,像最近的那个和尚朱元璋,一出马就斩杀撤里不花,那才是大英雄,天下和尚这么多,就他最了不起,我看你也是和尚,你能像朱元璋一样厉害吗?”沐英提起斩杀撤里不花的朱元璋,满眼里都是崇拜。原来那撤里不花当时实在是可恶,竟然在濠州一带大肆杀良邀功,直杀得濠州一带村落变成废墟,处处白骨累累,甚至濠州附近的几个州郡,晚上孩子哭闹不止的时候,大人只要对孩子说上一声,“别哭,再哭撤里不花就来了”,孩子就会被吓得立即停止啼哭,可见这一带民间对撤里不花有多么的怨恨。
“哦,你怎么知道朱元璋?又怎么知道是他杀了撤里不花”,朱元璋见连一个街边小孩都知道自己斩杀了撤里不花,心下觉得很奇怪。
第三十四章续前缘路收沐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