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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南柯一梦

采了半晌酿酒的桃花,便看到不远处一株老桃树侧长了出来,斜出的树干有半人粗,想来躺在上面睡觉是极好的。想到做到,我便躺了上去。浅浅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端,眼前桃花蔟簇,粉蒙蒙的一片,便似入了梦一般。
蜿蜒的河水在城中流过,几艘画舫停在河畔。红色的帷帐在夜风里飘荡,有人影婷婷袅袅的透过窗纱,又有丝竹声入耳。河畔还有农妇,持着木杵捶打衣服,渔夫收了网,摇桨停驻在岸边。想来这便是师傅口中的红尘世间了。
师尊总说我红尘气太重,天可怜见,这确确实实是我第一次看到红尘世间是个什么样子,还不知道是入了谁的梦境。
正疑惑我怎么来了此处,眼前的景象却变了。一座桥横跨在蜿蜒的河水上,细雨丝丝洒落,一把白色的油纸伞从桥对岸悠悠的晃了出来,伞上的几枝桃花在雨水中更显得娇艳。
一袭白衣的女子,从伞下露出半个脸来,只是半面,便是清丽无双,仿佛是丝丝细雨垂落在心间,人间竟有此绝色的女子,便是月中仙子比她也稍有不足。只是这女子脸色苍白,嘴唇也不似寻常女子红艳,一看便是缠绵病榻之人。
那女子侧过头对身旁的小丫鬟说了句什么,那丫鬟便把手中红色的披风披到女子肩上,又把伞交给那女子撑着,便又另外撑了一把伞,小跑着下了桥。这个女子实在是很衬红色,虽然脸色苍白了些,但是披上红色的披风却多出了些活力与娇艳。
我正感叹这小丫鬟实在是厉害,不知道她怎么就能随身带这么多的东西。便有一个灰衣的书生撑了一把伞走了过来,从打扮来看,这个书生不似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但是却也气度不凡,步子虽急,却也平稳。平白走出了驾云腾雾的仙人风范。却是直直的冲着那个小姐去了。
那个女子看到书生过来了,不禁粉面羞红,却又快步迎了几步。只看那白色的纸伞晃了几下,却是与另一把伞隔了一些,并未逾矩。看到这里,我不禁一乐,这不是戏文里常见的场景,却是不知哪家的小姐跑到这里和书生相会了。
那女子一脸喜色,却看不清书生的面容,只觉得便是有雾气一般,书生的脸便被雾气遮掩着,看不真切。
但看到那书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粉色的步摇,簪到女子发间。粉色的晶石垂在脸畔,更衬的这女子艳丽无双。女子羞红了脸,微微一笑,眼中如开了万千朵桃花,我却一惊,这女子的容貌好生熟悉。
眼看小丫鬟就要回来了,那女子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掏出绣了字的锦帕便塞到那书生的手里,然后便羞红着脸,转身朝丫鬟走了去。
繁华的街头,模模糊糊的面容,有人声嘈杂,我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觉得来来往往皆是过客。一转身,便是一座大门。
一对看起来很是凶神恶煞的青玉石狮子立在门口。墨色的大门上镶着绿油兽面锡环,大门顶端悬着金丝楠木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李府”但看,那女子的轿子晃晃悠悠的从侧门进了去。想是这家的小姐。
女子去了厅堂,却看见正厅里摆满了红色锦缎捆系的箱笼,满满当当的十几台,还看到一个打扮艳俗的婆子眉开眼笑的和一个富态的夫人说这些什么,那夫人也是一脸喜色。正中座位上做了一个瘦弱却威严的中年男人,那人脸上虽说严肃,却也能看到喜色,想来这该是这家的老爷了。
女子一见满堂喜气,面上便有些惊惧。见她弱柳扶风般上前行了个礼。那老爷不知说了什么,女子便扑通跪到在地“女儿心中已有他人,望父亲成全。”
那老爷听了女子的话,便是勃然大怒,想来他也是知道书生的存在的,只是不曾放在心上,眼看着女儿为那下等刁民反驳自己,手中的茶杯便直直的摔了下去。
茶水淋了女子一身,女子乌黑的秀发上还沾着茶叶,却是动也不动的跪在那里。
耳边又开始嘈杂,眼看着厅堂里乱作一团。那女子眸光坚毅,只是挺直了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画面再次转换,却是雨夜,那女子,已是卧病在床,两颊瘦削,发鬓不整,憔悴的似一朵将要凋谢的桃花,眸里再不见当日的璀璨。窗外雨打芭蕉,窗内的女子,眼泪便似断线的珠子一般,碎落在地板上,我却是知道这个女子已经时日无多了,许是就在今日了。
却看门外,宅子外面,那淋湿了的书生敲了敲门,就被一涌而出的奴仆打了个半死,却依旧不肯走,匍匐在门外,敲着门,低低唤着一个名字,看他这模样,倒是有些深情的样子,不像是戏文里那些薄情负心的男子。可我却怎么也听不清。我想靠近了去听,却发现他根本看不到我,伸手扶他便似幻影穿过了他的胳膊。
我只道,我这是在梦里,却又看到屋内的女子。那女子已经止住了眼泪,只是手中握了那根粉色的发簪,她看着那根发簪,眼中有万般不舍,却似乎又带着明悟一般。终于发簪落地,摔了个粉碎,丫鬟便扑到她身上哭了起来。
门外的书生似有所知,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狼狈万分,也没了那神仙气质。
想是桃花真的是有些轻浮红尘气吧,我自道从未经历过红尘世事,却对情爱别有一番体悟。不知世间多少痴男怨女,为此流了泪,洒了血,却从头至尾都不曾放下过。
画面再转时,便是野外荒坟,只立了一块简陋的木碑,上面写着爱妻两字。一个老者,缓缓的烧着香烛,像是那个秀才了,我却还是看不清他的脸,愈靠近几步,他却突然抬起头来,像是看到了我一般,我只看到一双清冽的眸子。便吓得一退,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