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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公墓~ 加入书签

  凌晨两点钟,在八张犁公墓的最高点,地上放着几个喝剩的空啤酒瓶,我手里拿着一瓶啤酒,放眼看过去是台北市的夜景,在这里,没有太多的人群和汽车的吵闹声,可以看到平地上川流不息的车阵,和霓虹闪烁的街灯。常有人说猫空的夜景好,也有人说是阳明山的夜景美,可是我却最喜欢到这来,因为这里没有太多人潮的喧哗,甚至有时会过于安静,反而更可以让自己的情绪沈淀下来。记得刚认识柏宇跟阿修时,也曾告诉过他们,可是竟被他们两个联手嘲笑了一顿,笑说来这只把得到女鬼,把不到妹妹,后来我就比较少来这了。
  也不知今晚为何,烦闷的心情就只想来这里宣泄出来,久久未见,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四周安安静静,只有路边的几盏路灯散发着微弱昏暗的灯光。抬头向天上看去,说看得到满天星星,那是骗人的,不过一轮明月高高挂,看了叫人心情更沉重了些。
  坐在路旁的石墩上,先不论下面一排排的坟墓,往远处看去,夜晚的台北市,倒也灯火通明,十分好看。但我心里想的全是夏绿蒂,想着刚认识她,那时楚楚动人的样子,想着她毫不怀疑全心全意相信我,那种天真的样子,想着她吻我时那悸动的感觉,想着她……我真的好想她,如果这时她也能在这陪我有多好!
  从小到大,姑且不论我暗恋已久的瑞秋学姐,最能让我动心的就是她了,脑袋里不断回想着跟她见过的几次面,聊过几次天,听着她,看着她说话的样子,心情总是特别的愉快,而她的离去,却也是让人难过,说也奇怪,认识她才没几天,为何她的离去,会让我如此的难过?尤其是这几天看到柏宇跟阿修身边都多了妹妹,让以前号称三光组的我们,只剩我一个孤单老人,虽然他们很够义气的每次出去玩都会找我,并且多次介绍妹妹给我,可是在我不想当屠龙勇士的情况下,我还是一一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想着想着,我站了起来,对着山面那一排排的墓碑,大喊着:‘夏~绿~蒂~你~好~吗?我~好~想~你~喔!’
  喊了几声正觉得不够,还想再继续喊下去时,突然有人拍我肩膀。X的!心情已经够不好了,怎么到这里来发泄发泄都还有人打扰,正准备转过头去,想先骂几句三字经的,结果一看,后面几个脸青青的人(鬼),睁着眼睛直盯着我瞧。
  只见带头的那个说道:‘喂,少年ㄟ,你半夜要吵死人我不管,可是我们在开会耶,你可不可以等我们会开完再喊!’
  仔细一看,哇咧!后方空地几时多了一大堆人(鬼)?那堆人(鬼)分成了左右两边,中间站了三个人,站右边那一个,大概有七八十岁的一位老伯,有着长长的白发与白胡子,手持拐杖,穿着中国古代的长袍马挂,头上还有一顶古时有钱人家员外戴的帽子,脸上则是一脸慈祥可蔼的笑容,感觉很眼熟。站左边那个,看起来很像外国的小孩子,大概只有七八岁大,有着一头金色卷发,只穿着件白色长袍,那很严肃的神情,让人觉得他人小鬼大,但仔细一看背后居然有二片翅膀,也令人看来眼熟,看看这些人的装扮还真像在拍戏,可又没见到什么摄影机、灯光之类的仪器。
  咦!等等,这不是……这不是……土地公公与小天使吗?什么时候这二个‘东西’会凑在一起啊?而中间那个人(鬼)看上去,总算是有点像正常人的样子,年纪不大,正一脸无奈的站在那。那群人(鬼)上面,挂上着一面大布条,全白的底,上面用鲜红的颜色写着‘八张犁公墓第四十五届居民大会’。
  看到这,我傻了眼,几时多了这么多东西出来的,我怎会不知?要不是最近怪事看多了,不被吓死才怪。
  这时站在靠天使那边的一人开口了:‘本次开会由土地公代表佛教和小天使代表天主教,由这几天在附近帮人超渡的茅山代表徐杰做公证人,本次大会的议题是关于埋葬法和祭拜法的不同所造成的问题,请大家多多发言。’
  首先由天主教那边的先发言了:‘我们天主派忍你们佛教的人很久了,你们的坟葬得乱七八糟,有大有小,为何不能像我们这边一排排的排好点,这样很有碍观瞻耶!唉!天主保佑~阿门。’
  这时站在土地公后面的鬼接话了:‘你们那边是住海口是吧,管那么宽喔,你们埋山右面,我们埋在山左面,丫你们是在哭屁喔!南无阿弥陀佛。’
  哇!口气愈讲愈冲了。
  ‘我告诉你们,我忍你们很久了,每年清明节时来祭拜你们的吵得要死,一下哭爸哭母的,还烧那个纸钱跟香的,搞得乌烟瘴气,你们不会控制一下喔,X!天主保佑。’
  哇!骂人归骂人,还不忘自己的宗教,呵,我愈听愈有趣了。
  这时在佛教这边,有另一个看起来很像土财主的老伯伯口气很冲说道:‘我咧管你们喔!X!人家爱怎么拜关你们屁事啊!X!这是中国人的习俗好不好!哭的大声,代表我儿子、女儿孝顺,烧的东西多,是他们怕我在下面吃不够、穿不暖好不好,啊你是忌妒还是羡慕哦!X!南无阿弥陀佛。’
  这时,天主派这里又有一个穿得像传教士的鬼讲话:‘Excuse me,Sir,想请问一下,您家人所烧的东西,不还是化成一堆灰烬,也不会变成真的东西来使用啊!那又何必呢?只会造成我们的空气污染与环境破坏而已啊!天主保佑~阿门。’
  只见双方你来我往的在吵一些小问题,我听了听反而觉得好笑,突然旁边传来一句:‘你好,茅山徐杰有礼了。’
  我吓了一跳,这个人(鬼)几时跑到我旁边来了,我赶忙的问了句:‘请问阁下你是人是鬼啊?’
  ‘我想,现在这里,只有我跟你是人了。’
  见他轻松的笑了一笑,我又看了看他,也是唯一没有面露青光或有任何鬼气的‘人’吧!
  我礼貌性回了句:‘你好,我叫龙笑天。’
  只见徐杰又开口问道:‘敢问道友是哪一宗的?见鬼不乱,也应算是修道人吧!可否请问师长何人呢?’
  我想了想回道:‘我算道门的吧!只是大部分都是自学的,没什么师长耶!’
  ‘喔,原来如此,我是见道友何以看见这么多的鬼魂都可如此镇定,故而好奇一问,多有冒犯,请见谅。’
  ‘不会不会,敢问徐大哥,这个佛家与天主教的“住户大会”,常发生吗?我虽然常来这,但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呢!’
  徐杰苦笑了一下回我道:‘像八张犁公墓这种地方,算是一个阴灵聚集之所,而这些鬼魂除了少数几个管理者外,通常都待不久,应该是时辰一到,就会有车来接他们去投胎。而像今晚开这种居民大会,实际上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不过现在看来,可能是这些鬼太无聊,所以开这种会,顺便打发打发时间吧!’
  原来如此,但怎么一个正常人会被抓来开鬼民的住户大会,所以我好奇的问道:‘那徐大哥,看你是个正常人,非鬼类,怎会被拖进这纷争之中?’
  他听了,便无奈的笑了一笑说:‘我是受了一个朋友之托,在帮她的父亲超渡,实际上,本门是不做这些生意的,可是朋友一直拜托我,实在拿她没办法才来的,这个公证人当的更好笑了,我在帮她父亲超渡完之后,顺便跟经过的土地公聊了几句就被拉来了。’
  原来如此,想说一个好好的正常人怎会被抓来做这无聊的事呢?正当我还想聊下去时,突然一阵大巴士按喇叭的响音吵了起来,而正在吵架的一群鬼也开始混乱起来。
  只听鬼传来了一句:‘车来了,现在几点了啊?’
  ‘有没有搞错啊,现在才三点整,不是三点一刻车才会来吗?’
  ‘我在名单上耶,我要赶快回去收东西了。’
  ‘阿狗兄,我要走了,我们下辈子再见吧!’
  刚才齐集一堂在闹哄哄的鬼居民,一听到喇叭声,就一哄而散,各自要回去收拾东西。
  正当我听的满头雾水时,徐杰开口道:‘小兄弟,你不知道吧!这是来接这一批要去投胎的车来了。’
  车?我四处望了望,除了有听到几声公车喇叭声外,还真没看到车子。突然,前面一堵山壁冲出了一台大巴士,先是车头冒了出来,然后整台车身都从那山壁中钻出来,公车上面写着‘投胎专用列车’。要不是亲眼所见那台巴士是从山壁中穿出来,看来还真跟一般的公车没两样。
  公车刚停好,刚才一群鬼更乱了,东一句西一句的围在公车旁,看起来一副很想冲上去的样子。此时,车门打开了,下来了二位身穿一黑一白的公车司机制服的鬼,就站在门的两旁,这二位看起来跟正常人长的没什么分别,只是手上拿着亮晶晶的大叉子晃啊晃的,顿时把挤在车门旁想要冲上去的鬼赶开了。
  过一会,公车上又下来了一鬼,左手中拿着PDA,右手则拿着PDA专用的感光笔,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穿着一件红色夹克,一副很帅气的样子。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与判官老爷???长得可真是一点都不恐怖啊!呵!连判官手中的生死簿都用PDA代替了,真是开了眼界。他一下车,附近的鬼就全挤在他的旁边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了起来。
  ‘判官啊,今天有没有我的名字啊?我等很久了耶!’
  ‘判官,我有提出上诉说,我要先去投胎,判决书下来没有?’
  ‘判官大人,我可以跟编号44731的阿美同一天投胎吗??’
  这时他拿笔的右手一挥,只见站在门旁的两个鬼同时举起手中的叉子,在空中互击了三下,发出好大的声音,然后右边的那个鬼开口说了:‘几时死几时投胎都是天注定的,你们不要在那边乱吵,听判官大人公布名单,再喧哗者,即剥夺投胎之资格。’
  话语一落,四周的鬼立刻安静了下来,注视着判官。
  只见判官这时才点了点手中的PDA,之后说:‘等一下我念到名字的拿着你们的居民证给黑白无常看,等他们核对正确后即可上车。’
  说完,他便开始念了起来:‘王小明,张玛莉……’
  无论佛教、天主教,他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一个鬼高高兴兴的跑到车旁,拿出一张纸给黑白无常看了之后就上车了。
  我正怀疑,怎么信天主的,也由黑白无常来接送,便问了旁边的徐大哥道:‘请问徐大哥,怎么不分教派,都是由这判官与黑白无常送去投胎?在我们一般常识中,不是各个教派各有其主吗?’
  ‘笑天,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情景,不过想想不同地方有不同的风俗民情,我想在这,就算是鬼,既然在此长眠了,也要遵守这地方的风俗民情吧!’
  真想不到人死后,也会有这么多麻烦事。过了一会儿,我算了算,一台车子最少上去了快二百只鬼,却看不出很拥挤的感觉。
  这时判官把PDA收了起来,开口说道:‘本次投胎名额为以上之鬼,其余的回去吧!等待下次机会。’
  听他说完,剩下的鬼便纷纷散去,这时判官及黑白无常上了车子后,公车发动了起来,我正想着,这里虽然很宽,可是这台公车这么长,要怎么回转回山壁去,只见公车油门一踩,往山坡下直冲去,我跑到旁边一看,刚好看到公车垂直的往下掉到快撞到地时,整台车没入了地中,就此消失。
  我心中正感叹着真是神奇时,突然公车经过的其中一个坟墓跳出来一个白衣女鬼,站在那破口大骂:‘你娘咧,会不会开车啊,每次都这样,压到死人了你知不知道?干XXXXX。’
  我一时呆住了,不知是该大笑一场还是装不知道好。
  后面徐杰叫了我说:‘笑天,天快亮了,我也差不多要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聊吧!我留张名片给你,上面有我的电话。’
  我转过头一看,刚才还热闹滚滚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连土地公和天使都不见了,把手伸出去接过徐杰的名片后,他对我点了点头后,也慢慢的走下山了。
  我站在原地,凉风吹过,心里想着,要不是手上还拿着徐杰的名片,我一定以为自己在做梦吧,笑了笑,经过了这么一场闹剧,我心情也好多了,想着原来人死后,真的有投胎转世的机会,而夏绿蒂现在一定也是等着重新投胎做人吧!她人这么好,这次一定会有个幸福的人生。
  我渐渐释怀了夏绿蒂离开我的哀伤,再次对着山脚下喊着:‘夏~绿~蒂~你~要~幸~福~喔!’
  我由衷的祝福她,然后,骑车回家了,我想,就把思念夏绿蒂的心情,保留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