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豹子精这许多天来,与叶孤云山谷鏖兵,初时只当他是个年轻晚辈,虽然见他剑气纵横,本领非凡,交手几合之后,却看出来他修道年浅,完全不是自己对手。
当下提着兵器,便来与叶孤云大战不休。本想一百个回合之内,要叶孤云身首异处。但两人直斗到百招过后,叶孤云虽处劣势,却也不呈败相。这豹子精胸中恼火,大为气愤。想当初它还是头野兽之时,便位于百兽之首,凡间的野兽、人畜,皆是口中之食,即连遇到同样雄壮的狮子、老虎,也屹然不惧。好来修道成精,因为本体缘故,力大无比,成妖两百年来,少逢败事,更是养得心高气傲,脾气暴躁。此刻见叶孤云一个少年,能与自己相斗一百余招,觉得在手下面前,丢了脸面。便立誓要在三百回合之内,将叶孤云碎尸万段。
可堪堪斗到二百多个回合,叶孤云依然气定神闲,反而有越战越勇之势。这豹子精虽有无数机会,能将他重创。却都被叶孤云硬拼之下,化解危情。不一时三百招过,这豹子精怒吼一声,飞身而退,与叶孤云相距百丈开外。
此刻众小妖经他吩咐,不得上前围攻,是以叶孤云周身并无包围,若是他飞身退走,那些个小妖们,哪里够他一剑杀的。
这豹子精当然明白此中关节,见叶孤云长身而立,气势凛然的样子,哪里有半分怯走之心。且向自己怒目而视,那眼神中冷冷的光辉,似乎是说,定要将自己斩于剑下一般。这豹子精与他怒目相视,两人都气势冲天,这一刻两人间没有招式法术之交,但神念间,却是一场气势的征战。那妖怪知道,这一刻叶孤云若是生了半点怯走之心,定然要给自己刹那间一招打死。可呆得久了,这豹子精却恍惚间觉得,叶孤云似乎至始至终,都没有兴起过半点逃跑的意思,不由得心中一动。他这心中一动,不知道是何种情绪,但陡然间却明白,自己气势相较于他,已经弱了一分。当下再不分心他念,胸中怒火高涨。
两人凝立良久,山谷中风声赫赫。而一众小妖,却给两人这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豹子精想要挺叉杀上,但想到上去与他大战,也不过再被他拖延个三百回合,自己奈何不了他。心想这少年如此修为,当真了得,却怎么如此不知惜命,宁愿与自己在此僵持不下,也不去想法逃命。自己若是与他身份对调,此时此刻,才不会这么傻,与敌人死拼。纵然冒着被杀的绝境,也要铤而走险,躲上一时再说。他一想到此处,对面叶孤云身上,陡然间一股压力袭来,顷刻间吓得自己浑身一颤,出满了冷汗。
他回过神来,心想自己当真是大意,差点就白白地送了性命。可又一想到,自己两百余年修为,对付一个修道只不过二十载左右的少年,竟然在气势上完全不能将对方压倒,势均力敌地相持不下,已是不该,现在更是两次处于劣势。当下恼羞成怒,胸口似乎要炸开了一般。大吼一身,周身气势狂涨,向叶孤云施压。而叶孤云周身气势,却像一座山一样,岿然不动,又如无尽的大海一般,沛然无边。无论自己气势如何冲撞上去,都只是如打在了一堵墙上一样,再无法向前探出一点。
两人这气势忽然之间陡升,那呼呼吹向山谷中的风,竟然颓滞不流。空谷无风,空谷亦无声,满山草木却尽皆倒伏。一众小妖吓得两股战战,胸口气滞,出不得声。
这豹子精与叶孤云久持不下,胸口中气血翻滚,怒火直烧上灵台,脑海里再想不到别的事情,只想着把叶孤云杀死,然后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但突然间一个念头自脑海中闪过,仔细追寻时,却无影无踪。这念头似乎非常的重要,乃是自己这一战成败的关键。但越是重要的东西,越是无可追寻。
他久寻不至,看向眼前的叶孤云时,觉得他气势锋锐,且磅礴坚忍,想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但浑然厚重,似乎无懈可击。这样的气势,这样英姿豪迈的少年,看起来就像一柄贯穿了天地的利剑。这样的剑挥起之时,天下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这柄剑静立之时,天下间又有什么东西,敢去挑战他的神威。这样的一柄剑,混若天成,绝对不知道什么叫做后退。那这样的一个人,不死不休,又怎么会去逃跑。原来自一开始兴了逃跑之念的,竟然是修为更高的自己。
豹子精一念及此,登时全身的气势都散了。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眼前蒙蒙的一片,脑海里霎时间空了,胸中的血也静了。只感觉山谷中突然狂风大燥,这大风似吹得草木纷飞,吹得满山小妖,尸横遍野。吹到自己身上,只感觉彻骨的冰凉,一股死亡的气息,刹那间插入了自己的心脏。豹子精浑身打了个冷颤,差点就吓尿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豹子精睁眼看来,只见山谷里吹着袅袅的风,天青云淡,一众小妖正望着自己,交头接耳的说话,互相询问道:“头领这是在干嘛呢?为什么闭眼站着不动……”
豹子精这才发现自己没死,在看去叶孤云时,他就站在那里,仿佛千百年来,从没有移动过。浑身的气势尽敛,像一个无关的人一样,傲立空中,衣摆在风里飘然。但眼睛却再不瞧向自己,仿佛自己与这满山无用的小妖,别无二致,对他没有丝毫的威胁,再也不来关注。他甚至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连杀都懒得来杀了自己。自己在他眼里,竟然这般的无用。连杀了自己的念头,都让他兴不起来。
但他既然没有了这样的念头,又为什么还站着不动?他既不杀人,又不退走。难道他心里想的,竟是将满山的妖怪,尽数杀尽吗?
豹子精心中骇然。刹那间双目怒火交迸,大声吼道:“竖子小儿,休要张狂,看爷爷我取你狗命。”说罢飞身便要杀来,但手中一空,才发现手中那钢叉,早已在方才掉在了地上,刹那间鼓荡起来的气势,顷刻间又散尽了。他踟蹰半晌,再也兴不起方才的气焰。他知道方才自己拼了最后的力气,飞身而上之时,乃是自知必死,想要以命换命。但手中没有兵刃,又何尝不能拼命?自己之所以没有上前,是知道所谓以命换命,不过一句笑话而已,心里头立时就凉了。
低头望着掉落在地上,插入泥土的钢叉,踟蹰了良久。地下满山的小妖,也忽然觉得自己的头领气势萎了,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没有了一点儿的生气,都纷纷在议论。
那豹子精眼见满山小妖,密密麻麻,怕不有上万之数,忽然心中一喜,将地下钢叉,凭空摄到手里。大吼一声:“小的们,摆下阵来,将这小子擒住,重重有赏。”地下满山小妖,听到头领如此吩咐,都纷纷响应,呼和大叫着摆起阵法,向叶孤云群起而攻。叶孤云周身立时被围困地水泄不通。
那豹子精眼见他在无数小妖的围攻之中,闪躲来去。心中哈哈笑道:“哼,凭你天大的修为,今天也要你命丧于此。”
他只当今日必胜,一雪方才的耻辱,却不知他这一刻,已是在自欺欺人了……
第五十二章 少年豪情破山河